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环狞笑道:“看你这年纪也不像王妃,若不是侍女,定是国王的小老婆!”说着便用另一只手去掀那女子的面纱。
那年轻的女子惊叫一声,闪身避开,身形倒也轻捷好看。但在杜环的眼中,却已是毫无威胁。他正要迈步上前,捉住那年轻的女子,忽见眼前白影一闪,另一个女子已挡在了前面。
那女子淡淡道:“我就是王妃。你要干什么?”
她虽蒙着面纱,但眉宇轻蹙,双目微垂,脸上竟像笼罩了一层庄严的宝光。杜环纵然桀骜,一时间也忘记了该如何举动。
然而帐幕一掀,“嘿嘿”两声,竟又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生得又干又瘦,尖嘴缩腮,一双眼睛虽不大,却滴溜溜地乱转,与其说是个人,还不如说是个活猴子。
杜环一见他,便又y-in冷地笑了起来,道:“孙兄打算亲自动手么?”
那猴脸人翻了个白眼,道:“王妃先不能杀。另外那个归你就是了。”
杜环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先谢了!”身形一错,已绕过站在面前的王妃,闪电般伸手去抓那年轻的女子。
他外号叫做“杀手无情”,对女人倒没有多大兴趣,只以杀人为乐。这一伸手时早已戴上了那棘刺掌环,竟像要一把捏断那女子纤秀的脖颈。
但他却抓了个空。
他在江湖成名多年,绝少遇到对手,日前被胡铁花一招打断手臂,已觉得是奇耻大辱,谁知这次又是一招落空,忍不住惊怒交加。还未看清对手,提腕又是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只向前推了半尺,就生生停在了半空。半幅牙白色的衣袖,就缠在他的手上,连那棘刺也缠了起来,半点挣扎不得。
那年轻的女子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在见到花满楼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时,就“呀”的一声惊叫,连忙躲了开去。
就像平空出现般的花满楼抖了下衣袖,就不去管被震得倒退的杜环,转身向那年轻的女子端正一揖道:“得罪姑娘了。”
那女子露在面纱外的双眼忽然眨了眨,又惊叫道:“小心!”
花满楼还未转头,已听见身后的风声和怒吼。但他只微笑着道:“多谢。”
剑光一闪。
“噗”的一声,杜环看见一只手掉在地上。
手腕上的切口很新鲜,还往外汨汨冒着热血。手掌上戴着一副乌得发蓝的棘刺掌环。
那是他自己的手,没被折断的那只手。
杜环一时竟怔住了,也不觉得疼,茫然弯下腰去看着那只手。看了半天,才发现无法拣起来,只得转头向旁边望去。
他看到那个曾经一口叫出自己来历的年轻人,正倒持着一柄长剑,脸色淡漠地站在那里。剑身上粘稠的血液,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杜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狂吼着向那年轻人扑了过去。但他双手已断,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倒像是自己送到剑锋上去一般。
剑锋却突然撤开了。
杜环再也站不住,猛地倒在了地上。
一点红用看一条死狗的眼光看着他,冷冷道:“还不滚?”
杜环嘶声道:“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一点红似乎瞟了一眼花满楼,才道:“我懒得杀。”
杜环发狂般地大笑道:“我杀过那么多人,今天被人杀了,也算够本了!你为什么不杀?莫非你不敢?”
这一次,一点红的唇角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淡淡道:“我戒了。”
他的剑还倒持在手中,却一脚踢在杜环腰间,将他整个人踢出了帐外。然后他转头看着花满楼,笑道:“我戒了。”
花满楼虽看不到他的笑容,却已能感受得到他带着些温暖的目光,于是也对着他一笑。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因他们都知道,“中原一点红”这令人胆寒的名号,从此已不复存在。
那猴脸人一直在旁静静地看着。就算是杜环被斩断了一只手,又被像沙包一样踢出去,他也没动一动眉毛。仿佛杜环的生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一点红却持剑转向他,道:“请。”
猴脸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道:“你在向我邀战?”
一点红道:“是。”
猴脸人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一点红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道:“‘长白猴群’的‘黑猴王’孙空。”
猴脸人的笑容也不禁僵了一僵,那双四下乱转的眼珠中,却蓦地冒出精光,道:“你见识不少,胆子也不小。”
一点红道:“大概吧。”
孙空仔细打量着一点红,缓缓道:“你究竟是谁?”
