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文,怎么睡觉也不换衣服盖被子,小心着凉了。”
张小文艰难的转过身子,望着魏洋那张写满关心的美人脸,忽然满心舍不得,难受得想哭,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把魏洋给吓得不轻,仔细看她竟然满脸除了泪水都是冷汗,赶紧抱着她问,“是不是不舒服了?”
张小文点点头,“疼……”
魏洋听了立马紧张起来,心想这丫头不是要生了吧,赶紧问,“哪儿疼?”
张小文刚想张口说心口疼,可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矫情,没想到肚子就在这时狠狠抽痛起来,让她倒吸了口凉气,好一会儿疼痛平息才说能说出话来,“……肚子……”
魏洋一瞬间慌了,伸手抱住张小文就要往医院送,可她那小身板哪里搬得动张小文,试了几次都不成,倒让她恢复了冷静,想起医生交代过,现在要对阵痛的时间间隔计时,要是五六分钟一次,就该收拾待产包往医院送了,想到这儿赶紧吩咐张小文,“你开始疼了就说一声,我来计时。”
测了三次,阵痛间隔都是七八分钟,魏洋也不敢再等,估计送到医院也差不多了,转身就开始收拾待产包,这一收拾就看见张小文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魏洋呼吸一窒,张小文这段时间躲着她,她能感觉得出来,只是没想到她竟等不及将孩子生下来就要离开,她的付出跟从前一样,从头到尾都成了一场空。
张小文又紧张又害怕,窝在床上不敢动,她承认自己一点出息没有,魏洋稍微对她好点,就能让她把刚才下定不再与她牵扯的决心忘得一干二净,就想从她那儿寻点安慰,可是魏洋只是在一边自顾自忙活,好不容易转身看她一眼,见她疼得抽气,也是一脸漠然。
魏洋的眼神冰冷,让张小文心都凉了,她嘲笑自己的软弱,人家大晚上不能好好陪着青梅竹马,偏要来照顾她这样一个外人,当然不能开心了,可是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啊,她也没有要求她负责,是她自己求着要照顾自己的。
张小文于是也摆出一副疏离的神态,魏洋见了更是一脸铁青的拿好待产包,等她阵痛平息的间隙,伸手要扶她出门,张小文却躲开了,“我自己能走。”
她语气虚弱,态度却很坚决,果真自己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扶梯小心翼翼往下走,魏洋定定看着她艰难的挪动身体,还是不放心紧跟在她身后。
因为魏洋害怕出事,这几天都让司机大哥住房子里,下楼后叫醒司机大哥,他一听张小文要生了,赶紧半夜三四点从被窝里爬起来,取了车匆匆忙忙就往医院赶。
司机大哥在前面开车,魏洋和张小文坐在后排,张小文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和魏洋拉开一段距离,她宫缩时疼得直掉眼泪,却紧咬着牙不吭声。
好在魏洋选的医院离家近,开车不到10分钟就到了,值班医生是个一米八几的小伙,手伸到张小文下-体里给她做内检,尴尬得两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医生却翘着兰花指一脸妇女之友的表情,“情况挺好的,宫颈都消了,等开到十指就可以生了。”他跟八卦完哪条明星的绯闻一样的轻松愉快说完,扭着腰人就没了人影。
可苦了张小文躺在床上难受得不行,不仅肚子疼,腰也跟要断掉似的,她想起临产时多走动生得快,就趁着阵痛没来时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在房间里转圈。
魏洋看她疼得满头是汗,却忍着一声不吭,心疼得不行,可这事除了张小文自己,谁也帮不上忙,下意识要去扶着她,又硬生生忍住了,她不想再被她拒绝。
张小文一个人悲催的停停走走两个多小时,走得她腿都软了,刚想躺回床上休息,又一阵强烈的宫缩感来临,疼得她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随即就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魏洋不说话,只是在她发作时轻轻给她揉着肚子。
她这样的态度又让张小文差点动摇自己的决心,还好身体的疼痛刺激着她,让她不至于迷失沦陷,等挨过了这阵疼,低着头也不看魏洋,淡淡道:“你去叫下医生吧。”说完无力地离开魏洋的怀抱,费力的挪上了床。
魏洋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到她咬着嘴唇抗拒的表情,叹口气出门把医生叫来,等再一次做完内检,医生抛来一个媚眼给张小文,脸上是鼓励的微笑,“状态不错哦,才一晚上都开了一指了!按这进度估计到下午就能生。
张小文听了这结果,崩溃得大哭,她疼得牙都要咬碎了,还辛辛苦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这么点效果,以前她是坚持顺产的,可现在特别想吼,“剖了吧,我不生了!”。
魏洋心疼的抱住她,张小文现在只觉得她万分的烦人,要不是她自己能遭这份罪,趁着宫缩又来了,对着魏洋肩膀张嘴就是一口狠咬下去,疼得魏洋一声闷哼,委屈极了,“你干嘛咬我?”
