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帝颓然之际,也只有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放出的力收回。
阁子里原本充斥着两股不同性质的气,如同翔龙翻腾,互相对抗,互相牵掣。现在双方力道一撤,排山倒海的力也于瞬间化为无形。
墨尘舒了口气,重又坐回软榻上:“总算保住我的古董了。”
龙帝冷着脸色,还在为自己敌不过墨尘而懊恼。
“其实我方才那么说并无恶意,只是,我亲眼见过那孩子,身上带着好大的一股煞气。我怕你惹上了什么厉害人物而已。”见龙帝已恢复冷静,墨尘这才坦然道来。
出乎意料的,龙帝这次没有动怒,白皙的脸上反而有种欲言又止的尴尬。隔了一阵,才听那低回悦耳的声音徐徐道来:“如果你保证不将听到的一切传给第三者,我便告诉你。”
墨尘不由失笑:“我象那么喜欢嚼舌的人么?”我只是喜欢和你开开玩笑而已,暗地里偷偷说着。
“嗯……”龙帝点点头,“这个我可以信你。”
清瘦秀挺的身影慢慢踱到窗前,龙帝遥望远方的眼神,带着几许难言的情愫,仿佛正为一些烦心的事所困扰。
红尘繁华颓靡,正如春城的飞花柳絮,迷人眼,扰人心,但是,又是什么让这向来行事果决,刚毅过人的天人,露出如此迷茫的表情。
墨尘暗暗惊讶。
“他,叫龙九炫……”
“啊?”墨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我说,他叫龙九炫。”龙帝有点恼,回头瞪了他一记。
“那个追着你去的孩子?你的仇家?”
“不是,他是我儿子。”
“噗--”墨尘刚入口的一啖清茶差点就很不文雅地喷了出来,他擦擦汗道:“你有儿子?怎么我都没听说过,怪了,我记得你还没有娶后妃的,难道是私底下和哪位仙子……”
“不要乱猜!”再次没好气地截断他的话,龙帝澄清道:“他是潋的儿子。”
“原来如此,真吓了我一跳,忽然就蹦出个儿子来。”墨尘舒了口气,笑笑说。
“当年我和潋定了一个契约,他让我的元神附在他的身体上,而我要在他死后抚养他唯一的儿子。”淡淡的月光流淌过那线条柔和的侧脸,这个身体,在死去的那一刻就没有再长大,而今仍保持着少年似的容颜。
龙帝望着窗外,静静说:“十八年,我的承诺只有十八年。在这十八年内,我会扮演好潋这个身份,也会给他儿子一个父亲。而十八年后,我和潋就两不相欠了,我和九炫也再无任何干系,我便可以用这个身体去做我想要做的事。”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超出你的控制了,对么?”墨尘凝视着他,墨色的瞳明明静静地,似乎能看透纷扰的一切,“人类的情感,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不是说断就可以断的。你可以,但他,也许不能。”
龙帝没有答话,窗外,有烟花开开谢谢,瞬息浮生,对生命漫长如斯的他来说,短暂得如同烟火的一霎,然而,为何还有一些荏弱的容颜,在记忆中徘徊不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象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父亲?”
“我最讨厌你!我要学天下第一的剑法,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然后……把你打败……”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那么坏……”
“潋,只要有这水玲珑,无论你去了那里,我都能找到你么?”
小小的孩儿,曾经天真稚弱的容颜在似水流年中成长,成长,仿佛只是一眨眼,他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会用坚忍的眼光望着他,会用强健的手臂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会养成那样认真执着的个性。一切变化得太快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而在一回首之间,血缘的沧海在他身后填出了广袤桑田。
“十八年后,你就这样走了?”墨尘温和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间到了,我就离开了。”龙帝点点头,“我已经耗费了十八年的时间,织锦也许在凡间受了很多苦,我不能再耽搁下去。”
“你……没有跟他解释过为什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