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许连衣轻轻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今天看花楼似乎特别忙,忙得甚雨和甚晴一回楼就不见了踪影。苏扬从厨房出来,才清点了菜单的功夫,出来人都不见了。甚雨也没交代他要做什么事。苏扬在楼里踌躇了一会,抬眼往对街望去,不知道这个时候连衣在做什么。这想着,脚步便不受控制,引领苏扬走到对街摘花楼里去了。
中午是摘花楼最清闲的时候,好多姑娘都没起床。苏扬询问了连衣的下落,才得知镇上某户人家办宴席,把连衣叫去率领乐坊。
一时兴起却碰了个空,苏扬只得打道回府。这回正逢宁红罗出户透气,两人照面,宁红罗认出他是看花楼二东家。看见他,红罗眼里似乎燃起了一片希冀。她走到苏扬身边坐下,满了酒,又替他添了菜,欲言欲止。最后是苏扬先行说破:“你是想打听甚晴的事情吗。”
“甚晴?原来他叫甚晴。”红罗苦笑,明明是自己在意的一个人,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我跟苏三公子比较投机,那个……我想知道,三公子他是否已有嫁娶?”
苏扬先是摇摇头,却又点点头。红罗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不顾矜持追问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嫁娶倒是没有,但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听到这红罗心里突然一酸。半响她苦苦一笑:“也是。怪我有自作多情。青楼里除了交易哪有感情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请我吃了一顿饭,陪我喝了一顿酒的男人。我居然会对他动心。真是鬼迷心窍了。”
苏扬自行饮着酒,心里却泛起层层波澜,这都被他跟甚雨说中了。
“你身为青楼女子也理当明白这道理。来这里的人都是逢场作戏,有谁会当真?当真你可就输了。”
“那……那我可不可以跟甚晴当朋友?”
苏扬笑了笑:“你这般做不是在自欺欺人?看着她跟心上人出双入对,你只是以朋友身份在她身旁。你可甘心?你一向高冷傲然,这些委屈不是你能受的。趁早放弃吧。”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青楼女子。可你要知道,我们也是人,也会情深意重的。”
“那你可不能放错对象了。甚晴不是你能够爱的。”
红罗看着苏扬,这个淡漠冰冷的公子。每次来青楼都不屑叫姑娘陪伴,钱却一点不少地给老鸨。真不知说他清冷还是假正经。红罗心高气傲,在苏扬这碰了一鼻子灰后,她再也不屑跟苏扬交谈,放下酒杯便扬长而去。
寻不到自己想见的人,苏扬喝了几杯酒之后便离去了。他走回看花楼去,迎面却看见甚雨从楼里走出来,看见他便说道:“你来得正好,反正现在楼里不忙,走吧,咱兄弟俩去江边一边泛舟,一边喝酒去。”说罢,甚雨把手搭在了苏扬肩头,揽过他便要走。
“怎么无端端想到要去泛舟喝酒?”苏扬不解问道。
“这还不是见你近日为连衣事情一筹莫展么。凡是有大哥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走吧。”说罢,甚雨领着苏来到码头,上了船,两人走进船舱中安然坐下。桌上备好了一壶酒,几盘小菜。
甚雨就甚晴意思将苏扬支开,为的就是让她好布置场所。她特地吩咐甚雨无比要把苏扬灌醉,否则不让上岸。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可不能轻易被破坏掉。
此时的看花楼亦是一番盛典景象,甚晴站在楼中央,一会指挥布置,一会又指挥挂灯,似乎整个场子都由她操控着。明明还是清冷天气,她却忙得浑身冒汗。
盯了一天的活,甚晴嘴皮子都要说干了。却又不忍迈开一步子,她十分重视这次苏扬的生辰。她跟两个哥哥的感情好,但她更偏爱苏扬。或许跟苏扬的身世有关,同样是爹的孩子,苏扬却小小年纪失去了母亲,从出生成长的地方突然来到这个陌生地方,跟一些素未谋面的家人住在一起。苏扬的童年显然要曲折很多。
甚晴是圣母慈悲心肠,看不得身边人可怜。在她能力范围之下,能帮则帮。这点或许是她独特的优点,却也或许是致命的弱点。
唇焦口燥之际,一杯清茶递了过来,甚晴低头一看,尤儿端着茶水说道:“忙坏了吧,茶已经歇过,不烫了。快喝吧。”
“还是你最懂我的心。”甚晴嘉许道,然后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暖暖的茶水灌入她心田里,甚晴放下杯子,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尤儿的脸蛋。
“三小姐,扬州快马运来的食材已经到了。还有酒,也在方才由镖局运达了。”店小二通报说道。
“太好了,现在感觉去厢房把我带回来的几个厨子请来,让他们准备好调料,明天天亮就要开始忙了。对了,我让你们请歌姬,可否请到了?”
