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他便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摸索之下发现手脚上分别铐着长长的铁链,却没有过度的牵拉感,无法得知另一头拴在哪里。
那个声音冷笑道:“花公子不觉得很麻烦吧?”
花满楼沉静地道:“并没有。”
那个声音道:“你尽可以在这屋里活动,只要不出门。我不想一直用药物控制你,更不想封住你的x_u_e道,让你一动都不能动。那样对我、对花公子来说,都太不方便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一只手就拂到花满楼的身上,在他两边肩头、和两侧膝弯,各点了一指。花满楼顿时觉得刚刚恢复一些的力气又都被ch-ou走了,但他咬着牙用力,仍然能将戴着铐镣的手臂抬起大约两尺。
然后他就筋疲力尽地靠在床边的墙上喘着气。
那个声音故作关切地笑道:“花公子感觉还好么?”
花满楼道:“多谢了。”
那个声音道:“谢?你谢我什么?”
花满楼道:“谢阁下如此费心安排我。”
既然对方花了这么多心思,将他困在这里,应该不会很快就要他的命。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悦,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花满楼叹道:“我只是不知该称你为吴菊轩,还是无花。”
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大笑起来,正是无花的笑声。
无花竟然还没有死!
他又为何会来到这沙漠里,成了石观音的属下?
花满楼在他的笑声中道:“楚留香呢?”
无花止住笑声,一双寒冷的目光似乎正盯在花满楼身上,恨恨道:“已被我杀了!”
花满楼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虽然他尽力克制,但连在镣铐上的铁链还是发出了些许响声。
无花没有再笑出声,但他的心情无疑好了很多。他伸出一只手,搭在花满楼的肩头上,用力捏了捏,然后扳着花满楼的下巴把脸转过来。
花满楼被他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只是静静地面对着他,仿佛能感觉到无花那注视到自己失明的双眼中的目光。
沉默了一阵,花满楼忽然开口道:“没有。”
无花仿佛有些奇怪地道:“什么没有?”
花满楼道:“楚留香没有死。”
无花失笑道:“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
花满楼道:“他和石观音交手,若死便是死在石观音手上。石观音又怎能容你杀他?”
无花顿了顿,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女人并不是石观音呢?”
花满楼道:“倘若她不是石观音,又怎会杀得了楚留香?”
无花呵呵笑着,猛地把手一送,放开了花满楼的下巴。但花满楼被这一推,就撞上了身后的墙壁,再次昏了过去。
他不知过了多久才又醒来。迷药的药力似更退了些,但他仍虚弱得几乎无法起身。
他的x_u_e道被巧妙地点住,不会让他完全不能动弹,但气息不畅,全身无力,简直和长年卧病的人没有两样。
而且他已有近十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
花满楼忍不住去舔干裂的嘴唇,却发现舌头也干得发苦。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阵不大的脚步声刚刚进门就停住了。那脚步声很陌生,也很轻盈,来人的内功似是不弱。
但那嗓音却比无花还要生硬,还要冰冷:“原来你还没死。”
花满楼低低地笑道:“你希望我死了,还是没死?”
那冰冷的嗓音道:“我没有希望什么。你死或不死,都与我无关。”
花满楼道:“是别人派你来看着我的,是么?”
他本来已唇焦舌燥,这句话没说完,声音便已嘶哑,不禁干咳了一阵,喉咙越发像刀割般疼了起来。
脚步声又响起,似乎逡巡片刻,就走到他面前来。跟着,花满楼觉得有一双手扶起自己的肩膀,一个瓷杯抵在了唇边。
花满楼怔了怔,已感受到那干枯的唇上清水的润泽。他没再犹豫,便将那杯水一古脑喝了下去,才道:“多谢。”
那冰冷的嗓音道:“你这时候死了,是我的麻烦。”
说着那双手也松开了。花满楼慢慢地撑住身体,笑道:“也是我的麻烦。我尽量不那么快就死。”
那冰冷的嗓音顿了顿,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哼了一声。
花满楼叹道:“你说话的口气,和我一个朋友简直一模一样。若非你是个女孩子,我都要以为是他来了。”
那冰冷的嗓音又哼了一声,但已不那么生硬,更显得女孩子气十足。
那本是一副很好听的声音,清冷幽静,如深谷中的一朵兰花。而且听上去年龄也不大。
花满楼又道:“我还有一个朋友……”
那少女哼道:“你的朋友还真不少!”