张小文倒是舒心了些,还有精神笑,有意无意的说,“我这会受到身心的双重摧残,你个没良心的也别想闲着!”
张小文又苦苦煎熬了好几个小时,中间断断续续眯着眼睡了会,眼看着熬到中午了,阵痛更是一波波潮水般不间断的涌来,一声声□□让魏洋自责得不行,又跑去叫了医生,张小文见到医生就跟见到天使一样,哭着要上无痛,医生又做了次内检,说出的话差点把她气死,“要上无痛怎么不早点说啊?现在都开到七指了,直接上产床吧。”
死基佬,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上,老娘咒你从菊花生儿子,也好好受受这番罪!张小文心里问候着他各类直系旁系亲戚,嘴里却乖觉,自己一大一小两条人命握在别人手里,再气也只能忍了,可别得罪了他反而多遭罪。
既然不能骂医生,就只能拿魏洋出气,你说她要是在自己医院生多好,虽然环境是差点,十几个产妇排一排坐在医院过道的小凳子上,可好歹是熟人给接生,凡事都好说话,非要来私立医院,受这份洋罪。
她是被魏洋扶着抖着腿爬上产床的,医生给她做了人工破水,指示她在宫缩时使劲,不宫缩时放松,张小文按着医生交的法子努力了几把,下-体烧起来一样疼,宫缩时候的便意又让她不由自主的将肚里的孩子往外推,她抓着魏洋的手,疼得失了理智,差点哭喊起来,只听见医生的不紧不慢的声音,“看到了头啊,使劲,加油……哎,别泄气,头又回去了!”
经过将近两小时的努力,肚里的孩子终于伴着张小文的嘶吼给人提溜出来了,7斤重一女孩,全身皱皱的带着白色胎蜡,张小文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觉得怀里的小东西看上去怪怪的真是太丑,魏洋反倒更像一位母亲,抱着她和孩子再也忍耐不住,激动的哭了出来。
6
张小文生完孩子,就跟打了场战一样,不久就累得昏睡过去。魏洋跟医生请教一些注意事项,医生说得轻松,“她是顺产,身体恢复得快,生完第二天就能出院。”
虽然医生满嘴里挂着没事儿,魏洋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跟所长请了三天假,准备好好陪陪这母女俩。
魏洋请完假,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交代工作上的事情,才终于能抽身回到病房,她看张小文睡得熟,不忍心打扰她,自个儿站在婴儿床前笑得合不拢嘴,宝宝的模样越看越像自己,尤其是那张小嘴,薄薄的两片嘴唇砸吧着,像是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魏洋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宝宝粉嫩的小脸,又跟宝宝只比她大拇指大一丁点的小手郑重的握了握,表情严肃得像是与宝宝签订了一份长期合同。
玩了好半天,弄得宝宝都瘪嘴不耐烦了,她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坐到张小文旁边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心疼的往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她也是忙了一宿,这时放松下来就觉得累,看张小文的病床还挺宽敞,便脱了外套钻进去,挨着张小文满足的闭上眼,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感觉上一秒才刚闭上眼的两个大人,就被一阵中气十足的哭声给吵醒了,刚出生的宝宝每两小时就要喂一次奶,刚才护士来喂过,现在估计又饿了,用哭声表达生理诉求呢。
张小文醒来就见魏洋脱了衣服躺在自己身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魏洋看上去冷面冷心,实则是个玩暧昧的高手,明明她心里有人,对自己做出的行为还往往令人误会,病房这么大,旁边就摆着张陪床,她好好的不去那儿睡,偏要跟自己这产妇挤到一起,又算什么意思呢?
