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璞和甚雨知道事情已经露馅,不顾一席宾客看着,亦匆匆追苏扬而去。
甚晴赶到了码头,尤儿一直站在岸边焦急张望。见一白衣男子闯入,她原以为是苏扬。惊恐得欲要逃开,却不料那白衣男子远远唤了她一声:“尤儿!!”
是甚晴!她终于来了。
尤儿迎了上去,奔到甚晴跟前,未等甚晴站稳,她便扑进了甚晴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甚晴,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
甚晴亦紧紧拥住了尤儿,两人像久违不见相拥过后,便匆匆上船。
“船家,开船!”上了船,甚晴立马吩咐道。船家把系在岸边的绳索解开,正要抬桨划船的时候,苏扬的声音从远而至:“不准走!!都给我回来!!”
“糟了,是二哥。他发现了。”甚晴心一慌。
“那怎么办?我,我不想再被抓回去,我,我不想跟你分开。”尤儿慌张地抓住甚晴的衣角。
“你先进舱去,船家,快划!!”
苏扬赶到了码头,船却已经离了岸。苏扬起红了眼睛,隔着岸对甚晴吼着:“甚晴,你回来!你为什么就那么不听二哥的话??你快回来啊!!”
甚晴站在码头,看着苏扬单薄身影站在岸上,江风很大,刮起苏扬的白衣。码头的灯交织在苏扬脸上,他跑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眼睛是红了,微微闪烁着光芒。
“二哥!对不住了。”甚晴说道。
“我不要听你道歉,你给我回来,快!!”
“二哥,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们。也许我们离开也是好的,等到一定时候我会回来,我会用时间和自己来证明,我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二哥,保重!!!”
甚雨和程璞也随后赶来,见甚晴已经赶上了船,并且船已经开走。两人如释重负。苏扬眼睁睁地看着船就在他眼前开走,心里堆积的怒气奔腾着。
“苏扬,你就相信咱们小妹一次。放她们到外面去,让她们真正体验一次两个人的生活。如果她们觉得过不下去,她们会回来的。”甚雨安慰道,这刻,苏扬心底怒气爆发,霍然回身给了甚雨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让甚雨倒退了两步。
“为什么你要放她走?你明知道她们的前路是务必要吃苦的,你不光不阻止还助纣为虐。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
“那你想怎样?跳下江去把她抓回来?然后呢??天天关着她,像只动物一样每天喂她三餐,足不出户。时时刻刻看着她怕她逃跑?”
“那也好比她在外头吃苦好啊!!!万一她遇到个好歹,你拿什么换回她?”
“苏扬,你接受现实好不好?禁足甚晴根本就不是办法啊。”甚雨也怒了,兄弟两人多年以来第一次矛盾尖锐爆发。两人红了眼睛,江风怒号着,就像野兽的低鸣。此时兄弟两人,也像极了一对准备搏斗的怒兽。
“得,你纵容她是你的方式。我不能亲眼看着我自己的妹妹走上这条不归路,我要把她抓回来。”说罢,苏扬回身正要走,甚雨从后拉住了他。
“你去哪?”
“我要去把甚晴带回来,水路不通我就走陆路。她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她抓回来!你若阻止我,那我们就不再是兄弟。”苏扬甩下话转身就走,却未走几步,他腿一软,便栽了下来,腹里一阵翻滚,苏扬皱着眉头,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支持着身子。
“你,你们在酒里下了药?”
