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方幼仪试探着提议,能不能去安静一点的地方,上次那个地方太吵了。
言罢,方幼仪忽然噤声,她不知道钟文还记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毕竟,她醉得那样厉害。
钟文只说了句“好”。
这地方比方幼仪想象得要舒服多了,坐落在街道的尽头,看起来像是个会员制的小酒吧,里面顾客很少,只有寥寥数人。
奇怪,怎么都是女人?
进了门,穿过复杂曲折的回廊,选了两个靠窗的位置。
坐下以后,就有描着极细眼线的女人过来询问要她们喝点什么。那人的目光在钟文和方幼仪身上转了转,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这间酒吧的玻璃窗十分引人注意。因为它们全部是用一块块彩色绘图玻璃拼接而成。
每一面都是一副单独的图画。方幼仪盯着看了好久才发现那些线条简单的图案居然是两个赤身裸丨体纠缠在一起的女人!画风简单大胆,看不清楚人物的具体面容,但是,女子身体的起伏和交缠部位的刻画却十分形象逼真。
方幼仪收回目光,面色绯然,下意识看了钟文一眼,只见她交叠双腿坐在沙发上,面上一派安然。再看四周的顾客,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方幼仪的目光在大厅转了几圈以后,重新回到钟文身上。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容,方幼仪忽然福至心灵,仿佛一道火光从黑暗中升起,这是一间Les吧!
钟文点点头,这时酒已经端上来了。
方幼仪望着面前色泽艳丽的鸡尾酒不解地问她,“不是说要吃饭吗?”
钟文抿了一口酒,笑着看她,“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可是,你不是还没……”
“我不饿。”
“……哦。”
坐在一间四面挂满“春宫图”的酒吧里,方幼仪实在做不到像钟文一样泰然自若。
有时候,方幼仪发现她实在是太不了解钟文了,每一次觉得这就是全部的她的时候,下一次,她总能展现出让你意想不到,完全陌生的一面。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被方幼仪不加掩饰的目光盯地不耐烦了,钟文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将空杯重重放到桌面上,秀眉微拧,话里带着淡淡的挑衅,
“从刚才,就一直在盯着我,怎么,喜欢上我了?”
“咳咳咳,怎么可能,我才没有咧,你想太多了啦!”方幼仪慌忙摆手,极力否定。
美国一项科学研究表明,人的大脑会对一些威胁或者人类自认为具有威胁的话语做出下意识的反驳,这是出于生物的自我保护能力……
逃避危险的本能。
掩饰着又喝了一大口酒,方幼仪呵呵笑着,补充了一句,“看不出你这么自恋,哈哈,哈哈!”
钟文没接话,耳边只有方幼仪干巴巴的笑声。
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到一些细小的琐碎的谈话声。最里面一桌坐着一对情侣,两人紧挨着靠在一起,其中一个拿起杯中喝剩下的樱桃轻轻放入另一个嘴中,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亲热,空气里飘着甜腻的花香跟酒香交杂的气味。
方幼仪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吧台,十指神经质地抠着手里的玻璃杯。
钟文则一直低头看着桌上的花纹,良久,才重新抬头对方幼仪说,“我不想跟公司里的人交往……”
哦,是吗?那舒雅呢!
方幼仪没有问出口,她怕自己说出来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是啊,有些话,不说出来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至少,另一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耳边再次传来钟文清冷的声音,“我比较喜欢高个的女生……”
方幼仪瞪眼。
“而且……我不喜欢女孩子染头发。”
钟文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瞅了方幼仪一眼,方幼仪此刻已经快被她那仿佛砍瓜切菜的语气气蒙了,瞧她那勉强的模样,敢情她还委屈呢?方幼仪忽然觉得她那“不喜欢”三个字简直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讨厌就直说嘛!
方幼仪下意识地拨拨耳边的碎发又触电一样松开手,假装漫不经心地对她说,“想不到你还挺以貌取人的。”
方幼仪轻飘飘地说,尽量保持不紧不慢的语速,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幽怨。
钟文不以为杵,一贯地实事求是,反问她,“外表也是构成人类主体的一部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有所选择呢?”说到此处,钟文忽然转过脸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话里带着淡淡地讽刺,幽幽道,“很多人……喜欢我……也是因为我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我嘞个去,都说了不喜欢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啊!