魏洋的态度让她心烦,宝宝的哭声又让她心焦,见魏洋醒了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称职的孩儿娘,只能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催她,“你把宝宝抱过来,再去给她兑点奶粉。”
魏洋得了命令赶紧下床,她虽然工作能力强逻辑思维好,却是上得厅堂,下不得厨房的主儿,家务活简直是她的阿克琉斯之踵,手忙脚乱和奶瓶做了一番斗争,半天功夫才把一小瓶奶兑好,转身正要献宝一样把奶瓶献给张小文,突然就见着赤-裸-裸一片雪白呈现在张小文胸前,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很。
原来张小文虽还没下奶,但见宝宝哭个不停,怎么都哄不住,心中一动,想到先让她嘴里有个东西含着,没准就不哭了,于是脱下半边衣服将宝宝抱在胸前,宝宝的小嘴一碰到免费食堂,果然就渐渐止住了哭声。
张小文的母性被唤醒,温柔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宝宝,心里柔软得不行,只是细细看她的眉眼,竟是像魏洋更多一些,她有些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孩子长相还随她,想到以后她是要自己一个人拖拉着孩子长大的,到时整天看到这小号的没良心在自己眼前晃悠,那感觉真是说多难受有多难受。
她正投入的想象着未来的悲惨生活,也没注意魏洋那边的动静,好半天发觉魏洋立在她身前,直勾勾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看,刷的红了脸,飞快将衣服拉过来遮得严严实实。
本来哺乳这事,都是出于天性,孩子要吃,娘当然得喂,最烦就是魏洋这种不懂尊重窥人隐私的人。
魏洋见她瞬间穿好了衣服,对着自己一副对抗阶级敌人的表情,那场景估计跟被俘红军女战士面对日本鬼子时差不多,心里微微有气,就想问她一句,“我有这么可怕吗?”表面上就又端起平时高高在上的姿态,两眼平视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抬起一条胳膊,远远的把奶瓶递过去。
张小文怀里搂着孩子,伸手费了老大劲才够着,她就看不上魏洋这装腔作势的样子,明明自己什么都看过了,还一脸冰山装正经,真是气死人。
喂饱了孩子,两人都冷着脸干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魏洋想了半天开了口,“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张小文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为难,不由得转过脸看着她,只见她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是难以开口的表情,张小文一直是体贴懂事的人,她想她知道魏洋想要说什么,如果她不愿提分开,那就由她来说吧。
即使她不愿意离开魏洋,即使她刚才在想象中体验了往后漫长的岁月中独自一人抚养肖似魏洋的宝宝长大时的难受,可魏洋的心不在她这儿,就算勉强为了宝宝留在她们身边,也总会有离开的一天。
张小文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害怕自己一旦心软就失去说话的勇气,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才异常平缓的开口道,“正好,我也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儿?你说。”魏洋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问得小心翼翼。
“我想带孩子走。”张小文还怕她理解不到位,又强调了一句,“一个人。”
等了很久才听到魏洋的回答,声音像是脱力后的疲惫,“为什么?”
“我不想你因为孩子而做出不想做出的选择,你有你的生活,我也会有我的。”张小文说完这话,喉咙已经哽得十分难受,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用力握紧双手,控制身体的颤抖。
“张小文,这话我听不明白。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再说一次。”魏洋的心一片冰冷,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像是人死前都要不顾一切争取一把活下去的希望,她想最后一次确认张小文对她的感情。
明明听上去像是很简单的要求,张小文却始终无法做到。
突然感到下巴一疼,魏洋一手搬过她的脸,一手扣着她的肩,强迫她看着她,也许是疼的,张小文眼中滚落下大滴的眼泪。
魏洋脸上挂着极寒的冰霜,裹挟着迫人的寒气吻上张小文的唇,她的吻却让人火辣辣的生疼,张小文紧咬着牙,想要躲闪,却全身发软,怎么都逃不开魏洋的怀抱,终于在她的一声痛呼之后,面前发疯似的人才从一开始的霸道占有逐渐温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