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无赦 by 樊落(下)【完结】(17)

2019-04-01  作者|标签:


那一刹那的心痛竟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在唱独角戏,他看不到那张银面后面的表情,甚至那身材声音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不同于小飞以往软软娇憨的声音,那话音清泠如天籁萦绕,却又冷得沁人心脾,冷得让他恐慌,他突然不敢确认这是不是他爱的那个人,所以他迫切想看到小飞的样子,那是他可以求得答案的唯一途径,可对方却吝啬于让他看到。
小飞毕竟还是把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对杀手来说,他只是无数猎物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绝望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与其活得痛苦,倒不如潇潇洒洒一口饮尽孟婆汤,去找寻下一个轮回。
可为什么他尚在人间?既是杀人无赦眼中的猎物,他又是如何得以逃脱的?
“小飞……”
那双明亮澄净的双眸让慕容静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吱……”
房门被打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慕容静睁开了微阖的双眸。
进来的是个一身白衣,俊雅飘逸的青年公子,他的双瞳有些淡紫,肌肤胜雪,脸颊上隐浅流动的笑容更是慑人魂魄,他未必比苏月尘更美,却比他多了份出尘的淡雅。
慕容静并不认识他,这么俊美出尘的男子只要见一面,相信没人会忘得了。
看出慕容静的疑惑,白衣人向他展眉笑道:“我算着今天下午你必醒无疑,果然是料事如神啊,唉,真是不佩服自己都不行,可惜没人跟我赌一把,所以说英雄总是寂寞的。”
“是你救了我?”
慕容静坐起身来,他记得自己胸口及双肩都受了剑伤,但撑身坐起时竟没有疼痛之感,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白衣人耸耸肩,他将拿在手中的药碗放到了桌上,又在桌旁坐下,冲慕容静道:“你认为我有本事把你从杀人无赦手下救出来吗?”
心念一转,慕容静全身微震,他急忙问道:“小飞在哪里?”
不错,没人能从无赦剑下逃命出来,除非他不想杀这个人,不杀他反而救了他!
体内已没有碧蚕蛊发作时的疼痛,他所感觉到的是周身丝丝清凉的草药味道。

白衣人闻言,漂亮的脸上立刻露出很古怪的神情,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凑近慕容静在他床边坐下,两眼闪闪发光的问道:“你叫他小飞?从没有人敢这么称呼他,我就知道你们关系不简单,怎么样?是你在上还是他在上?”
什……么?!
没想到这么静雅出尘的人物会吐出如此随便的话语来,慕容静吃惊的看着他,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之故。
“你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
慕容静的问话让白衣人又一次腾空跳起,他眼睛大大瞪起来,怪叫道:“什么?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天底下除了我黎亭晚,还有谁能救得了你?我这么出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刑飞怎么会喜欢你这么孤陋寡闻的人?”
原来是落日谷的黎亭晚。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黎亭晚的大名?就在不久前,他中了碧蚕蛊时,苏月尘还逼着要带他来落日谷求医,他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到而已,因为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美的天怒人怨,又呱噪又自诩的人和传说中平生不出谷,神仙也难请的世外高人联系到一起。

漂亮的男人在一顿发泄后,又重新在慕容静对面椅上坐下,开始夸夸其谈。
“我黎亭晚要留的人,就是阎王爷都带不走,不过话说回来,你中了碧蚕蛊,本来必死无疑,如果不是先前饮过刑飞的血,恐怕撑不到这里来见我。看在刑飞的面上,我给你用的可都是全天下最好的药,你昏睡了大半个月,毒伤也好,剑伤也好,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对了,那几剑是为了给你放毒所刺的,你不会以为是刑飞要杀你吧?”
早该想到的,无赦杀人,不必出第二剑,他不该那样想他的小飞。

