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上了大学,学校又组织了一批学生,去贫困山区支教半个月。谓默看一个女孩家里很是困难,又觉得投缘,离开以后,每个月都会给那个女孩家里打五百块钱。
虽然不多,但也是从她的生活费里扣的,也是她额外打工赚的。不管怎么说也都算是来之不易。
就这么供那家供了两年,一直到大学毕业,刚刚毕业,工作还不稳定,自己也没有多少工资,每天又因为各种事忙的焦头烂额,连租房子的费用都是她的一个学姐帮忙付的,于是便忘了给女孩家里打钱的事。
一连着忘了两个月,女孩的妈妈打电话过来,那时候谓默正在睡午觉,一点开接听,就被那边的声音骂了个狗血淋头。
谓默虽然不能完全不将这一切放在心上,但是也能做到不让那些过多的影响自己。
从那以后,谓默半年没有给那家提供任何帮助,结果有一天,孩子的妈妈又突然打来电话,一阵的哭诉,说家里最近出了什么事,孩子得了病没有钱治,好久都没有新衣服穿,又叫来孩子,跟着一起哭。
谓默一时心软,又开始了每个月的帮助。
没过多久,风涟也来到了谓默在的城市,应聘了谓默在的那家公司,两个人一起合租的房子。分别了将近五年的好闺蜜,又重新在一起玩闹。
后来她们又合租了离公司较近的小区的房子,租金也较高,加上重新装修的费用,谓默就暂缓了这个月对孩子的帮助。
不到半个月,谓默就又接到了那个把她骂的狗血淋头的电话。
她觉得,这种付出不值得,这样的人,也不配。而后,拉黑了那个联系方式,从此终止了对她们一家的任何帮助。
不是所有人,你对他善,他都会还给你善。人心险恶,却也很温暖,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已经很累了,又何必把那稀缺的善意给那些配不上它的人呢。
可是连续两年多的帮助,和省吃俭用,最后也只换来了这么一份怨言,谓默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风涟劝她,不要再把善意分给无意义的人,尤其是涉及个人利益的时候,利己并不是可耻的。
那时,谓默决定,再对这世界,给出最珍贵的一次善意,如果这一次还是得不到善意的回报,那么,以后,便不再给出这一类的帮助。
对完全陌生的人,给出需要自己信任和极大利益的帮助。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千丞来到。
所以,那r.ì,她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是用了很大的勇气的。
那最珍惜的一次,没有辜负她。
不是愚蠢的一昧损失自己的利益,也不是不顾一切,就是那么简单的:我们素不相识,但是你需要有人拉你一把,我恰好在你旁边,于是,我就把手递给你了。
☆、遗墨(六)
午夜,谓默抱着被子,哭的一塌糊涂。
她肿着眼睛,给千丞发了一条消息:“我没有走。”
千丞是第二天早上看见的,一瞬间,竟是笑出了声。
过了一会,才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得病,会不会死去,会不会最后,在那极为痛苦的处理中死去。
天气渐凉了,外面卖衣服的基本上都离开了,千丞和谓默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衣服。
后来,他们在谓默的家里,找了几件宽松的的衣服,给千丞穿了。虽然是女装,但不是很明显。
千丞又和谓默一起去找了一些血液样本,这次学校早都停课了,他们直接去的医院。
医院里很重的消毒水的气味,医生护士穿着一身的白大褂,带着口罩,在住房和走廊里来回跑。病房里腐烂的气味太重,仅仅一闻,就让人恶心。
他们走进病房,就铺面而来的腐臭和消毒水的味道,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呕吐物的味道也时不时的传出来。
谓默本想逃离这里,但是她看了看完全不知道,也不好意和人j_iao谈的千丞,还是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心平气和的和病人j_iao流。
千丞依旧每天都在实验室工作,现在一到饭点,都会自动的到楼上,去找饭吃,谓默看的紧,也没有再出现昏迷这种事。
从病毒爆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凉城已经完全封锁了,按照千丞的说法,要不了多久,病毒会在其他城市一点点的扩散。其实其他的城市早就有几起病例了,只不过当初处理的快,都强制x_ing送来凉城,所以还没有特别严重。
谓默百聊无赖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又理了一下时间,最后,在那张写满了注定的未来的纸上,她签上了“千丞”两个字。
字写的有一点连,那两个字又靠的太近了,她又重新写了一个,这次很好看,满意了。谓默看着两个字的对比,笑了笑,第一个挤得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字。