钟文自己说完了,舒坦了,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着问方幼仪还要喝点什么。
方幼仪一肚子火没处发,感觉再憋下去非内脏大出血不可,忙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菜单,昧着良心点了几瓶后面一串0的洋酒。你不倍自恋倍有钱吗?没脑子没眼力情商负值,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方幼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酒量这么好,喝了很多却没有丝毫醉意。书上不是说酒能解千愁吗?怎么越喝嘴里越苦……
钟文照旧送方幼仪回家,车子停在方家大院前面。下车之前,方幼仪坐在车里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憋了一整个晚上,方幼仪终于忍不住了,借着酒劲,方幼仪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愤愤然说道,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很讨厌!很,讨,厌!”
方幼仪吼完,“彭”地关上车门,女王一样踩着细高跟,趾高气扬地大步朝大门走去。
方幼仪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大门之后,钟文还是没有离开,她坐在车里看着二楼的一间屋子亮起灯,轻轻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默默看着半天,蓝色的蝴蝶在灰暗的灯光下依然闪耀着幽蓝色的光。
回到房间,方幼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形首饰盒,直接丢到垃圾桶里,然后,蒙着被子倒进床里。
体内的酒精慢慢开始挥发,醉意一波波地涌上来,就连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浑身滚烫。方幼仪“忽”一声掀了被子,冲到镜子面前,挺直腰板,左右看看,哪有很矮啊,再说了,这头发又不是她要染的!
居然看得上舒雅反而嫌弃她,眼睛长屁股上去了!
方幼仪躺在床上,反复想着钟文在酒吧说的那几句话,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接近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啊,她又没有表白,凭什么她就认为自己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就连方幼仪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先不V了 我先来发一炮!!!
下午18点再发另一炮!
考完试了 有时间了 我来慢慢码字
☆、成全
黑甜一觉,总算让方幼仪觉得不那么气愤了。换了衣服去客厅吃早餐的时候方爸爸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看报纸了。
方幼仪在餐桌上打了个哈欠,方爸爸心疼地对她说,“幼仪啊,不用那么拼命,小心把身子累坏了,不想干了就回家,有爸爸呢!”
方幼仪含糊地答应着,心说,就是因为您老总是护着方幼仪,她才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大脑开始慢慢适应新的一天,方幼仪边吃早餐心里边默默回想着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坏心情又回来了。
想到钟文讽刺的笑容,方幼仪就觉得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偷窥了一样难堪。她恶狠狠地切着盘中的煎蛋,眼神也跟着冰冷起来。立在身后的侍女神色惶恐地看着方家大小姐,默默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小祖宗生气了。
吃了一半,方幼仪忽然丢下刀叉,拔腿就往屋里跑。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方爸爸忙让人跟过去看看。
那人还没走到房间门口,方幼仪已经抱着个空空的垃圾桶跑出门来,神色慌张地开口,“这里面的东西呢?”
那人还以为方幼仪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吓得脸都白了,后来,问过负责打扫的阿姨才知道,垃圾还没扔,都堆在后院里呢。
方幼仪在垃圾堆边上忙了半个早上,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盒子。
方爸爸跟过来看了看,见女儿忙了一早上就为了一条银项链,忙让人去珠宝店买回来一堆首饰让方幼仪挑捡。
一大早,钟文就去参加H市一座新建成展览馆的剪彩仪式。
折腾了一上午,回到EP的时候已经快2点了,方幼仪端着咖啡敲门的时候,她刚好结束了跟馆长的通话。
方幼仪把咖啡放到她手边,对上午的工作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钟文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谁知,方幼仪却恍若未闻,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钟文停下手边的事情抬起头。
“总经理,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方幼仪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配合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弯了弯身体。
她今天穿了一身标准的正装,白衬衫A字裙,语言得体,动作礼貌,俨然已经是个称职的小助理。
钟文缩了缩瞳孔,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确切地说是冷冷地看着她火红的长发。
方幼仪自始至终含笑站在原地神色坦然地任她打量,看来,效果还不错,总算没有枉费她为此所牺牲的午休时间。
刚看到的时候方幼仪也吓了一跳,早就习惯了那一头黄毛,现在,忽然换个颜色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从理发店出来,方幼仪随手抓了抓那团酒红色的长发,自信满满地回到公司。
结果,凯文见了她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方幼仪白她一眼,这种时候不是都要先夸漂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