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拱门上柿子园的笔迹,“这是闵王的字“
皇帝背手欣赏,叹息道,“是啊,这字体清丽脱俗,有仙人像。“
玉蓉也怀念起幼时弟兄们在一起进学的情景,“闵王其实文韬武略都很精通,尤其是在写字和作画上造诣颇深。只是他有个怪癖。作画都只画仙云白鹤。题诗也都是一些神鬼之文。父皇常笑话他并无大志……先皇。“知道说错了话,又赶紧谨慎改口。
皇帝似是并未听到,反倒一起调笑,“是啊,犹记得少年时候,他教朕一野法子,打坐运气冲顶,说这样开智慧。朕在太皇太妃的舞闇观里没少偷偷练,最后被太妃发现,又是狠揍了一顿。”
玉蓉舔了舔干涩的唇,试探着问,“陛下年幼时与闵弟交情真好。”
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啊,除了舞闇观,朕最熟悉的就是闵王了。年少时候没少跟他厮混,宫里有什么好所在也都是他带着朕去玩耍。只不过后来被先皇发现,责罚了我二人。闵王受苦了。”
第20章 淳于王爷逝
看着皇帝今日的心情格外好,玉蓉也斗胆多说几句,“罪臣从出生起从未见过太皇太妃,也很羡慕陛下有太妃教导。”
皇帝笑答,“是啊,太妃虽然严厉,但却是朕年少时仅有的关怀,现在她早已故去,朕也好多年未回过舞闇观祭拜了。“随即拉起玉蓉的手一同游园,看着仲夏时节绿油油的柿子树,两人边走边闲谈。
“朕第一次见道闵哥,就是在林裕妃的奇芳宫中,当时他正在后院的柿子树上睡觉。”
玉蓉猜他少时应是偷偷进宫,多半是想念先皇。
“陛下幼时是常来宫中吗?”
“朕哪里那么好命,一年也未见得父皇一面。都是想的不行了才过来,每每来宫中,父皇都是训斥朕,说朕难成大业尽是儿女情长。”
“先皇当年也是为了勉励陛下励精图治,所以才有今日的隆盛盛世啊。”玉蓉现在越发的佩服自己拍马屁的功底。
皇帝忽然笑的有些凄凉,行到一颗枝繁叶茂的柿子树下,席地而坐,随即躺下,良久叹息,“朕宁愿他当日多一些父爱温情,也好过今日丢给朕这偌大江山。你们看到的是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力,朕看到的是千万百姓徘徊在饥饿边缘和不愿安分的心啊。”
是啊,玉蓉也感叹着,终其一生他都无法看到皇帝所看到的。成王败寇,他只是个罪臣。
这个先皇,把父爱温情给了他,却把皇位给了他。两人又说道了林裕妃的柿子糕好吃,样子也好看,玉蓉说还记得古方。
玉蓉紧挨着皇帝躺下,随后又断断续续跟他讲《地行录》里的见闻故事。
皇帝听的入迷,闭上眼,“如果真有地狱,那是不是每个人都要走一遭。”
玉蓉对地狱深信不疑,抄了上万遍的地藏经,无间地狱犹在眼前。“回禀陛下,这世间是肯定有地狱有轮回的,人这一生受想行识无不是罪无不是业。别人不晓得,但罪臣是一定要下地狱的。罪业深重呢。”
皇帝慢慢的将躺在身旁的人温柔的搂到怀中,望着头顶的柿子树,很郑重的说,“要是必须下地狱,朕一定跟在你身后保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玉蓉不知他哪句真哪句假,心里竟然也莫名一暖。只是过后又觉得皇帝天真至极,在无间地狱里,父母兄弟相见亦不能相帮,各有各的业障,各有各的地狱。
只是如果真去了地狱,他并不想跟他相遇。这一世的恩怨纠葛已经够了,够了。
两人说着竟然兀自抱在一起睡着了,直到昭赐领着程奉泉急匆匆的来柿子园里寻人。
“皇上,陛下,陛下臣有要事禀告。”程奉泉跪在一旁急吼吼的说着,惊醒了熟睡的两人。
皇帝有起床气,忽然被人吓醒了美梦,一脸的y-in沉。
“何事如此惶急,有失体统。”
“回禀陛下,今日臣前去游说齐瑞麟,谁知一早到王府就听说淳于王爷忽然病重,许多太医都在救治,一直熬到了午后,淳于王爷驾鹤去了……年四十九。请陛下节哀。”
玉蓉也揉了揉眼坐起来,乍闻噩耗,马上想到了瑞云,他抓着皇帝的手一紧。
隆盛帝脸色y-in沉,又看了看一旁面露焦虑的人。随即传旨,“兹事体大,便装前去吊唁,玉蓉昭仪也随朕前往吧。”
等众人梳洗换衣后,才来到淳王府,王府上下在王妃和齐瑞麟的带领下前来恭迎圣驾。
皇帝率先扶起王妃,面露悲色,安慰抚恤一番,又去瞻仰王爷遗容,整个一下午都耗在淳王府。