她猛然醒悟,一个字啊,哈哈,真讽刺啊。
“拯”。
“拯救”的“拯”。拆开,那么像“千丞”。
手机上突然出了提示消息,谓默看了看,自言自语道:“病毒已经扩散到周围城市了,离开的人身体里有感染病毒没有发现,这下,真的完了。”
半个月后,病重的人全部送往凉城的医院,较轻的可以在原本的城市隔离治疗。凉城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谓默披了件外套,去了地下室,千丞正躺在沙发上休息,他脱了白大褂,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袖不是很厚。他面朝着沙发,一整个后背就露在外面。谓默顺着那条曲线看下去,一直没剪的头发长长了,盖住了脖子,然后是一条极美的弧度,后背上,脊椎骨一节一节的突起。
腰的那里,在脊椎骨的两侧,似是有两个圆形的东西,中间连在一起,那个东西略微突出于身体,两个圆中间好像是有玻璃片,发着微弱的白光。那白光使得他腰两侧的衣服更亮。
谓默突然想起了那个护士当初的欲言又止,还有后来告诉她的身体里金属离子含量较高。那是一种直觉,那个机器绝对不是简单的佩戴在他的身上的。
谓默拿起沙发另一头的毯子,披在了千丞身上。
随后,她坐在一边,玩着手机,等他醒过来。
千丞醒来时,只感觉身上暖暖的,这才想起来,自己睡下时根本就没盖毯子,他抬起手,隔着毯子摸了摸自己腰,还是硬邦邦的,但是已经不怎么影响他了。他坐了起来,毯子掉到腿上,终于看见了坐在一边的谓默,揉了揉眼睛,道:“午好。”
“我来问问你的成果。”
“差不多了,不过还要等用那个女孩血液培养出的抗体,那个也要用。”
“都做好就走吗?”
“不一定。”
“你现在有有效的药吗?”
千丞像是一个自以为做了大事求夸奖的小孩子:“有啊。”
“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却丝毫不动容吗?”
那张笑着的脸瞬间凝固了下来:“我不能救他们的,更不能给他们药。不能改变历史是一方面,况且他们对于我而言已经死了,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我救与不救还有什么意义!”
“那对于三百年以后的人来说,你们那个时代的人还都死了呢,你还去救做什么!”
“那不一样!”
“所以说,不管谁感染了病毒,你都不会救吗?”
“绝对不会,我在走之前也签了保证书的。”
病毒大规模扩散,全国近百分之二十的人感染,现死去人达到一万。
女孩被发现。
培育出抗体。
一部分人接种疫苗。
大部分接种疫苗的人因癌症死去。
千丞得到了足够了样品,继续在实验室里工作。
快要一年了。
谓默买了一堆药回来,都是刚研发出没多久的,说是对病毒有效的药物。他们吃饭的时候,千丞捡了两盒真正有效的药出来,剩下的药全部都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有一天晚上,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一直都是嗡嗡的雷声,像是蒙着被子发出来的。千丞回到阁楼里,看着外面的雨。
像是那些患病了的人,无比的急切,无比的疯狂,从曾经幸福的云端坠落,无可挽回的,奔向黑暗的深渊。阁楼里听见的雨声都要比别的地方大好多。
他就坐在那里,听着瓢泼的大雨,听着声音微弱的雷,想起了他来这里时的情景。
四下里都是黑的,偶尔会有一些白光,然后开始出现像是雷鸣一般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开始变亮,白的刺眼,更强的白光像闪电一样,穿破隧道,刺到他的身侧。
他本就不知道哪里是起始,哪里是终点,他甚至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他只能选择相信那边超控着他身上机器的人,能将他完整的带到陆地。
极强的气流顶着他,他要逆风前行。雷鸣在他的耳畔,震得耳膜极痛。闪电劈在他的身侧,时不时的连在他腰上的机器,电流通过他的全身。
那时,他就想,只要离开这里,到哪都随便了。
后来的三分之一的路程,他都是在通体过电的痛感里度过的,身体抽搐,疼的满脑子里都是无意义的轰鸣,每一块肌r_ou_都好像要挣脱卡r_ou_体,逃回到他一开始出发的地方。最后,连疾风抽打着身体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坐在床上,缩成一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虽然那种痛苦已经过去好久了,但是,只要一回想,还是浑身发麻,怕的不能自已。
天空一道惊雷,乍破天际。
雷声突破了云层,同雨一泻而下,再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