“幸好药效及时起效。兄弟,对不住了。要不是你非要阻止甚晴,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出。药下的量不多,只不过方才你才剧烈运动过,生起效才会让你手脚发软。你就好好回去休息一番罢。”
☆、第二十三章
甚晴和尤儿裹着毯子在舱里过了一夜,天微微亮起,一顺光从舱顶的木头缝隙洒了进来,照在两人脸上。甚晴率先被刺醒,她揉了揉眼,欲要起身,身子骨却一阵阵疼。毕竟不是家里的软垫子,加上才挨过板子,虽然在家里歇了两天,用了顶好的药,却也只是减轻了几分痛楚。
甚晴靠着舱壁坐起,尤儿还在睡梦里面。甚晴把她枕到了自己腿上,看着她带着瘀伤的脸。甚晴忍不住伸手从她脸上拭过。清晨的阳光很柔,照着尤儿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凝出一个精湛的弧度。阳光将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散落的卷发也像镀了层金光。这样看去,尤儿异域血统越为明显。
甚晴替她拢好被子,抬手撩起了窗帘。周边的景色已经变得陌生,不再是家附近熟悉的江景。现在自己离家越来越远,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前进。对于前途她是迷茫的。只不过,既然两人都走到这一步,就要继续坚持走下去,无论日后多艰苦……
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中午的时候,船家靠了岸,告诉她们到这里就要开始改乘车。再行个十天半月才能到岭南。原来大哥是安排她们往老家逃。或许家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们会躲到老家去。甚晴付了钱,带着行李下了船。
行李临时准备,只有一些盘缠和衣物。到了新居地方,一切要重新配置。
两人牵着手,到附近市集买了一辆马车和旅途必用的东西。然后,甚晴赶车,尤儿坐在她身边,由北下南,白日赶路,晚上找附近村庄借宿。足足一个月,两人终于抵达了岭南地区。
两人定居在一个叫“梅花镇”的地方。镇子自然不及镇江大,两边是青灰色的楼房,中间隔着一条三米宽的青石板街。地方虽小,但人也算热闹,物品亦应有尽有。两人租下了一处僻静地方,买好入住物品后,甚雨的钱便所剩无几。
当夜,镇子慢慢清冷了下来。甚晴依旧穿着男装,跟尤儿牵着手走在市集上。这里不再有阻拦,也不会有人用奇异目光看待她们,此时两人看着就像一对新婚夫妇。男子俊美女子姣好,站在路边惹来一些回头。两人走到一家面摊,要了两碗牛腩面。等候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所幸摊子有个临时搭建的简易篷子,两人坐在篷子底下,听着雨声滴滴答答的声音,应着从锅里腾起的热气还有面香,甚晴感觉新的生活就此开始,她侧过脸看着尤儿,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小摊子吃个面,一起回家,夜晚躺在一张床上,彼此诉说直到入睡。
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她们一直向往的。
面上桌了,甚晴吃了一口,忍不住啧啧称赞:“果然还是这里吃的正宗!”老板心里一喜,雨天生意也见冷清,索性就沏壶茶坐到了两人身边唠嗑起来。
“两位年轻人外地来的?”
“是啊,这几天才搬过来的。”
“我们梅花镇虽然小,但一切东西都应有尽有,小吃各种根本不比大城镇差。我觉得吧,皇上要是来了这,也一定会觉得这里好。”老板开始夸着自己的家乡,风趣夸张的语气把两人逗得嬉笑不停。
“对了,老板,你知道这哪里招零工吗?”放下汤碗,甚晴问道。到了新地方,她也要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老板想了半响才说道:“好像码头那边收搬运工,早出晚归,辛苦得很。我看小公子你细皮嫩肉,怕是吃不了那苦。”
甚晴皱了皱眉头:“工钱有多少?”
“唔,半年二两银子吧。”
“什么!!半年才二两。”甚晴惊讶道,以往在家那可只是她两天的零花钱。老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甚晴:“小公子莫非来自大户人家,二两银子算很好了。如果不花什么大钱,那是够用,而且你们人口少,一年四两银子绝对够花。”
在以前甚晴脑袋里根本没有花钱的概念,在家不愁吃穿,上了街看见喜欢的拿钱便买。尤儿是挨过苦日子的人,她拉了拉甚晴的衣角说道:“甚晴,这可不是家里。普通工钱差不多都这样,只不过码头工夫确实太苦,明天我们再重新找找吧。”
吃完面,两人边散步边往回走,甚晴却失了生机,皱着眉头在苦思着什么。尤儿见了,轻轻拉过她的手,甚晴回神,转眼就看见尤儿烦忧的神色。甚晴收敛愁色笑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该寻一份怎样的工作好。看样子这几乎不找女工,索性我就一直男装打扮,找一份可以养家,却不会太辛苦的工作。”
“甚晴。”尤儿突然唤了声。
“嗯?”
