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换好衣服时，本迟疑了一下，“……”但钟凝很快便意会到了她的意思，虽然还是有些疲惫，却拉住她的手，“别用你的能力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
几天过去，钟凝越来越不介意苏苑瞒着她的事了，她能理解对方尽量想低调的理由，想想昨晚让自己几度惊醒的梦，钟凝自己又何尝不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呢。
所以尽管最后她们还是迟到了，她都一直在安慰苏苑。
……
第一天的志愿活动是在一个废弃的地铁站，说到废弃不用的地铁站，在伦敦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大多都出于相同理由而舍弃，因为二战受到轰炸、作为防空洞使用，亦或是大英博物馆站因时常闹鬼而常年关闭等等。
kwell选择了几处特别的地方，将其中冗长的甬道每隔几米就隔开，由招募来的行为艺术家进行表演，所谓uheworld，这种废弃的地铁站作为地下世界的代表再合适不过了。
而所谓地上世界，则是两人后来被派往的，那里本就是商业中心，人流众多、商贾云集，就在人流最多的地方，伫立着一件庞大的艺术品：
那是一个巨大的破土而出的木船，底下被树枝支撑着，又隐约有水流喷涌而出，似是将它托出水面，那生命的象征从地下而起，将地上的世界与地下的世界连接在一起。
钟凝与苏苑作为志愿者的工作很简单，其实就是向街上的人宣传这件艺术品，然后介绍、推广整个活动项目而已，原本有更高一级的舞台指导，但碍于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相关经验只好作罢。
其实倒也无所谓了，她们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闲，只是奔着最后的那场晚宴去的，因为carl还没查到stockwell下榻的酒店，所以为了申请到晚宴的名额，两人只好中途先做些轻松的志愿工作。
“我父母对你很满意，”
人流稍微减少了一点的时候，苏苑向钟凝走近了些，瞧着负责安排她们的黑人没有往这里看，便跟钟凝聊起天来，“说有空可以常带你回去，反正你在这里也没有亲人，”她浅笑着说道。
钟凝有些受宠若惊，她微微张开口，不确定地喃喃低语道，“诶，过关了么？”
苏苑禁不住笑了笑，“什么过不过关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关卡。”
第六十九章
工作日的，错过早晨的人流高峰后，街道上逐渐被悠闲的游客占领了，两人被派到街道的末尾处分发宣传册。
钟凝也就顾不得跟苏苑聊天了，有不少人看到她们穿着的制服，主动跑来问这件艺术品的含义，以及整场艺术活动的主题。其实钟凝对这件艺术品的认知也不算深刻，说起来，她都很少去美术馆之类的地方。
后来被问到自己都有点没信心的时候，还是苏苑来替她解了围。
她走到钟凝身旁，笑着同那对提问的情侣说道，“你们觉得它是什么含义呢，我想stockwell先生做出这件艺术品，也很想听听大家的见解。”
而后，那对情侣便来了兴趣，从印象派与她们聊到了哲学，甚至延伸出了宗教的意味来，周围亦有感兴趣的人参与讨论，活动宣传也进行的格外顺利。
钟凝站在一旁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苏苑倒是津津有味，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偶尔在他们讨论神学时插几句。
一众人聊了许久，终于满意地离开了。
这种完全不在状态，听不明白周围人在说什么的感觉是不怎么好，“……”钟凝长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看了苏苑一眼，好像这个人对很多事都很轻车熟路似的。
“你，经常做志愿活动么？”她突然问道。
“……嗯？怎么突然问到这个？”苏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随即便勾了勾唇，“嗯，确实，我从高中起就开始做社会活动了。”
“比如动物救助的、旧衣物捐助等等，偶尔也会申请il的志愿者募集，这种艺术活动的志愿者以前也做过几次，”
苏苑停了停，又添了一句，“嗯，但是这其中印象最深的还是时去肯尼亚呆过两个月，”她一个个细数过来后，始终神色如常，丝毫不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有什么过人亦或是奇怪之处。
反倒是钟凝惊住了。
“怎么了？”
苏苑有些好笑地瞧着钟凝愈发吃惊的眼神，就好像见到一个奇怪的人一样。
“……”
钟凝半晌才从苏苑那些经历中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头，有点不好意思了额，“没事……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其实钟凝想说的是，在她眼里的苏苑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但她又想了想，自己对苏苑的那种所谓“过于自我”的见解又何尝不是太先入为主了呢。
