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阻拦他们的是旁人,这帮汉子明知不敌,只怕也要上前找个场子。但眼前这人正是朱砂门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特特吩咐下来要好好照应的贵客,大汉们只得忍气住了手。
张啸林就像没看见大汉们脸上不愉的神色似的,笑道:“这位兄台说的也有理,我一个人能住多少房子,还是不搅扰旁人的好。有劳各位大哥了,这些给大家打酒吃。”
大汉们看见他递过来的“这些”竟是七八张银票,一翻之下不是五十两就是一百两,肚子里有什么气也消了,转身走到院子里巡守,嘴里嘀嘀咕咕道:“看在张大爷面上,不跟那多管闲事的小子一般见识。比起张大爷来,那小子提鞋也不配!这个时辰了,屋里黑咕隆咚的,连盏灯也舍不得点,只怕是穷得掉渣!”
张啸林回房之后也没有点灯,只因他什么也没有做,直接脱掉外衣鞋子,就躺倒在床上,像是累得不行。外人看上去他整日都在游玩行乐,却不知道他心中正酝酿着一场极大的计划。
夜渐渐深了。
笃的一声,客栈的屋顶传来极轻极轻的响动,仿佛有人踩在瓦片上。然而普通人又怎会在深更半夜爬上客栈的房顶?
月光静静地洒落下来,照着房上人,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将她娇俏玲珑的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就算她脸上还蒙着黑色的面纱,也令人直觉她是个绝色的美人。
她在房上又走了几步,就纵身跳到院中。她落地的声音很轻,几乎比走路还要轻,而她跳落的位置,正是背着月光的一面,因此巡守的大汉们谁也没有发现。
她悄悄地走到客房前,不知用什么手法拨弄两下,从里面闩上的房门就开了。她的身子像泥鳅一般闪进房内。
“姑娘——”
刚刚进屋的黑衣女郎惊叫了半声,就连忙用手捂住口,不可思议地看着以为熟睡的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正正面对着她。
“姑娘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问话的人语气很平静,很柔和,没有任何烟火之气,就像是从窗子漏进房中的月光。
女郎眼珠转了转,突然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她的手摸向自己身上,无声而迅速地解开衣带,一袭黑衣就从她肩头滑落下去。
房中虽然没有点灯,但淡淡的月光映在她柔嫩光洁的胴体上,竟像罩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
她的脖颈秀颀,胸脯丰满圆润,腰肢只有盈盈一握,却显得挺拔柔韧。她的双腿又直又长,如果单看这双腿,几乎让人觉得比她整个人还长一些。
女郎就这么站在房间里,望着对面的人轻笑道:“你不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骄傲。拥有这样一副身躯的少女,难免会像她这样骄傲的。
然而对面的人道:“不知道。”
这是一个简单而明瞭的回答,没有欲擒故纵,也没有口是心非。这个回答的语气淡淡的,却让人觉得,他说不知道,就确实是不知道。
女郎的神色动了动,向月光照得最明亮的地方迈了一步,用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胸膛。随着这般抚弄,那牛n_ai般洁白的胸膛渐渐泛起诱人的粉红色。然后她腻声道:“没有男人会拒绝女人这样的邀请……除非他是个瞎子。”
对面的人似乎怔了一下,才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女郎的面前。
女郎看着他在自己跟前一尺的地方停住脚步,脸上的神情却仍然淡漠平和。自己这副引以为傲的身体,在他眼中似乎和一截木头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羞辱,对任何女人来说都不可忍受。
女郎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升上来,正要开口痛骂,却听对面的人静静道:“真抱歉,我不巧正是个瞎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1. 莨绸,又名“香云纱”,约清道光时期始产于广东的一种真丝平纹织物,据称最早出现可上溯至明永乐年间,但未经证实。古龙原著没有设定历史年代,本文设定于永乐初年,但基本不涉及史实,风土习俗器物等属与历史有出入处敬请忽视。
2. 据原著,夜行女子是从客栈屋顶潜入室内的。以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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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屋顶上的瓦,轻轻一响。
一片淡淡的月光,洒过了这黑暗的屋子。
屋瓦,竟被人掀开了几片,但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这夜行人竟是个大内行,手脚干净得很。
接着,一条人影就像鱼似的滑了进来,手攀着屋顶,等了等,听不见任何响动,便飘飘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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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明说剧情发生在济南,是北方城市,冬季寒冷,客栈屋顶结构不可能是单覆瓦。按构造,屋瓦下应有草泥苫背、木望板、椽、檩、梁架、天花等,因此试图从屋顶潜入的大侠们,最好另辟蹊径,嗯。
第二章 刺客·朋友·四条眉毛
女郎吃惊地望着对面的人,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半晌才吃吃道:“你、你是瞎子?你不姓张?”