“大少爷说这是他来解决。”
“大哥时常应酬,经常跟歌舞伎打交道,这点交给他应该不会有错。现在场子也布置得七七八八,一切都看明天的了。”甚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尤儿见事情也快完成,这几个月她跟着甚晴大江南北四处跑,翻山越岭找最地道的食物和酿酒,起早贪黑,两人似乎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时间没有好好地松口气。尤儿拉过甚晴的手提议道:
“甚晴,事情也快忙完了。不如我们一会到江边走走吧。然后去附近农舍吃饭,最后一起散步回家好不好。”尤儿有点兴奋地安排。
甚晴看着她,半响委婉一笑:“二哥的生辰不过,我这心也放不下来。改天吧,等我们都闲下来的时候,我一定陪你去走走好不好。”
尤儿的心凉了凉,她撅了撅嘴巴小声说道:“你好久都没有单独陪我了。在外面你对合作伙伴多过对我,回到客栈就倒头大睡。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你却又扑身到其他事情里面。”
“哎呀,我的心肝宝贝,我做这么多不都为了将来吗。再说了,我们不是天天都能见面么。既然天天见了,也犯不着特地跑去其他地方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儿都是约会。”
尤儿心中又凉了半截。她生气地甩开甚晴的手赌气说道:“知道你是大忙人啦。好了好了,我不劳烦你便是。我去帮忙了。”说罢尤儿气冲冲地就走了。甚晴看着她的背影不住苦笑一下,怎么好好的又生气了。
尤儿到酒窖里,却看见工人已经把酒装载,并打好了标识。到厨房去,十几个大厨此时当了甚晴从扬州外聘回来的那些厨子的手下,一份功夫几个人做,根本轮不到她插手。最后尤儿悻悻走出看花楼,临别之际她还看见甚晴还在指挥人扫地擦桌等琐碎事情。
“唉。”尤儿叹了口气,甚晴为人善良直爽,却偏偏少了几分琢磨心思。在她眼里,天天能够陪在身边,双眼能够直接看到对方的,那边就是生活。于是乎她把思念,经营,琢磨全然弃之不顾。
然而在尤儿心中,每天见面却只是基础,她在感情方面缺乏安全感,每次面对甚晴的没心没肺她都会很生气,气得恨不得马上离开甚晴,可当她单独一人的时候,心里又会十分挂念甚晴,挂念她是否有因为工作而耽误吃饭,穿着是否可以保暖与纳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心病。
尤儿低头走着,冷不丁装上了一个人,尤儿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却没有怪罪,只听一阵柔和笑语在她耳边荡漾开:“尤儿。”
尤儿惊喜地抬起脸,她面前站着的正是尤金,带着舒畅的笑容看着她,尤儿心底不住亲切感生起,她甜甜地喊道:“尤公子!你怎么在这。”
“我刚好从这里走过,看见你一个人低头独自走着,心想肯定又是被你家那位冷落了。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陪你解解闷。”
“你昨天已经陪了我一晚,这让我太过意不去了。”尤儿说着。
“这没什么。是了,你一会还有什么事情么,没有的话,我们去游江吧。”
尤儿点点头,尤金脸上又是温和一笑。他跟尤儿并肩走,一路上引人频频回头。这两个有着中原以外的容貌特征,同样都是生得如此俊美绝艳,让人看了一眼,心中便不由自由地想出“人中龙凤”这一词。
两人来到江边,租了艘船,近日风和日丽,江面平静,阳光洒在碧波上,像是千万鲤鱼在船边嬉戏那般地泛起银色鳞波。尤儿和尤金站在船头,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今天天气甚好,前来游船的人也不少,江面上泛着不下五艘小船。尤儿心情大好,脱了鞋坐在船边,把脚泡在江水里,尤金担心她会不小心摔进水里,不由得在她身边坐下,拉住了她的手臂。
“这水好清凉!”尤儿喜道。
