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
这一回同以往都不一样，钟凝坐在苏苑身旁，却毫无局促之感。
好像同时踩在一片摇晃的薄冰上，都不敢先动弹，也不敢大声呼喊，就好像谁先开了口，两个人都会被掀翻过去一般。
从认识以来，钟凝都一直以为自己并不了解苏苑，慢慢地，时间长了，她大概对这个看似完美的女人有了一些认识。
苏苑其实是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她可以接受彼此不爱而分手，亦或是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因素，却不能忍受阮慕这样，从一开始心里就装着别人的关系。
她也不明白为何知道却还要在一起，或许过去苏苑对阮慕，也同现下自己对苏苑的感情一样吧，明知道却毫无办法。
一整天，钟凝看着苏苑眼底复杂的神情，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知晓对方的无措与不安。
可她宁可自己从未知晓过，前几日苏苑明明才跟自己道过谦，现在看来又有什么用呢？钟凝知道，即使已经不想再复合，苏苑却始终还是不想看见阮慕和景菡在一起。
“……”
钟凝想了很久，做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突兀的举动，她将手机声音打开，塞进了苏苑怀里，“……”
苏苑薄唇接触到杯边的动作停顿住了，她微微一怔，熟悉的音乐声便这样响起——“或者就這樣吧，不要再去找她，你經已失去她，便由她去吧……就這樣算了吧，或者你不夠喜歡她，如果你夠喜歡她，不會暗地喜歡這牽掛。”
“是結束得不夠浪漫吧，你才這麼不捨得她，如果永遠也離不開她，你便會更害怕。”
“現在不是更好嗎？她永遠變了一幅畫，你只需要間中掛起她……”
轻缓的粤语女声一直唱着，苏苑微微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那双温和的双眸中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苏苑似是有些难受，眸光逐渐垂了下去。
而音乐却一直持续奏着，“原諒一下自己吧，你對自己一向那麼差，帶來了這麼多惡果，要你慢慢消化。”
“……”
短短两分钟的歌曲戛然而止，钟凝不知道自己想说的话苏苑体会到没有，但如若这样还是无用，她也没有再多想做的事了。
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特别委屈，好像无论怎样做都是错的，怎样做苏苑都不会明白。
“苏苑，我从来没想要逼你……”不知怎么，待钟凝终于开了口时，她的声音却有些颤抖，“为什么你会那样想呢，我根本没想要骗你或者其他，你……”
“……”
她话都没说完，却在看到苏苑染红的眼角时停住了。
那双眼眸中似是有未知的液体在滑动，柔和而不可捉摸，苏苑正红着眼眶看她，薄唇一抿，便哑声道，“……过来。”
看到那副面容的一瞬间，钟凝整个脑袋都空了，‘苏苑……竟想哭么，’恍惚中，仿佛有种热度翻了上来，将那些酸楚全都冲散了。
钟凝不知怎么被苏苑揽到身前，坐在她腿上跟她接起吻来。
好像从未如此投入，却又从未如此清醒过。
钟凝感觉自己或许是迷醉的，因苏苑此刻对自己的需要而迷醉，而却又有一口气堵在心口，因致使苏苑难过的始作俑者不是自己而无法释怀。
双唇稍微离开一些的时候，钟凝终于也禁不住红了眼，“苏苑……我今天真的特别讨厌你。”她轻喘着，本来想好的那些话，那些委屈都因为看见苏苑这副模样而崩坏了。
“……”
苏苑轻抚着她的腰身，仰头吻上她的脖颈，低声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钟凝脸颊烧得通红，颤声指责着，“今天我是来找阮琦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从没告诉过我他是阮慕父亲，我又怎么会知道……”
她知道苏苑现在也不好受，却压抑不住心里的情绪，“你干嘛突然就那样看着我……”
苏苑指尖从她衣服处伸了进去，摸着她柔软的腰身，不住地说着，“不会再这样了，宝贝，”那柔和的眼眸边还有些红意，苏苑压下钟凝的头轻吻着，“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些事都不怪你……”
双唇贴合的瞬间，苏苑的声音又有些低了下去，“或许只是我太不甘心而已，我……”
她讲着讲着，不小心碰到了播放开关le的歌声突然插了进来，“或者你不夠喜歡她，如果你夠喜歡她，不會暗地喜歡這牽掛……”
两个人都是一怔。