“你每天喝的药里都有刑飞的血做药引哟,说起来,你现在的身体也算是百毒不侵了,否则以碧蚕蛊的霸道,就算治好了,你也会被剧毒折磨的痛苦不堪,不过即使如此,你的功力也损耗了大半,真是可惜啊可惜……”
有多痛苦慕容静根本不在乎,功力没了还可以再练,他现在只想知道小飞的下落,半个多月用自己的鲜血做药引,岂不是那孩子身上一大半的血都在自己的体内?
“小飞在哪里?”
黎亭晚无聊地耸耸肩,嘟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谁上谁下?”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曾为他疗过伤,慕容静已忍不住要一拳挥过去了,他从齿缝里狠狠挤出一个我字后又问道:“小飞到底在哪里?!”
“你很勇敢啊!!”
黎亭晚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我猜也是,你昏迷这段日子里,刑飞可是天天守在你身边,怎么看怎么像个贤慧温柔的小妻子,我可从不知道他的手除了拿剑之外还会干那么多事情。”
老天,这个被称为神医的传奇人物怎么会这么婆妈?慕容静总算明白什么叫百见不如一闻了,他真猜不透小飞是如何求得此人来为自己疗伤的?

“其实刑飞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是今早离开的,而且这碗药他要我在你醒之前给你灌下!”
眼望着放在桌上的那碗汤药,慕容静心里突然涌出一个不安的念头。“这是什么药?”
黎亭晚叹了口气。“忘情!”
忘情?!
喝下忘情,前尘往事,便再也与己无关,便如那碗孟婆汤,将让他走进一个新的轮回。
可是……为什么?
小飞,你既然有心救我,为何又要我忘却过往,忘记和你所有的交集?
你救我,究竟是因为有情,抑或无情?
慕容静按捺住翻腾的心绪,他漠漠看着黎亭晚问道:“那你为何不给我灌下?”
“你为何不问为什么刑飞不给你灌下?”黎亭晚挑了挑眉道:“他不敢决定你的人生,难道我就有权利决定你的人生了吗?所以我等你醒来,等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喝下这碗忘情。”
“我不会喝!!”
怎么可以喝?当他付出了所有的真情后,那个人居然要他将付出的一切全忘得精光?
“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决定,我告诉你两件事,你听完之后再来决定吧。”

黎亭晚跷起了二郎腿,开始悠悠叙说:“第一,刑飞一生只会杀人,不会求人,不过这次他一下就求了我两件事,一是救你,二是救燕韶青,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懒了,而且救人又那么辛苦,我怎么可以为了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又治病,又赠药的?这不符合我的个性嘛,你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刑飞的小**,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要救,可是那个燕韶青啊,我要救他,就必须出谷,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

“说重点!”
慕容静从来没这么恼火过,他现在只想知道小飞的行踪,和那碗该死的忘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眼前这个人却扯三扯四的跟他絮叨个没完没了。
黎亭晚啧啧嘴,叹道:“你的脾气好像不是很好了,这一点你要注意,因为刑飞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你们以后如果真在一起了,一定要相互体贴谅解……”
如果不是为了知道小飞的事,慕容静觉得自己真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好在黎亭晚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噢,对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会救我!”
无视慕容静杀人的目光,黎亭晚接着叙说:“救归救,可不能白救,我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对不对?所以我就让刑飞为我做一件事了,我本来以为让他下跪,他一定不肯的啦,谁知他想都没想,立刻就给我跪下了,失策啊失策,早知道我怎么也要出个更难的题让他做……”

“你让小飞给你下跪?!”
这个混蛋!居然让小飞给他下跪!杀人无赦该是多么孤傲的一个人,让他给人下跪那岂不是比杀他还要残忍?
被慕容静眼中怒火焚烧着,黎亭晚情不自禁向后挪了挪身子,咕囔道:“我怎么说也是他师兄,他那一拜我还受得起嘛……”
“你是他师兄?”
这个答案让慕容静一愣,但他随即又怒道:“师兄又怎样?你又不是他师父!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为你下跪……”
“喂喂喂,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生气很容易伤身啊,第二件事你还要不要听?”
“说!”
“第二件事就是刑飞走之前,也跟我要了一瓶忘情,就是说他会喝了它,然后忘记跟你的过往,所以就算你不喝这碗药,也还一样会被遗忘的,与其被遗忘,倒不如两忘,落得个自在……”

“什么?”
小飞竟然也有忘情?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决绝,连一条路都不给他走?

