阿生痴痴的望着她,“斩时丹,真能斩去那段记忆吗?真能让我将你斩除我的生命吗?”直至后来,她近乎是哭着对云偿说,“一定要这样吗?”仍旧,没有换回佳人一语。
她扬手便要吞服此丹,欲要断情之时,断魂桥一梦浮现在眼前,云商问她,“段衍生,你爱上阿姐了?”
她还记得,当时,她也是承认了的。天下之大,只一人知她爱上云偿,不过,那人也死了。
“段衍生,你切不可负我阿姐。”
“好。”
记忆翻覆,她终于迈开步子,缓缓走开。衣衫迭起,是与云偿如出一辙的素净白裳。
在她走后,云偿像是失了魂魄,晕倒在地。
而远处的阿生自然看不到这些,她含泪止步,挥手便是一掌,对着自己的心口决绝拍去。鲜血如注被她一口吐出,一同吐出的,还有那颗圆润的斩时丹。
我不忘你。
云偿……
哪怕有丝毫的可能让我忘记你,我宁死也不要忘你……
☆、第134章 :身世清沙场嘶鸣
第一百三十四章:身世清沙场嘶鸣
阿生笑容明媚,转身之际,微不可察的望了那个白衣女子一眼,一眼便是一生。云偿轻衣含笑,对着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仿佛又是回到了那个怜悯苍生温暖安静的女子。仿佛,段衍生此人,在她心中,也成了那受怜悯的万物之一,但凡生命,云偿都报以善意,回以微笑。
也只有她明白,这女子坚持隐忍,到了何等让人心惊心疼的地步。
“阿生?”
她转过身来,回望她的小妻子,轻声回道,“嗯!我在。”纳兰红裳只觉得如沐春风,纵是有再多的苛待,她也没有了怨言。得此人岁月相守,一生万幸。
一年分为四季,若说此刻是春意盎然的温暖时节,那么随之而来,是让人如置冰窖的冷。试想,一个人信奉了二十多年的家族传承,突然被人连根拔起,那么,身在局中的人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选择接纳,或者质疑。
不过,段衍生似乎在看到来人的一霎那起,几乎条件反射的有了自己的猜想。
来的人,是一身低调装扮的荆尘诺,当今掌管金龙玄铁,有号令兵马大权的荆尘诺,诺王。早有影刹楼争斗,是这诺王关键时刻站出来,收拾残局,惩奸除恶,后有临行沙场,亲送玄铁,给了段衍生莫大的信任和职责,国难当头,是将整个云桑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后逢女儿身显露,各王心思诡异,唯独这诺王,堂堂正正,未曾对她起了恶念。是以,段衍生对此人,也算信任。
但真正让她大惊的却是他手上的那封明黄帛卷。
段氏子孙,吾世代皇脉……
只看了第一句,段衍生就觉得耳边炸起惊雷,轰轰隆隆的让人心乱。“逢后宫乱,故藏……”
荆尘诺敛衣跪拜,“公主实乃先皇留在民间的皇嗣,当时后宫霍乱皇嗣尽被害,尚在襁褓就已夭折,先皇无奈,只好依照往例将公主送往隐世城,如今天下诸王作乱,朝局动荡,微臣恭请公主,以社稷为重!成为一代女帝,继我云桑数百年辉煌不死!”
阿生心想,怪不得,当初她问师傅隐瞒了什么,师傅怎么也不肯说。
荆尘诺头上染了白发,略有沧桑,“公主殿下!该是整理旧山河的时候了!如今天下俱不知公主身份,若以皇嗣身份,主动出击,必能打的诸王措手不及!整顿山河,指日可待呀!”说起整顿山河,荆尘诺老泪纵横,言辞恳切。
段衍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哪管许多,连忙将诺王扶起。
“公主若不答应做我云桑女帝,老臣,宁跪死在此地!”最怕的,就是死谏的臣子。
做云桑女帝便要以正统之名讨伐其他诸王,按理说这遗诏并非作假,诺王此人也是忠义之辈,难不成我真的是皇室子嗣?
但见段衍生仍未抉择,诺王立时站起身来,“请公主随老臣看一看外面正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的可怜百姓!。”
野草不生,树木枯败,也无怪乎上官夫妇会选择站队,依靠明王。当今诸王,觉王败于明王之手,受了暗算,至今仍在卧床。战神都有下不了床的一天,诸王也放肆了起来。大肆争夺田地,奴役百姓。七子所有的束缚力慢慢失效。云桑,就像一口热锅,而百姓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
段裳二人从阁楼走出,一路哀鸿遍野,看的于心不忍。可悲的是,百姓如此,江湖,朝野,犹在为名利纷争。
流乞遍民,卑微乞讨。破破烂烂的衣衫,陋不遮体。有人家中无男丁,田亩无依,食不果腹。也有人房屋被强权所占,敢怒不敢言,流落街头。
更有人怀念起昔日绣云七子安定之时,云桑局势平衡。这怀念里,也有对隐世城的期待,自惊世不做城主,隐世城如今已经传了两代。新任隐世城主轩,继承济世仁德,发放米粮,却是杯水车薪。
黎民受苦,怨声载道。
段衍生看不下去了。她看不下去了,自然是要管。
“姑娘!姑娘给口饭吃吧!”她衣角被人拉住,回头就见那人跪在脚下。是个白发老者,脸上挂满了悲戚之情。
“求姑娘大发善心给口活命的饭吧!我的小孙女,没有这口饭,恐怕熬不过这一日呀!”