心酸与无奈，所有的困惑都好像被这一句恰好解了一般。
苏苑停下了那些动作，唇角禁不住无奈地弯了弯，“……”似乎仔细想过，又没有什么不对。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喜欢阮慕，因为景菡跟她的亲近而无法释怀，那么这么些天来她由着自己的心，又在跟钟凝做什么呢。
片刻停顿之后，一切都好似没那么沉重了，苏苑眉眼间的难过也都逐渐散了去。
“没想到你会给我放这首歌，我有点意外，”她轻抚着钟凝的腰身，忽然轻声说道，“回到中学的暑假——就好像我还没长大一样。”
“……”
气氛逐渐变得舒缓下来，钟凝鼻子一酸，声音听起来还有点闷闷的，“意外什么，你觉得自己有很成熟么？”
她还因为苏苑那句不甘心而有些介怀，话语便有些冲动。
可苏苑却将一切都受了下来，她轻叹着吻在钟凝锁骨处，“不成熟，真的很抱歉。”
因为眼下这种姿势，钟凝坐在她身上，感觉有种难得的居高零下感，“为什么想帮我找工作，却不告诉我？”她终于忍不住问到这里。
“……”
苏苑双眸微微张开了些，看起来有些意外，“是阮慕告诉你的么？”
钟凝点点头，心里依然有些不快，“而且为什么要麻烦阮慕呢，我就那么没用么？”虽然苏苑的心结看上去解开了一些，但怎么看都是求助前女友帮现女友的节奏。
“我当然没有只让她帮忙，其他人也有问过，”到了这个时候，苏苑也都将所有事坦白了，“抱歉，我是想告诉你的，但这段时间太多意外了，我只是想找个单独的机会好好告诉你而已。”
钟凝低下头，看着苏苑认真的神情，指责的话也都讲不下去了，“……”
苏苑柔软的视线落在钟凝面上，又一次禁不住抬手压下她吻上来，“钟凝，我们和好好吗？”她今晚说了太多抱歉的话，钟凝也终于松了口，她忍不住漏出一声，“嗯……”
苏苑贴在钟凝的唇瓣上，不知又说了句什么，“……”
钟凝没听清楚她的话，气息又有些不稳，“……什么”
苏苑轻声说道，“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第四十五章
同一时间。
虽然阮慕也有表示过：可以不用做这些收尾的工作，但景菡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关系，顺手就洗掉而已。”而后她便走到洗手台边，兀自忙了起来。
而阮慕则站在她身后收拾东西，“……”因为工作忙碌，她已很久没做过家务了，而眼下两人难得不再争锋相对，这样安静闲适的氛围倒显得格外温暖。
阮慕偶尔会停下动作，看着对面景菡稍稍弯下身的背影，柔顺的发丝因垂眸而落在耳边，温柔且悄而无声，“……”
恍然间，阮慕好像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期盼已久的是什么东西她逐渐能够看见了。如果景菡能一直站在那里，毫无防备地将后背交给自己，即使两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即使互相都不打扰，也会比任何其他都要感动。
“景菡……”
阮慕循着那清冷的气息而去，不自觉便走到景菡身后，倾身抱了上去，“……”此时此刻，阮慕心里倒并没有什么杂念，只是有种终于触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充满了久违的悸动感。
她能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腰身微微停滞了一秒，便尽量让自己的举动显得不那么富有占有欲，“我想抱你一会，可以么？”阮慕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小心翼翼过，好像哪怕一个音调错了，景菡都会再一次消失在她生命里。
景菡背对着她，虽没说什么，眉心已是紧紧地蹙了起来，“……”
“景菡，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开心，”阮慕拥着怀里的人，心沉了下去，“听见的东西太多，无一巨细，所有人都没有秘密……有什么意思呢？”
景菡眉心越蹙越深，起初想抵开她的念头，突然有些忘却了，“……”
“我跟苏苑在一起的那三年，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平淡。她也明白，说或许我放弃这个能力，会让彼此更开心一点。”
“但是我试过之后，真的很累，每天都要猜测，苏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有什么潜台词她没说出来，我这样做会合她心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