诸事皆闭,传孝子面圣。齐瑞麟、齐瑞云在程奉泉的引领下来到中厅觐见圣颜,皇帝在内室与玉蓉简单用了斋饭,就只身出来。
屏退左右,中厅只有皇帝、程凤泉和齐氏兄弟。
两人拜见陛下后,落座看茶。
齐瑞麟向来一副傲慢姿态,而兄长齐瑞云则是温恭谦良识得大体。两人样貌也是云泥之别,齐瑞麟是王妃所出,却意外美艳。齐瑞云生母据说是西域第一美人的部族圣女,但是样貌只能说得上是清秀而已。
皇帝微笑问,“云卿,朕听闻你生母是西漠上一届的圣女。”
齐瑞云起身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微臣生母是西漠人士。”
“朕不记得是哪个部族的。”
“回陛下,是西漠索多罗部下辖的多伦族。”
“多伦族,朕记得是四十年前归顺皇朝的。”
齐瑞云不知皇帝为何对他的身世如此感兴趣。也继续解释,“陛下所言甚是,多伦族一直受夸乌的掠夺和压榨,为了部落后裔延续,就归顺了□□。臣生母契尔柯氏是多伦圣女,是先皇赐婚给父王……只可惜父王……”说到这里两行清泪留着下来。
“爱卿不必忧伤,淳于王爷救过先皇的命,又是朕的皇叔。朕一定告慰圣庙先祖,厚葬皇叔,斥资募建陵寝,极近恢弘之势。”
齐瑞麟忽然起身向前一步,程奉泉一直侧立皇帝身边,见到此举,青锋剑轰然出鞘,剑锋直抵齐瑞麟咽喉处。
“程卿,你这是做什么,瑞麟只是有话跟朕说。速速退下。”
程奉泉咬牙瞪着倨傲的齐瑞麟,他一直防范着这个八王党,半晌才收剑退下。
皇帝笑着说,“瑞麟是王妃爱子,是瑞云的弟弟,也就是朕的弟弟。无妨无妨,有话就说吧。“
齐瑞麟冷笑一声,“微臣不过是八王党一罪人,不敢跟陛下称兄道弟。外族人的事罪臣不知也不想知,只是说到已过世的父王,父王有遗命传于罪臣。年前父王已经选好一块墓地,只是简单修缮一下,便是为今日死后容身之用。就不劳烦陛下斥巨资修陵建墓了。罪臣母妃也是这个意思,还请陛下体谅。”
皇帝抿着唇,不发一语。
齐瑞云赶紧打圆场,“陛下是仁慈孝悌之君,家父已故,留有遗命,瑞云等不敢不从,还望陛下体恤臣等无福消受圣恩。”
皇帝忽又笑着将目光转向齐瑞云,“瑞云所言极是,是朕忽略了皇叔所愿。这样吧,就依皇叔。”
“谢陛下成全。”
皇帝挥挥手,笑道,“朕一向体恤有功之能臣。”
齐瑞云马上明白了圣意,遂跪拜,“微臣不才,不知如何为陛下分忧,但有所命,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齐瑞麟落座,瞥了瑞云一眼,随即冷哼一声,甩袖扭头,满面怒容。
皇帝呵呵一笑,起身亲自扶起齐瑞云,态度之亲昵,让程奉泉也不明所以。玉蓉在内室,与中厅一墙之隔,借着门缝偷听,也是被齐瑞麟的不恭之举吓得心惊。
“瑞云之才,普天之下难寻啊。朕最近有一事还需瑞云c.ao劳。”
“陛下请说。”
“上月,索多罗部老王退位,新王图尔特巴即位。“皇帝特地站在齐瑞麟身旁说道,”据朕的密探查报,这个图尔特巴可谓是西漠不世出的将帅之才,多次与北边夸乌等部落交锋,从未落败。还自学了皇朝文化,尤其是兵法,堪称用兵如神。”
齐瑞麟听得出神,也c-h-a嘴道,“我朝中也有豫北侯、曲凤辉等良将可与之匹敌。”
皇帝装作没有听到,“皇朝素来跟西漠部族有联姻习俗,当年先皇年岁已高,妃嫔众多,无耐之下才让圣女下嫁皇叔。现在图尔特巴主动要与朕联姻,将其妹圣女图贺兰朵下嫁。”
说到这里,齐瑞云兄弟二人莫名紧张,生怕皇帝兴起赐婚。
“朕已经应允,秋后迎娶图贺兰朵为圣妃。只是此去西漠和谈的使臣一直没有适合人选。朕听常爱卿举荐云卿,才借机相询。”
齐瑞云回道,“承蒙陛下错爱,瑞云并无大才。只是通晓索多罗、多伦和夸乌的语言和民俗历史。臣之才只可担当通译,至于和谈使臣,请陛下派遣贤能。”
“哈哈哈,朕是没看错人啊,好,瑞云可愿意做朕的御前行走兼西漠和亲通译一职?”
“微臣愿往,定不负陛下所托。”齐瑞云跪地叩拜。
“好,不日圣旨会下达王府,待你从西域归来,朕即拜你为太学院学士,帮朕编纂西漠通史和语言文献。”
“臣领旨谢恩。”
皇帝带着程奉泉、齐瑞麟又出去安排后续事宜。特留下齐瑞云与故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