“刑飞去了江南,那是他的故乡,你是喝了药后跟我一起回摘星楼呢?还是去江南找一个也许已把你遗忘的人?现在你自己来决定吧。”
黎亭晚爽快时还真是爽快,他一句话说完,便站起身,将桌上的汤药递给慕容静,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喝?还是不喝?
慕容静眼望着汤药,手却颤抖个不停。
真的喝下它,来个两忘吗?也许那个睥睨江湖的金牌杀手不会再记得他曾经爱过一个人,一个曾是他猎物的人,也许他们再见时,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那刺过来的是真正的毫不留情的一剑……

瓷碗从颤抖的手中滑落,跌碎了一地。
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不愿忘记自己曾经最深爱的你……


京城摘星楼。
苏浣花望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跷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品着佳肴的男人,心里就一百个不信他就是闻名天下的黎亭晚。
明明刚见面时,黎亭晚给他的感觉还是清泠温雅甚至可以说是一瞬的惊艳,可一见到各式美味佳肴摆上桌,这个人就象恶狼扑食般将一桌酒宴席卷而空,完全对站在一旁荧雪投来的白眼视若不见。

“听说京城还有好多美酒卖啊,而且还有各种洋酒呢,不如晚上我们也品尝品尝吧?山里什么都好,就是美酒佳肴少啊,这次好不容易来京城,怎么也要吃好,住好,玩好,休息好,这样才不枉我千里迢迢跑来一趟……”

黎亭晚在酒足饭饱之后,满意地用手支着下巴,眯起眼睛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样。
苏浣花已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来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招待黎亭晚的,小青的情况越来越糟,连柳歆风也是萎靡不振,若非如此,只是单单报个姓名,如何能轻易进得了摘星楼?

“那个……黎先生,我们现在急着救人,只要先生能救得了弊府上的病人,莫说区区洋酒,就是朝廷的贡酒,也一样请先生品尝。”
“叫我亭晚就好了,什么先生先生的,我听着不习惯了。”
黎亭晚说着又冲荧雪一笑说:“美女,茶水没了,能不能再冲一壶来?”
荧雪没好气地道:“水还在厨房里烧着呢,先生再等会儿吧。”
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一副懒懒的样子不说,还那么油腔滑调,真想给他两巴掌。

“那就凉茶好了,凉茶去火。”好像丝毫没感觉到荧雪的不悦,黎亭晚依旧央求道。
苏浣花忙打了个圆场。“荧雪,你快让人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别怠慢了先生。”
他说完又向黎亭晚问道:“听说先生生平从不出山,不知为何会特意来弊府诊病?”
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就想问了,只是黎亭晚一进门就说肚子饿,然后又是一连串的狼吞虎咽,让他根本无空隙问起。
“因为我懒得走路嘛,这山高水远的,你知不知道有多累人?”
答案让苏浣花差点吐血,他以为像黎亭晚这样的神医是自傲清高,不屑与俗人相交,所以才封足不出,这懒得走路也算理由吗?
他忍住气继续问道:“即是如此,那先生为何又会出山?”
“我受人一拜,当然就只能出山了……”
黎亭晚一脸的懊悔,他也不想这样奔波啊,可当时谁能料到师弟会那么轻易就给他下跪?
“受人一拜?……”
“好了,不要多说了,快带我去看病人吧,病可不等人。”
黎亭晚摸摸鼻子,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把刑飞的名字供出来得好,他那个师弟生起气来,可真是六亲不认的,于是他避开这个话题,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知道病不等人,还在这里吃了一个多时辰的饭菜?
苏浣花冲荧雪使了个眼色,荧雪腰间的长剑立刻刺出,只指向黎亭晚的后心。
无意伤人,不过是想探一下对方的虚实,眼见长剑堪堪刺到黎亭晚的后心,谁知他衣袖闪了闪,风突起,那柄剑便再也握不住,叮的一声,只飞向房梁。
荧雪虎口酸麻,她愕然看向苏浣花,后者也是一脸的惊异,能轻而易举便将对手的攻势化于无形,此人的内力竟是深不可测。
黎亭晚仍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口中却笑道:“美女,剑要拿稳了,可别伤着人。”