他的小孙女,气息奄奄一副病弱的样子,无依无靠的倒在老人怀里。看样子,是久日不吃不饮的缘故。
身旁的随从立马从怀里掏出碎银子,还未拿到人前,就听一声呵斥,“收回去!”
段衍生俯下身去扶老者,“去到街边买些米粥和肉包子,送给老伯吧。”
那老人感激涕零,“多谢好人!多谢好人大发慈悲!”
她眉头一皱,与纳兰相视一眼,问,“老伯这是要去哪?又是从哪而来?”
“老朽是从明王封地辗转到这,本想着要去投靠诺王,诺王是个贤德王,定是不会坐视流民受苦。老朽就是要去那,只是可惜了我的孙女,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老人有苦难言,殊不知眼前的中年富贵人,就是他一心渴盼的诺王。
一时之间,段裳二人意有所指的望了荆尘诺一眼,荆尘诺神情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如果不是看在流民疾苦已是深重,段衍生还真的会以为这一幕是诺王布局特意要让她看到的。
黄昏时,几人返程,回到阁楼。任谁的心都有点沉重。
“公主,您也看到了。云桑天下动乱,总归要出现一人来力挽狂澜,微臣愿为公主为云桑,身先士卒,效犬马之劳。还请公主慎思!”
阁楼安静,只剩下人的呼吸声。段衍生叹了一口气,就又听诺王在一旁说道,“公主身为皇室后羿,该当以天下安生为己任!如今时局您也看到了!诸王把持财富兵力,不早解除后患,云桑早晚要亡!”
“您若不肯,不应,明日此时,您的身份将会大白于天下,有先皇遗诏,您怎可推辞?”
一时无声。纳兰有点看呆这位王爷的口才。阿生不语,诺王狡猾………
三日后,纳兰率兵回到北离,赤一并随她而去。同一时刻,段衍生入了诺王府,隐世城铸剑山庄先后接到密信,共谋大事。云偿安守在焚琴宫,不理世事。诸王势力蠢蠢欲动。
泽丰十二年六月七日,诺王起兵于兴野。以皇嗣之名,讨伐各路诸侯,铸剑山庄,隐世城为左右先锋,率领五万大军攻伐明王,诺王亲领一万将士降临在觉王封地。兵贵神速,而段衍生,领了其余七万大军攻打各路诸侯。
调动虎符十万大军驻守皇城!
战争一瞬而起。
段氏女阿生,先皇子嗣,有遗诏为证!诺王亲随左右,金口玉言,震惊天下四国。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之时,北离与皇室正统一派火速签订联盟,力挺皇室主宰正统!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想到,诺王手上的先皇遗诏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更没想到的是,段衍生实乃皇女的身份。这几乎是让天下,都要翻转过来的变动。
以诺王为首的皇族正统一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攻伐,一开始倒也是取得一些胜利,不过诸王都是占据封地之辈,根深底厚,是块硬骨头,一不小心还会把牙齿崩了。
是以,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时,每一方都不肯妄动。生怕做了出头鸟。诺王一力辅佐段衍生,将云桑正统皇嗣推了出来,一战正名,明王,觉王,皇女,云桑三分天下。
“师傅。您早就知道了吗?”
一丈老人静坐沉思,白须胜雪。“好徒儿。”
段衍生跪在一丈身前,“师傅,我累了。”她的心几乎为情伤透,反复都让她疲惫。她也只有面对自己的师傅才能说出这些话。每个人都认为,段衍生生来就是为了匡扶天下的,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累,每个人都认为,她永远不会倦。
她有仁心,却没有成王成帝的野心。她有责任,所以当诺王将先皇遗诏放在她眼前时,当她目睹了黎民的苦楚时,她选择了揭竿而起,浴血奋战。
走到这一步,她也会累。
一丈望着她有些失神的双眸,轻声开口,“你还不能够喊累,我的好徒儿。”
段衍生低下了头,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知道当初一丈和自己的徒儿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段衍生从绝顶山走下之后,她的师傅,多年不下山的一丈老人,重出江湖。
而段衍生此后的作为,便一心忙于平定安生,不问情事繁琐。倒真的像是忘却了云偿,焚琴宫在动乱里保持中立,云偿闭门不出,过起了隐士的生活。
而纳兰,以邦邻友好为名,与阿生签下盟约,歃血为盟,势必要将云桑乱贼诛灭,还天下太平。
百姓在衣食不继的时候,是不会在意是谁当天下的主人,更不会在意,那人是男是女,生死,乃是头等大事,谁让她们活的好,活的痛快,她们就会选择谁。民心,其实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情。
至少,在战乱面前,人们早已忘记段衍生爱的是谁,重要的,是段衍生无论是男子还是爱女子,她是个好人就好。爱民如子,有着诗人般的情怀。
风雨欲来,厉兵秣马。整个云桑,将要面临一场全新的洗地。
而段衍生,以一把普通铁剑,就是从山下任何一个铸剑铺都能得到的寻常铁剑,掀开了云桑历史上崭新的一幕。
剑挑云桑,风雨已经染血。
她不是英雄,可要偏偏去做英雄。
☆、第135:事苍茫而后十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事苍茫而后十年
她开始无往不利,成为战场上的杀神。银衣铠甲,长发飘摇,剑锋一指,邀战明王一决胜负。使云桑早日安定,解黎民之苦。
七月十八,是云桑历史上相当重要的日子。也是皇家公主段衍生正式踏足史册的一天。而历史上,称这次战役为平明之战。
段衍生一身银衣铠甲,铁剑锋利,被杀戮洗礼的越加闪亮。身下白马嘶鸣,面上冷漠平静。左右,是一身道袍的一丈和威严自若的诺王。身后,是数万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