“天还冷着,当心着凉。”尤金紧张地说道,而罢他又接下身上的外衣披上尤儿肩头,然后补充了一句,“自己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能时时刻刻指望别人,别人终究是外人,紧急关头,还是自己最可靠。你知道么。”
尤儿看着一本正经的尤金,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尤公子,我发现你每次跟我说话都很正经,仿佛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你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尤金伸手敲了敲尤儿的脑袋,然后也在船头坐了下来,靠着尤儿,一手紧紧拉住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尤公子你在一起感到特别开心,特别轻松。什么话都可以讲,不用顾虑。你是除了甚晴以外,我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
看着天真的尤儿,尤金眉眼中带了一丝宠溺的笑容。他伸手揉了揉尤儿的头发:“尤儿,我觉得你应该要学会自立一些。不然,你离了他,便不能独活。这样可不行。”
“什么意思?”尤儿不解地仰起头,两眼无辜地看着尤金,就像一个充满了为什么的小宝宝,令尤金心底泛起丝丝怜爱。
“你无亲无故,连个朋友也没有。从小便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家人。然后你遇到了苏甚晴,他给了你家,给了你吃住,所以你便除了他,自己便一无所有。不知道我这样说对不对。”
尤儿沉思了一会,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从小就被卖来卖去,如果不是甚晴。怕是我早就饿死街头了。我只有甚晴了,如果没有了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或许早活不下去了吧。我到现在都无法想象离开她的日子。”说罢,尤儿赶紧晃了晃脑袋,以打消自己胡思乱想的头绪。
尤金忽然一把抓住了尤儿的肩头,把她往自己身边靠近了一点,他认真地凝视着尤儿,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教道:“尤儿,没有谁离不开谁。不要让他成为你的全部,你知道吗,你现在是为他而活,而不是为自己而活。就是因为你无法离开他,他才不珍惜你,你在他心里已经跟普通生活融为了一体,你的存在相当于他每天起床洗漱,吃饭散步那样,再寻常不过。”
尤儿听了,神色变得有些委屈,她身子退了退:“我,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是你自己习惯为难自己,所以一切委屈你都忍耐了下来。你自己想想,他可曾像你这般待他那样来待你?可曾有你一半上心?”
“我,我不知道……”尤儿另开头,逃避尤金的问题,“可我乐意这样继续生活,我也习惯了这样。我不想改变,也不愿改变。只要他肯跟我在一起,不嫌弃我,不抛弃我,那么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
尤儿这番话到了尤金耳里,就像一把钝锤,重重砸向尤金的心。到底苏甚晴有什么魅力值得尤儿抛弃一切去追随他?尤金心里泛起一阵凄楚,他默默地在自责。良久,他缓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自己决定,那就按自己意思走吧。但你要记住,你的付出,未必能够得到回报。”
“嗯。我甘愿如此。”
见尤儿如此坚定,尤金心里不知该喜还是悲。话题持续不下去,尤儿用行为停止了这场交谈。她蹬起腿,把水花洋得四处飞溅,落到尤金的脸上,身上。尤金静静地看着这个天真得像孩子那般的女子,担忧与疑惑全然收敛,化作一丝柔和的笑意。他伸手拉紧了尤儿几分,嘴里叮嘱了句:“坐好了,不然一会摔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