药室的门窗紧闭,窗户上也都被布蒙住,阻住光线的透入,屋里药香缭绕,黎亭晚随荧雪刚一进屋,就被呛得一声高咳。
“拜托,这么浓的药味,就是正常人也给熏坏了,你们有没有常识?”
苏浣花一脸的无奈,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柳歆风现在沉默得像块石头,不要说想说服他,就是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荧雪闻言,连忙上前想将窗帘拉开,坐在床边的柳歆风忽然沉声道:“出去!”
既然救不了小青,那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就多一分是一分,他现在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他们。
黎亭晚却满不在乎的走近床边,他扫了一眼床上气若游丝的人,道:“别一副苦瓜脸好不好?你的小**还没死呢。”
“你可以救他吗?”听出黎亭晚言下之意,柳歆风猛地站起来,眼望向他急急地问道。
柳歆风多日来不理梳妆,神色也疲惫到了极点,若非意志在支撑着,只怕早倒下去了。
黎亭晚毫不在乎的耸耸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我黎亭晚救不了的人。”
“那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你,只要你可以救小青!”

109

我想要的别人已经给过了,所以我不收任何诊金。”
黎亭晚诊察着小青的身体,最后搭住他的脉搏,不由连连摇头道:“短期内受过两次重创,他能撑到现在还真是奇迹,摘星楼的苏浣花果然名不虚传啊。”
“那就是没救了?”
被黎亭晚这么一说,柳歆风本来提起的希望又重重落了下来,他不再看别人,只是眼望着小青道:“他第一次的内伤是我伤的,如果当时我手下留情,小青就不会这样……既然治不了,就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吵小青。”


“你爱他吗?”
黎亭晚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他身后那两个人齐声咳了起来,柳歆风却只是温柔的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人道:“爱!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那你愿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付出自己的生命?”
“当然!”
听到这话,黎亭晚立刻拽拽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可以让他马上活过来!”
一句话让屋里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看向他,柳歆风急叫道:“如何救?”
“救他并不难,难的是我需要一个高手的内力来为他打通受损的经脉,就是说你的武功要不断输给他,来助他挺过打通经脉时可能会经受的险阻。”
“你有几分把握治好他?”
“十分!不过对你,我只有五分,在疗伤过程中你可能会因过多消损功力而变成废人或者有生命危险……”
“无妨!!”
“歆风!!”苏浣花急叫道:“此事万不可莽撞,你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柳歆风只是眼望着小青微笑。“我愿为他做任何事,即使他心里从不曾有我……”
“那就开始吧,我敢保证你的小**很快就会醒过来。”


小青确实很快就醒了过来,昏睡了这么久,对他来讲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他身在看不清透的白雾里,有个人紧紧抱着他,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慰他,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知道他是谁,那个怀抱让他感到好舒服,舒服到只想就这么靠着他,一辈子都不愿离开……

可是那人却要离开他,他说,小青,我要走了,没有我,你也会很坚强的活下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走!
小青拚命想抓住那只给予他温暖的手,但手里一空,那只手轻轻从他掌间滑落,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不要走,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再也不想放手,就这样猛然睁开了双眼。
由于惊慌,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喘着气挣扎着爬起来,茫然看向四周,浑不知自己是在魂里梦里。

好像是间药室,还散着淡淡的药香,一位儒雅俊美的白衣公子正翘着腿坐在对面的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他,见他爬起来,立刻拍手笑道:“果然准时醒了,与我估计的一点都不差,看来我的医术又高明了好多,真是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尚处在混沌状态的小青根本没弄明白对方话的意思,他只是虚弱地问了一句。“我还活着?”
“因为我是黎亭晚,所以你活着。”
黎亭晚大言不惭地解释道,但他随即被小青接下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喂,你做什么?你才刚醒哩,这么着急下床不会是要去方便吧?你要真这么急,就地解决好了,反正大家都是男人……”

