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胡铁花挠了挠头,还是大声道:“我不回去!我在城门口等你。”他忽然露出一个孩子般狡黠的笑容,道,“你和老姬只顾着说话,我却已吃得撑死了,只怕到明天都不会饿。所以你只要在明天这个时辰之前回来,还是会看见我的。”
楚留香忍笑道:“那我要是明天没回来呢?”
胡铁花瞪起眼来,正正经经地答道:“那你只有去兰州城里的酒楼后厨房,去找新来的洗碗工了。”
◇ ◆ ◇
胡铁花确实没有等太久。他甚至没有等到太饿,就看到了一队迎着朝阳走来的驼队。
他本来以为,这是要前往关外经商的商队,但仔细一看,就看出了蹊跷。
队中的马匹和骆驼都神采奕奕,赶驼人是条健壮的大汉,虽然容貌丑陋,但身上的衣服穿得很整齐,而且干干净净,没有沾上半点风尘。
队伍最后是一辆大车,车厢极大,而且闪着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坐在前面的车夫也和那大汉一样,干净整洁,精力充沛。
胡铁花眼珠转了几转,就自己笑道:“这驼队若非死公j-i在摆阔,我就把我的鼻子吃了!”
他已猜到这支队伍并非从远方而来,而是刚刚出城的。在这兰州城里,能凑齐这样规模的驼队的人,除了姬冰雁还会有谁?
“看来我真的是很聪明,至少也比那老臭虫聪明上二分三分!”
胡铁花笑嘻嘻地跃到队伍前面,双手c-h-a腰道:“喂!劫道的!”
那赶驼的大汉似乎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人,也没听到他说话,仍然自顾赶着牲口。后面大车上的车夫还倚在车辕上,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胡铁花又叫道:“若再不停下,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车厢里已飞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直奔他脸上打来。胡铁花伸手一抄,发现那竟是个馒头。
车厢里有人笑道:“别发疯了,快点进来,不然早点就不等你了!”
正是楚留香的声音。
胡铁花早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一纵身便上了马车,钻进车厢看也不看地大叫道:“老臭虫,你肚皮是有多大,竟连我的早点也要吃下去!”
“去”字本是个拢唇音,但他刚刚说完,嘴巴就张了开来,越张越大,仿佛把刚才那个馒头塞了进去。他望着车厢里齐齐抬起头来看他的人,一下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也不动。
楚留香笑道:“怎么?这早点不合你胃口?那我们就不给你留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张方桌。桌子不大,刚好能让四个人围着席地而坐。楚留香、花满楼、姬冰雁各自坐了一面,座下垫着柔软的毛毡。另一面虽是空的,但也摆着一双筷子、一只碗。
碗又小又深,活像个大些的茶杯,筷子用短短的链子连在一起。桌上盛着食物的盘碗,底部都恰好嵌进桌面的凹槽里。
胡铁花瞪了半天眼,才看见车厢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人。不知为何,当那年轻人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竟觉得心头一冷,仿佛被那人怀抱里的剑指在了胸前。
楚留香见他还是不动,便若无其事地转头道:“这百合粥味道太淡,老胡肯定不吃,花满楼,你要不要?”
姬冰雁似乎眨了眨眼,也道:“熏j-i腿给我,我还没吃饱。”
花满楼只得努力忍着笑,终于听到胡铁花发出一声大叫,然后就扑到桌旁来,一边从姬冰雁手中抢过那只j-i腿,一边恨恨道:“老姬,小花,你们两个家伙骗得我好苦!我气得昨晚都没有吃饭,你们知不知道?”
他啃着j-i腿馒头,又喝着粥,嘴里居然还在絮絮抱怨,谁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有角落里的一点红“哼”了一声,冷冷道:“聒噪。”
◇ ◆ ◇
驼队走出嘉峪关后,大路两旁已见不到人影,极目望去,只有满天满地弥漫着的黄沙。
胡铁花这才知道,这辆大车外面为何漆成那么耀眼的银白色。
他刚刚把头伸出狭小的车窗外,立刻被迎面扑来的大风灌了一嘴土,随即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除了被沙石扫得疼痛,更有一种炽烈的灼烧感。
他一边“呸呸”地啐着一边缩回头来,日头的暴烈顿时消失了,车厢里还是保持着令人舒服的温度。于是胡铁花就搓了搓脸,看着姬冰雁道:“我现在真庆幸小花把你也拖出来了。如果只有我和老楚,恐怕还没走到地方,就晒死在半路上了。”
姬冰雁只是哼了一声,向神情自若的花满楼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就长长叹了口气。
又过了十天,他们穿过星星峡,进入了哈密。
楚留香看着指挥驼队补给的姬冰雁,突然道:“我们就这样去?”