一点红没有回答,帐外却有个声音道:“他是谁并不重要。孙猴子,你可莫要忘了你是谁。”
孙空听见那声音就吃了一惊,转头看时,果然见楚留香迤迤然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懒散的微笑,不像来打架、倒像是逛市场的。
花满楼和一点红同时上前一步。一点红已先开口道:“你认得他?”
楚留香笑道:“我跟这猴子认识也有十来年了。谁知道他越活越回去,竟跑到这里给人当下九流的刺客。”
孙空听他说话就像听到紧箍咒一般,立刻扶着头叫了一声,道:“早知道你在这里,我才不来丢这个人呢!”
花满楼见这孙空一看到楚留香就一副头疼的样子,不晓得是欠过他什么人情,心里倒轻松下来,笑道:“国王那边没事么?”
楚留香道:“琵琶公主一个小姑娘,本事倒大得紧。我连动手都没捞到,那吴氏兄弟已死在她铁琵琶下了。”
花满楼顿了顿才道:“吴氏兄弟就是内j-ian么?”
这回孙空却抢上来道:“除了他们俩,还有那姓杜的。没那个本事,就别拿人银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楚留香打量着他笑道:“那你……”
孙空嘿嘿一笑,扶着头道:“我就是来凑个热闹。既然你在,我看天大的事情也摆得平,我就不久留了。”
他说完就想往外窜,楚留香忙叫了一声,道:“请你们来找龟兹王麻烦的人,到底是谁?”
孙空听了这话,却像火烧屁股般跳出帐门去,又探回头道:“我好歹也收了人家酬劳,这却不便透露。”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是不是石观音?”
孙空眼珠转了转,道:“这可是你猜的,我没有说。”
楚留香道:“对,你没有说。那她是让你来取极乐之星的?”
孙空道:“哪里!她只叫我来劫王妃,别的不用管……不对,其实也不是石观音,我根本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楚留香怔了怔,道:“那是她手下的人?莫非是……叫做‘画眉鸟’的?”
提起“画眉鸟”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只因他忽然想到,当初劫走苏蓉蓉她们的人,留下的落款就是“石观音座下画眉鸟”。
他当时认为,画眉鸟既是石观音的属下,那么所做的一切,必定是被石观音指使的。然而他刚刚发现,也许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画眉鸟一个人做的。他打出石观音的旗号,就是为了迷惑楚留香他们。
这派孙空等人来劫王妃的,又会是谁呢?
孙空却想也没想地摇头道:“什么画眉鸟,我没听过。那人也是中原人,也姓吴,叫什么吴……吴菊轩。”
“吴菊轩?”
楚留香愕然重复了一遍。这委实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根本想不起自己曾与这个人打过交道。
这样看来,夺取极乐之星的计划,仍然是石观音在背后操纵的。
在他思索的时候,孙空已离开,那杜环竟也踉踉跄跄地走了。
楚留香他们安慰了王妃几句,便想退出帐外,身后却有一个清灵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公子请留步。”
楚留香回过头去,见那年轻的女子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花满楼,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先回去了。”
花满楼的脸蓦地浮现起一抹红色。
◇ ◆ ◇
等到楚留香和一点红回到自己住处时,姬冰雁和胡铁花也已回来了。那司徒流星倒是没出什么岔子,但听说一同前来的几个人都是石观音安c-h-a的j-ian细,不免有些尴尬,径自去找国王辞行。
胡铁花一边听着楚留香讲述和孙空的对话,一边拍腿大笑道:“我就知道这猴子最怕你,偏偏又遇见你这个对头,算他倒霉!”
姬冰雁却道:“那吴菊轩又是什么人?”
楚留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孙猴子说的,倒像是石观音座下的谋士。”
两人正相对沉思,胡铁花又一拍大腿道:“小花呢?小花去哪儿了?”
楚留香咳嗽一声,还没回答,花满楼已走了进来。胡铁花立刻上去,拉着他问长问短,一时也不得安生。楚留香瞪了两眼,见胡铁花还是浑然不觉,索x-ing过去把花满楼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