不理会絮絮叨叨的黎亭晚,小青挣扎着下床,他焦急地向外走去,他记得那个人说要离开他的,不可以!怎么可以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让他离开……
脚步有些发飘,小青踉踉跄跄的还没走几步,就被黎亭远拦腰抱起,送回了床上。
“就算我为你打通了奇经八脉,救了你的命,你也不可以一醒来就想活蹦乱跳是吧?如果你想挑战我的医术,这我倒没意见,我最喜欢……”
“柳歆风在哪里?!”
根本没心思理会对方的叨唠,小青急忙问起柳歆风的行踪,没理由他不在的,明明他昏迷时柳歆风一直都守在他身边的。
黎亭晚轻咳了一下,闭上了絮叨的嘴巴。
“你说啊,柳歆风呢?”
见黎亭晚不言语,小青的心里更加焦急,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忙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襟。
“那个……他很好了……就是不在嘛。”
“为什么不在?”
“他为了帮你疗伤,将自己的功力都输给了你……”
看到小青瞬间惨白下来的的脸色,黎亭晚慌忙解释道:“不过他还活着,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只是他说他欠你的也还清了,不想让你觉得对他有所抱歉,所以已离开了摘星楼……”
“为什么?……”小青松开了紧抓住黎亭晚衣服的手,靠着床头伏倒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你,你可不要给我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你想想看,你又不喜欢他,他离开不是正合你意?从此两不相欠,你继续过你逍遥自在的杀手生涯,话说回来,杀手这一行赚钱蛮容易的,杀人总是比救人简单得多,不知我现在改行还来不来得及?……”

根本不知道黎亭晚到底在嘀咕什么,小青只将头俯进被褥里哽咽道:“谁说我不喜欢他?我如果不爱他,怎么会向毅王倒戈相向?我不爱他,怎么会拼了命的去救他?那个人傻傻的,跟小飞一样,我怕他会做傻事,才什么都不说出,他怎么还要为我做这么多事?那个傻瓜既然救活了我,为什么还要走?没有他在身边,我活着又为了什么?……”

鬓角的发丝被轻轻拢起,一只温暖的手托起小青的头让他面向自己,泪眼模糊中,小青看到一张苍白却喜不自禁的俊颜正微笑着看向他。

“柳歆风……”
不是说他已走了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那个温暖的怀抱绝对不是错觉,小青被柳歆风紧抱在怀,一个个吻落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小青,我不会走的,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顾不得听**的绵绵细语,小青颤抖的手急忙搭在柳歆风的脉上,强劲有力的脉搏让他心里一安,但随即心头火起,顺手一巴掌就拍在了柳歆风的脸上。
“混蛋,你居然敢骗我!”
骗他说什么武功全失,骗他说已经离开,害得他这么伤心……

软弱无力的巴掌当然不会对柳歆风造成任何伤害,他微笑着看着因生气而脸颊泛红的**,柔声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想走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如果方才你不问起我,我就会马上离开,你看,我手掌紧张的都出汗了。”

他向小青摊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果然是密密的汗珠,小青心安下来,软软靠在了他的怀里,口中却气道:“还说没骗人,那失去武功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黎先生骗人的,他好像很喜欢开玩笑,其实在帮你疗伤时,我也以为自己会武功全失,所以才会将行装打点好,等你醒来后就离开,其实不是这样,按照黎先生传给我的心法口诀,我的部分功力可以传给你助你疗伤,等你恢复后,你同样也可以传还给我,我们同时练功,功力应该增长得更快……”

小青抬头看着柳歆风颇为憔悴的脸庞,心里竟说不上是悲是喜,他喃喃道:“傻瓜……”
柳歆风也不答话,只是微笑着回望着他。

“咳咳……”
不识相的咳嗽声从外间传过来,黎亭晚斜靠在门框上望着他们两人笑道:“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你不说,对方怎么会知道?就像你想吃燕窝,偏偏端上来的是鱼翅,虽然鱼翅是滋补良品,吃起来也很美味,但却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嘛,那心里一定有遗憾的对不对?…… 哦,好像我在说废话呢,言归正传,怎么说我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谁能告诉我你们哪个是在下位的?”

