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谁也没说话,一个人好像真的在想,一个人好像真的在等。
“想不出来。”陆衡凉率先无用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我死了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才对。”宋清乔笑得发酸,“从小到大,你也挺恨我的不是?”
“只是小时候,现在没有。”
“他们要送我去医院。”宋清乔的思维一下又跳脱到另一个地方。
于他而言,此刻的他并不觉得痛苦,只是孤独到无以复加,渗透在他的每一寸血液里,灌注全身。可这些孤独粒子要是真的能随着血液一起流出来就好了,那就把身上的血全部放干,再注进新鲜的,没有孤独的不就好了。
去医院的话,可以做到么?
“是我犯病打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砸个奖杯而已。”他讲得没头没尾,似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宋相以拦我,也被伤到了,我根本不配呆在你们身边不是?”
“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他对陆衡凉下了逐客令。
陆衡凉也没再说什么,无能为力的是他,帮不上任何忙,连问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宋相以回来的时候撞见刚从屋里出来的陆衡凉。
“他还好吗?”宋相以问道。
“不好。”
“行,你先回家,我会解决。”
老宋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被宋清乔推了一下,身体上没太大的问题,主要是气急攻心突发了脑溢血。还好送医及时,救回来一条命。宋相以当时阻拦宋清乔的时候没少受累,踩到了些玻璃渣,还挨了几下打。他向来知道宋清乔打架厉害,只是从未对他动过手,这次是意外,谁都不能控制。
“他只是生病了。”他反复跟知穗说这句话。
知穗知道宋清乔生病,但不知道是这样的病。当时被推到门外,听着里面如扫d_àng般的摔砸、怒骂、嘶吼,还有所有不可控的声音时,她只能害怕得蹲在外面死命捂住耳朵哭。
后来声音消失了,救护车来抬走了老先生,丈夫跟着去了医院,嘱咐她照顾好弟弟。
可弟弟呢?锁在房间里,整整两天未进一粒米。
“他只是生病了,都是病魔在作祟,不是他的错。”宋相以看着她,说得坚决肯定。他不仅仅是要说服知穗,也是在给自己洗脑。
是病症控制了宋清乔,不是宋清乔的错。
“我们得送他去正规医院治疗,他才会好起来,回到以前那样。”
知穗只能茫然地点点头。
宋相以去找宋清乔,刚才陆衡凉走的时候,宋清乔没有送,所以门也没锁。
走到楼上见到宋清乔坐在地上,砸了个酒瓶子,拿着片玻璃片往手臂上一道一道地划。力气用得不小,划一道,细小的血珠便直接渗了出来,直到整个手臂都血淋淋的。
“你在做什么?”宋相以问他。
那人跟没听见一样,继续不停。
“老宋没什么事儿,别太自责,本来也是他不对在先。”
“我在做实验。”宋清乔恍然回他一句,“实验血里面到底有没有其他东西。”
“结果呢?”
“他怎么会知道我妈的事?”又是这种无头无尾的j_iao流。
“好像是医院那边联系的他。”
“他醒了是不是也要把我送去j.īng_神病院?”
宋相以蹲到他面前摊开手:“把东西给我,我就告诉你。”
宋清乔乖乖把玻璃片放到他手上:“反正也实验完了。”
“我会带你去,以你现在的情况,光吃药控制不住。”
等会儿。
“你这两天,吃药了吗?”
宋清乔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不说话,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那晚上,宋相以一直陪着宋清乔,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谈了一夜。
第二天,下起了暴雨。夏天的暴雨往往来势汹汹,去势也快。宋清乔在某人的监督下洗了澡,勉强把自己打理干净后,坐上了车。
在副驾驶上的他,木木地看着窗外,脑子里的神经却紧绷着:“医院的仪器,如何j.īng_准的找到我的苦痛?”
连他自己都找不到。苦痛这东西,侵蚀他太久了,久到人都麻木,不再波澜喧嚣。那医院里,冰冷的机械,苍白的数据,如何j.īng_准定义这些蔓布全身,所有皮肤,所有血管,所有器脏的苦痛?
办理好住院手续之后,宋相以按照医生的指示,带着宋清乔去做检查。
做脉冲检测时,电流从脖子和手腕的贴片进入到宋清乔身体里,刺激大脑神经,得出数据。
他不安,疼痛,想要逃离。
若不是宋相以带着,恐怕很难坚持到最后一项。
检查完之后去到了住院病房,这间房里还住着一位病人,一位17岁的男孩儿。可宋清乔无暇去理会他,他现在没力气去做任何事,紧张到浑身僵硬,胸口发闷到想吐。
护士进来给了他一剂注s_h_è液,才稍微平稳下来。
“我不想呆在这里。”
宋相以愣了片刻,道:“我每天都会来,你想见谁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带他们来见你。”
输液输着输着,宋清乔便睡着了。
宋相以这几天忙了很多事,现在空闲下来才想起要通知殷暮一声,可手机怎么也开不了机。
“我的借你。”隔壁床的小孩儿递过自己的手机,冲他笑笑。
“没事,充会儿电也不着急。”宋相以看看他,“你是怎么回事儿?”
“躁狂。”小孩儿笑嘻嘻的,一点不像在说自己有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