对面的人点头道:“我是瞎子,我不姓张。姑娘大概是找错人了。”
他的态度还是那么平静,女郎却突然怒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对面的人道:“我问过姑娘有何贵干,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
女郎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缓缓垂下了头,似乎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道:“那……那你……”
对面的人轻笑着打断了她,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既然姑娘要找的是别人,还请自便。”
女郎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轻声道:“你……”
对面的人笑道:“我是个瞎子,不是吗?”
他已经连说了三次这句话,每一次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似乎丝毫都没有把自己的缺陷放在心上。女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然、这样平和的瞎子。
这时候女郎才发现,他的年纪很轻,生得也很好看。月光斜斜照在他的脸庞上,就像映着温润的美玉。女郎几乎看得呆了,过了很久,才转过身去,匆匆披上了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又听到他在背后道:“姑娘,我可不可以对你说一句话。”
女郎渐渐露出了笑容,故意拖长声音道:“哦?什么话?”
她直觉地认为,这个人若非对自己产生了好感,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的。虽然这人是个瞎子,却是能讨女人喜爱的那种类型,女郎已经暗自决定,如果他有什么要求,自己一定不会拒绝。
然而她听到身后的人道:“其实年轻的女孩子,总是矜持一点更可爱的。”
女郎突然愤恨地顿了顿足,冲出房去。
她刚到门外,已经冷静下来。因为她早就得到确切的消息,要找的人就在这家客栈之中,她只不过是恰巧进错了客房而已。虽然被那个年轻的瞎子说了那一句话,但她仍然认为,青春美丽的身体,就是自己最大的武器。
女郎在片刻之间恢复了自信,重新摸进隔壁那间房去。
这一次她故意弄出了比刚才更大一些的响动。果然里面床上的人一动,似是迷迷糊糊地问道:“有人吗?”
女郎迎着月光慢慢地走上前去。她又开始媚笑,手指已又解开了衣襟。
这一次她没有蒙面纱,衣服也是方才草草披上的,因此脱得比方才更快。她整个人就像一条光滑的银鱼立在房中。
房里的人好像被她的举动惊得愣住了,半天才道:“你、你是谁?”
女郎轻笑着上前,用两条柔软白皙的手臂环住那个男人的脖子,腻声道:“冷公子叫我来……伺候一位姓张的大爷……”
男人咽了口唾沫,道:“俺……就姓张,张啸林。”他似乎定了定神,才能继续发问,“冷公子叫你来的?”
女郎没有再回答,而是扑进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肢,一边摩擦一边道:“好人,你还问什么?……我好冷,快,快抱紧我……”
这一次,她如愿以偿。
……
女郎虚脱般依偎在张啸林的胸前,满足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你真好,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么能干的男人。”
张啸林轻笑道:“哦?”
他的声音倒不像女郎那么有气无力。
女郎转了转眼珠,吃吃笑道:“可是……冷公子为什么也对你这么好?难道你跟他……”
张啸林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女郎道:“那他为什么专门叫我来陪你?他平时待人都冷冰冰的,这几天更是如此,莫非他有什么心事?他……”
她还要继续发问,却突然觉得身子一麻,就再也动不了了。
张啸林走下床来穿好衣服,才俯身笑道:“你想知道冷公子的事,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女郎吃惊地瞪着他,刚要怒骂,又喘了口气,怯怯道:“我、我不敢呀,我怕他……”
张啸林道:“你怕他什么?你怕一见到他,就会被他揭穿了?”
女郎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你快放了我……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