小青显然还没完全适应黎亭晚这种唠唠叨叨废话连篇的个性,他还在懵懂中,柳歆风却红了脸,斥道:“出去!”
黎亭晚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一脸的坏笑道:“还真是过河拆桥啊,这么紧张,不用说一定是你了,虽然有点儿出乎意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说起来刑飞也是这样伺候慕容静的。”
小青尚不知刑飞是谁,柳歆风却已从苏浣花那里听说了慕容静和小飞的事,现在听黎亭晚提起来,忙问道:“慕容能找到小飞吗?”
黎亭晚呵呵一笑。
“这我可不知道,有**才成眷属,能否相聚,那要看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情了……”

110
七月的江南,莺飞草长,垂柳成荫,便是远处一扁轻舟,一堤春水,也可构成幅绝美清隽的画卷,而我此刻就在这画卷的一座酒楼里面,凭窗而望,默默注视着前方微波轻漾,泛起粼粼金光的一江流水。
十里繁华秦淮江水滚滚流逝,再过十年,抑或二十,百年,这里的江水仍不会变,变的只是欣赏流水的匆匆游客和那些倚栏凭望的秦淮女子吧?
静,还会记得那个总喜欢倚在你怀里懵懂任性的孩子吗?而我,是否还会记得你?或者已忘记……

“喂,听说了吗,今天上午有位官老爷在衙门口前突然一跟头摔倒,就没了气,把咱们府衙老爷吓得乱了手脚……”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旧疾复发,前一刻人还好好的,这一倒下跟着就没气了,大家都说怪呢。”
有人哧了一声。“什么旧疾?既是官老爷,只怕是平日没行善事,被老天收了去……”
“噤声,这话让别人听到可了不得……”

细细碎碎的对话从坐在墙角的几人口中低低传来,这番话让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但随即就被涌上来的轻咳压了下去。
从落日谷出来后,咳嗽就断断续续的缠着我,有时会咳的心口生痛,连小绿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它除了吃饭之外,就是很安静的躲在我怀里,连半点声音都不发出。

那所谓的官老爷其实是毅王手下漏网的余党,他的死亡当然不是什么旧疾复发,那只是我们擦肩而过时,我手上的冰针弹进了他的心脏而已,尖锐的冰针在刺穿他的心脏后转瞬即化,再高明的仵作也不可能验出那毫针大小的伤痕。
我在弹出冰针后缓步向前走去,错肩的一瞬,我隐约看到那张脸上露出诡异的惊恐,然后便悄无声息的软倒了下去,听到身后的惊叫声,嘈杂声,还有飞奔的脚步声顿起,我心里却只是冷笑。
当你去聆月阁买别人命的时候,可有想到自己的命已是死命?

我是偶然在经过聆月阁时听到此人跟萧紫衣的对话的,说是偶然,其实也许是有意的拜候,在我十年的杀手生涯中,与我唯一有过联系的就是聆月阁,那座清雅别致的阁楼是我曾经踏足最多的地方,现在却已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我不知道静是否真如那个余党所说来了江南,但他的命我却是要定了的。
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有想害你的人,我会让他死得更快!

角落处那几个人的低语终于告一段落,他们付账走后,窗边一角似乎清静了很多,怀里的小绿一动不动蜷着身子,好像已睡了过去,我却对着桌上的酒菜发呆,那番说静已来江南的话挑起了我的心波,让那张盈盈笑颜就像下了咒语一样,不断在我面前浮现。
我的手探进怀,握住那个盛着忘情的羊脂小瓶,明知它是解咒的药水,可我却不愿去饮。

在救下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世上不再有杀人无赦这个人,如妃已死,只要杀人无赦也死,红尘对静的追杀就算真正结束。
做不做杀人无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本来我跟红尘的十年契约也已结束,倒不如就此换个名字继续过我的杀手生涯好了,反正我会做的事就是杀人。
燕十步这个名字不错,小青现在跟柳歆风相亲相爱,杀手他是不会做了,不如就把这个名字让给我好了。
所以忘情不可以饮, 饮下了它,就代表我跟静的一切全部结束,代表我将忘记这个自己最爱的人,代表我可能会有一天再接到狙杀他的命令而将他至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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