尤儿靠上了她的肩头,拿起甚晴那细皮嫩肉的手:“你是没有吃过苦的千金小姐,眼下为了我要一道出来吃苦头,还开罪了家人,这样让我心底好是难过。”
甚晴绾眉苦笑,离家一个多月了,尤儿几乎总会提起这样的问题。甚晴停下脚步,掰起她的下巴,粗了嗓子装出一副厚沉的声音说道:“娘子放心,为夫是绝对不会让你过上苦日子的。你跟了我,我就会给你幸福。”
见甚晴这一副阴阳怪调的,尤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眉间忧色瞬散。
“瞧你什么样!”
见尤儿破涕为笑,甚晴也笑道:“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理当开开心心去面对。走,娘子,我们回家。”
“是!相公大人。”尤儿也配合道。
回到家,甚晴是习惯了每日洗澡,尤儿便去提水替她烧水洗澡。租来的房子带有院子,院子有口井。房子设备都还不错,就是租金比较贵。甚晴一口气付了一年租金,看着白花花银子散出去,不免有点心疼。
泡进热水里的时候,甚晴不住沉思起来。在外这一个月,她也多少感受到了离家之后的差距。从未离开过家的她到夜晚也会想起家人。不知道爹娘知道她跟尤儿擅自私奔了会不会气得大病不起,不知道二哥跟大哥会不会因为她的事情而决裂。
尤儿担心的问题甚晴也在担心,只是不能让尤儿感到内疚她才故作坚强。甚晴咬了咬唇,慌忙抹掉眼角边快要滚落的眼泪。毕竟她也还只是个十六多的小女孩,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非常不易。
这时候尤儿提着一桶热水回来了。甚晴强作起欢笑:“桶够大,来一起泡。”
两人挤在一个浴桶里,这浴桶不及家里的大,两人进去后便变得拥挤。尤儿靠在甚晴怀里,甚晴替她梳理着头发。
“尤儿,交了租金,我们现在还剩多少钱?”甚晴不懂管财,索性把财政权交给了尤儿。尤儿心算了算:“一千两银子左右。”
“明天你存一部分到钱庄去,以后应急用。在这里落了户,用钱的地方就多了。”
夜晚的时候,两人共眠一张榻,尤儿今日洗了衣服,打扫了卫生,累得很,遂倒头就睡着了。甚晴倒有点认生,加上床板太硬,翻来覆去甚久才入眠。天青的时候,甚晴就被尤儿唤醒。两人洗漱过,换上衣衫便到市集上去。
找工作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在甚晴找了一个上午却无果后,她有点泄气。陪在她身边的尤儿更是无奈,洗碗工甚晴嫌脏,杂货店嫌工钱少,体力工嫌苦。一来二去两人几乎走遍了整个镇子。
中午时候,两人寻了家小酒馆,入内便要了一壶女儿红,然后炒了几些小菜和米饭,就当是午饭了。甚晴看着那些粗糙的米饭,发黑的腌黄瓜不住就拧了眉头。酒上来后,甚晴嗅了下,酒香异常,小抿一口,她眉目一扬,想不到着粗糙小酒馆卖的酒却不错。
“小二,你这是什么酒?”甚晴问道。
小二上前笑了笑:“自家酿的酒,没有名字。见还不错就拿出来卖了。”
“你这酒,静嗅香气清雅,摇晃后甚为馥郁,怕是酒中香气物质颇多,入口冲腔,回味流连。好酒,好酒!”
小二愣看了甚晴一眼,半响喜道:“公子识酒之人啊!”
“不敢,只是贪杯,久而久之懂一点点。不过对于酒馆来说,酒才是根本。若店里可把酒这一块着重做好,不久将会远近闻名。”甚晴建议道。
小二苦笑了下:“我们老板都是读书人,开着小酒馆也是维持生计,赚来的酒钱用去读书备考。也没有多少闲钱研究这个,来喝酒的都是镇子的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