从一开始，苏苑主动接触自己，却出现了与阮慕接吻的那事后，钟凝就一直苏苑只是个爱玩的白富美而已，但越深入了解，却越发现其实苏苑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肤浅。
她曾经旁观过苏苑组织groupwork的模样，心里每回都不由得感叹，苏苑真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专注极了，眉眼之间的神色都认真地像一个天生的leader。
而这样的苏苑，分明在自由身时对待感情极为随性，认真起来时却过分敏感、脆弱。
交往到现在，即使在机场那一次，她都那样地无理取闹过了，苏苑却一句没跟自己争吵过，这人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好性子。
“还有，我其实……觉得你蛮厉害的。”
钟凝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改了口。
“没有什么厉害的，”
苏苑唇边含着笑意，她并不了解钟凝刚刚那些心理活动，只是听到对方问到什么她就回答什么，“我挺喜欢做公益的，人生在世，如果能为别人多做一点，自己也会开心一点。”
苏苑这样坦诚的回答让钟凝更加有点赧然了，她隐约记得自己也有想过做义工的，但都是出于完善cv的目的，与苏苑相比，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太功利了。
“……”
苏苑一直看着她，眼见钟凝的神色细微的变化，眼神稍微有些躲闪之间，脸颊莫名泛上些许红意，也不知道钟凝在想什么。
“你今天很奇怪，”
苏苑忍不住攀上钟凝的腰肢，双眸眯起，“究竟想说什么，嗯？”
……
身边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因为苏苑过于明显的举动，以及两人穿着的制服，倒是惹来了不少目光，“没什么……”钟凝有些不太自然，有点想拂开她的手。
而正在这时，一名个子并不高大的男人向她们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很瘦，皮肤很白，面部却特别气愤，不知道是为什么，“that’asians!”
钟凝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可那男人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
苏苑今天没穿高跟鞋，这男人的个头倒跟她差不多，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口音听起来有点像爱尔兰那边的人，钟凝不太确定。
苏苑将钟凝向身后拉了拉，而那男人还在一直叫嚣着，“……”钟凝没有太听清，但大概从几个单词中，隐约可以判断是一些侮辱亚洲人的言论，怎么就突然遇到种族歧视者了呢。
苏苑一直皱眉看着他，没有开口跟他吵架。
三人这样僵持着，没过多久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英国男人，本是急匆匆地赶路经过，看到这爱尔兰男人的举动便忍不住拉住他，“hey!!”他虽然眉眼间有些不悦，却非常礼貌地告诉对方对待女士要尊重，不要口出狂言。
到后来，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而负责她们志愿活动的黑人也走了过来，那爱尔兰人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直接甩开旁边人的手，“你们会后悔的！”他最后瞪了钟凝两人一眼，愤愤地说了最后一句。
钟凝从头到尾都觉得特别莫名其妙，就好像看着一个人在她们面前自说自话一般。
在此之前，她的确听其他同学说过遭到歧视的事，尤其是来自英国本地的一些青少年，因为受到法律保护，连当地人都拿他们没办法，所以遭到这种事也只好算了，但是这一次却是她第一次亲身遇到。
那黑人走了过来，眼看着周围人都散了，有点抱歉地对她们两人说道，“不好意思，这种事总是会发生，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苑站在钟凝旁边，笑了笑，“没关系，以前也经历过。”
那黑人点点头，显然是把她们两人都当成了留学生，又接着说了几句，“我真的，很抱歉，你知道英国人不是都这样的，”听他的意思，大概是作为土生土长的伦敦人，看到这种事发生在她们身上觉得很抱歉。
苏苑只好又跟他客气了几句，“嗯，我也在这里长大，我知道大家都很友善。”
那黑人来了兴致，倒是跟苏苑随意又聊了几句，很快，几个小时的志愿时间转眼就要结束了。
而黑人在她们离开前，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们对活动结束后的晚宴感兴趣吗？”
两人都有点意外，本来听说不是每个志愿者都能拿到邀请的，苏苑跟她都做好了万一不成要混进去的准备了，可现在难道是……
两张镶金的名片递到她们面前，“地点是这里，希望到时候能见到你们，”那黑人非常礼貌地又交代过穿戴要求，两人谢过他，特别欣喜地对视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