花满楼微笑道:“这个朋友你一定认识。她虽然是女孩子,却总是打扮得和男孩子没有两样,还让人叫她小王子。”
那少女道:“小王子?你说的是……”
她似乎有些惊讶,忍不住就要脱口说出,但立刻被一阵冷笑声打断。
“想不到花公子这般好手段,连这种丑八怪都能和你聊得起来!”
花满楼眉梢一跳,神色已冷了下来,却听到那少女的脚步声已匆匆出门远去,带着些无法掩饰的凌乱。
无花则悠然跨进屋内,找了张椅子坐下,笑道:“看来你跟着楚留香这些日子,倒学会了他和女孩子搭讪的本事。”
花满楼淡淡道:“比不上‘妙僧’无花大师。”
无花一窒,转而大笑道:“瞎子的眼光确实独到,是我比不了你才对!曲无容那么丑的女人,我和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也只有你能和她相谈甚欢。”
这一次花满楼连回答都没有回答。
原来那冰冷的少女名叫曲无容。名为无容,想来确实在容貌上有什么缺陷,才会被人这样无情地嘲笑。
花满楼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无花觉得占了上风,便得意笑道:“既然赶走了陪你聊天的人,我少不得也要补偿你一下。我们不妨来做个游戏。”
花满楼道:“游戏?”
他摸了摸腕上连着铁链的手铐,嘴角边就浮现起一丝冷笑。
无花道:“自然不用你动手。我记得你会手谈?”
花满楼道:“你倒是好兴致。”
无花道:“既然是游戏,就得有个彩头。”
花满楼道:“哦。”
无花像是没看出他的漠然,仍然自说自话道:“我们每日下一局,你若赢了,就可以提一个要求,如何?”
花满楼道:“我若输了呢?”
无花道:“你似乎也输不起什么了。”
花满楼笑了起来。
他已明白了无花的意思。对方把自己囚禁在此,又不想杀了自己,那他的目的就只有以折磨自己为乐。
既然是折磨,时间总是拖得越久越好,造成的痛苦总是越大越好。单纯加诸身体的伤害,显然两者都做不到。
花满楼笑着道:“我每天都可以提一个要求?”
无花道:“前提是你要赢。”
花满楼道:“如果我赢了呢?”
无花道:“我会看你的要求是否合理,能够答应的,我就答应。”
花满楼道:“那我岂非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无花道:“至少你有一个提要求的机会。”
花满楼沉默了一阵,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好。”
无花道:“看你很委屈的样子,我让你一先。”
花满楼道:“这就开始了么?”
无花道:“你还要等什么?”
花满楼点点头,道:“十七路,六。”
这开局平平无奇,无花也只嗯了一声,道:“十七路,十一。”
他落这一子,也同样是很大路的,寻常打过谱的人,多半都会这样落子。
似乎只在一瞬间,两个人都已掩尽了锋芒。
只因手谈贵静、忌躁,入神坐照,方为上品。
花满楼并没有多想,道:“十七路,十三。”
无花道:“十四路,十七。”
花满楼道:“九路,十七……方才那位姑娘,姓曲,名无容?”
无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念念不忘那个丑八怪!放心,你若赢了,只消说一声,我就叫她爬上你的床。”
花满楼极轻微地蹙了下眉,淡淡道:“她的声音并不难听。”
无花吃吃笑道:“等她来时,你摸摸她的脸,就明白了……十三路,三。”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三路,十四……她是不是负责看守过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