姬冰雁道:“不然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不会太显眼了么?”
姬冰雁淡淡笑道:“连老胡都知道,没有这些,我们会死在半路上。你在顾虑什么?”并没有等楚留香回答,他已继续道,“石观音虽然在别失八里,但还做不到耳目遍布大漠。我们单人匹马地走反而显眼,现在我们只需装作是经商的驼队,暗中打听消息,风险便小了很多。”
楚留香点头道:“你说我们先去哪里打听?”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已回到车厢旁。姬冰雁正在沉吟,花满楼已走过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小王子?”
姬冰雁目光一亮,道:“小王子?就是你们说过的,‘风之国’札木合的女儿?”
楚留香也击掌道:“不错,我险些忘记了,她的部族正在大漠!我们不妨先找到风之国,相信他们跟石观音也打过交道的。”
姬冰雁笑道:“我看你是当局者迷,只顾着焦心。这些事若没有花公子提醒,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楚留香却得意道:“花满楼是我认的弟弟,我的事难道不该他来提醒?”
姬冰雁无奈道:“你还真是厚脸皮。”
楚留香笑嘻嘻地不说话,花满楼却问道:“可是风之国在哪里?我们怎样才能找到?”
姬冰雁道:“实际上‘风之国’并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部族的名字。他们的首领札木合一直与别失八里的王族不和,自称‘沙漠之王’,驰骋在吐鲁番的火焰山一带。从这里向西,过了黑风川,就是火焰山了。”
楚留香瞪大了眼睛,半天才道:“火焰山……老胡这张乌鸦嘴,以后还是用馒头塞上比较好,免得又给我们惹事。”
他话未说完,胡铁花已不知从哪里钻了上来,抓着他肩膀大叫道:“好啊,你这老臭虫,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你等着在沙漠里见鬼吧!”
楚留香竟难得的没有还口,拉着姬冰雁就往车厢里躲。胡铁花也不在意,转身揽着花满楼道:“小花,你别怕,你这么老实,不会被他们连累的。”一边说着,他一边自己吃吃地笑起来,过了一阵才道,“我说你定能遇到个美丽的沙漠公主,招你当驸马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变身预言小能手的老胡……
逗比日常最后一章,下一章正式进剧情
看过原著的请格式化一下记忆,剧情君它已经走向了奇怪的路线……
别失八里可以看作是大明属国,所以老楚他们持大明护照就能免签出境【泥酷爱滚!
第三十四章 石驼·黑风暴·强盗
驼队终于踏上了茫茫无垠的戈壁滩。他们的面前已没有路,有的只是接天连地的黄沙。响彻耳边的、鬼哭神号般的风声,不但在夜晚搅扰着他们的睡眠,就连整个白天,他们彼此脸对脸说话的时候,也很难压得住那种呼啸。
而且,胡铁花之前曾万般抱怨过的烈日炙烤,现在竟成了一种奢侈的期望。因为每日只有在正午前后,车中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而从傍晚一直到转天天色大亮,则是最难熬的时候。
分明还只是十月初冬季节,但戈壁滩上的凛冽之意,已胜过了三九严寒。他们几个人都只能裹上最厚的衣物,蜷缩在车厢里,把车窗和前面的门帘都封得严严实实,直到中午才敢透一下气。
胡铁花忽然有些好奇他们的车夫小潘,是怎么能坐在那么寒冷的车厢外的。等他趁着暖和的时候探出头去,就发现车辕上铺着小潘脱下来的大皮袄,厚得足能把人包成一只狗熊。胡铁花哈哈大笑着,又向前方望去,却一眼就看到了赶驼人那铁塔般的身影。
他有些好奇地随手抓过姬冰雁来,道:“你看他……他怎么不怕热,也不怕冷?”
姬冰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便淡淡道:“石驼就是那样。”
胡铁花挠了挠头,道:“石驼?这么怪的名字。”
姬冰雁道:“他不能说话,我不知道他原先叫什么,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胡铁花讶然道:“不能说话?是天生的还是……”他猛地顿住,想起石驼那副如同被炼狱之火烧毁的容貌,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姬冰雁已平静地点头道:“是有人将他毒得又聋又哑,还把他捆在沙漠中活活地曝晒,晒瞎了一双眼睛。”
胡铁花惊得几乎从车上跳起来,大声道:“你在说什么?他……他不但又聋又哑,还是个……还是个瞎子?那他怎么能认路?怎么能驱赶驼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