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顺着小男孩的手抬头,看到门上牌匾写着:崇善寺。
白浩道:“是白天路过的那个寺庙。只是……我记得原来是红底白字,现在怎么变成了白底红字。”
宋东阳看一眼道:“那字的墨还没干吗?”
小男孩又撇嘴笑一下,蹦蹦跳跳走进了寺庙。
白浩、宋东阳对视一眼,跟着入内。走过大门的时候,牌匾上的墨汁正好落到宋东阳脚前,宋东阳蹲下用手指沾了一些,嗅一下,道:“是血迹。”
白浩虽然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可是脸上神色却y-in郁许多,道一句:“走吧。”二人便入了内。
院内立着一个烛台,摆满了空蜡烛,蜡烛都是灭的,旁边的香炉c-h-a满了香。
宋东阳看白浩停下道:“怎么了?”
白浩道:“一般寺庙都是先上香,再请愿,有香自然有蜡烛,可是这里香火鼎盛,怎么蜡烛都是灭的?”
正说着,小男孩又从寺庙内堂探出脸来,瞪一下两人,眼睛滴溜溜得转。
宋东阳道:“他一直在等我们?”
白浩道:“进去吧。”
庙堂门口立着好些人,宋东阳和白浩透过人群,才看到堂内情景。
堂上竖着一黑色牌匾,匾上四个金色大字“惩恶扬善”甚是夺目,一中年男人着一身墨色绸缎,胸前绣着一只仰蹄七彩麋鹿,男人头带官帽,双眉尾端飞起,目光神色熠熠生光,透着冷峻。案下衙役左右各五人,一身轻装配刀,胸前绣着大角羚羊。
“在寺庙里审案?”宋东阳悄悄问白浩。
“带罪人。”惊堂木一起,在庙堂内掀起一阵响亮回声。
庙堂中间闪出白光,白光散开,一人双手捆在身后,低头跪倒在地。
“罪人薛秦,抬起头来。”语毕,薛秦缓缓抬起头来。
“今日酉时,你在何处?”
薛秦回答:“明心居喝酒。”
这人回答完,宋东阳再审视一那人背影,蓝色外褂,他忽然想起来,是隔壁桌的少年。
“再往前两个时辰呢?”大人又问。
“明心居喝酒!”
“你再好好想想?”
薛秦认真想过,道:“我喝酒,我一直在喝酒!”
惊堂木再起:“一碗汤,不过是要你离了魂,到这鬼司接受审判,还不至于让你全然失忆,传婉君。”
离魂?宋东阳听到这二字,顿时觉得头有些大……
薛秦忽然发疯,挣扎起来:“不……不要!……是我!两个小时前,我……我与婉君正在欢好,却被她兄长撞破,是我……我错手杀了她的兄长。”
“传婉君。”
堂内白光再现,白光消失时,一白衣纱裙女子立于堂前。
“婉君,堂下男子你可认得?”
女子抬头,看一眼跪着的少年道:“认得,他欲对我做出不轨之事……结果被我兄长撞见,兄长见有人辱我怒不可解,便要上去打他,没想到……没想到兄长居然被他打死了……”
“你想清楚,是你二人欢好,还是他强求于你!是他错手杀人,还是故意打死你兄长。”
女子再看一眼蓝衣少年,双目凝视,却不言语。
男子突然起身,似要冲到案前,一边哭喊,一边道:“是我!是我欲强于她!是我!是我打死他兄长,他兄长贪得无厌,没有黄金百两就不让我们见面!黄金百两啊!我父母怎会同意。可是没有钱,我就不能迎娶婉君,我气不过,所以才杀人!”
女子看着少年,突然满眼含泪道:“我……我知道我那哥哥贪财好赌,不想让你花那些冤枉钱,便主动找你,我想,若是我有了你的骨肉,他就不得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没想到他拿了一把斧头,偷偷跟着我。你两争执,他掉了斧头,把你扑倒在地,他一下又一下的踹你。把桌子砸在你身上,你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得满地是血。所以……所以我就……”女子捂着脸,“嘤嘤”哭着,似乎不忍再继续回忆。
“婉君!不要再说了!不是这样!不是!”少年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凑到女子面前道,“不要再想了,是我杀了人!”
她双手抓着薛秦,面如死灰,一滴眼泪滑过,她道:“所以我就捡起了斧头,砍在他的头上。鬼司大人,我想起来了,是我杀了他,杀了我的兄长。”说罢,跪倒在地。
鬼司衣袖一挥,桌案上一道金光闪过,长卷悬于空中,缓缓打开:“罪女婉君,年二十有三,杀其兄长,此罪一,杀人并未服法,此罪二,自绝x_ing命,此罪三,三罪并罚,入鬼狱,封五识,三世□□。”
“那我呢?把我一起关起来吧!”少年道。
“你阳寿未尽,今日之事不过是你之梦魇,醒来后自有你的罪要赎。可有不服?”
少年看女子一眼道:“不服!我们当然不服,婉君杀他,是为了救我x_ing命,何况他兄长不仁不义,杀他又何罪之有?”
鬼司大喝一句:“目无法度!伤人x_ing命,这是罪,是理,更是法,”
少年道:“法无正义,又何须信仰?难道法之权威,只是为了让所有人臣服?”
“来人,压罪女婉君入鬼狱。”鬼司并未回答。
话罢,少年和女子、衙役、人群一齐消失。
小男孩走几步,一下扑在鬼司怀里,“呵呵”笑一下,然后回头看着白浩和宋东阳。
宋东阳满脸尴尬,道:“我两应该是误闯!对!是误闯。”
白浩双手作揖,道:“不知今日您邀我们前来,所谓何事?”宋东阳听完,满脸诧异看一眼白浩,瞬间恍然大悟。
鬼司似笑非笑,又略带赞许,看着白浩道:“我邀你们?”
白浩道:“一碗汤,让薛秦离了魂,想必这孩童就是引魂之人,他一路走走停停,必是引我们见你?”
“大费周章确实有事相求,除此外,你们就没什么想知道的?”
“这是何地?”宋东阳问
“酆都鬼城,是人死后魂魄归宿的地方,上古参天,寺庙林立。这里白天就是寻常民风,百姓安居乐业。仙、道、释、儒,诸神众鬼盘踞各庙各司其职,以苛刑峻法统治亡灵,每当夜晚来临,审其孽,赎其罪。”
白浩问:“除了鬼司外,还有其他体系?”
鬼司道:“酆都坐落在六天青河旁,有三宫九府十八庙,鬼帝坐镇于此,统亿万鬼神。鬼司、鬼法、鬼门、鬼狱等级森严,融逮捕、羁押、庭审、判决、教化,意在惩治生前作j-ian犯科者。人间说阎王判官小鬼,不过只是传说虚妄,惩恶扬善才被称道。”
“那叶无心……”
“我请你们前来,便是为了救她。”
宋东阳以为自己听岔了:“救她?大人,叶无心与我这位白兄弟可是说也说不清的血海深仇,杀子之恨。”
“宋东阳!”白浩道。
鬼司无奈笑笑道:“无碍,他说的也是事实。”
宋东阳撇一眼鬼司:“那你还让我们救她?”
鬼司面露狡黠,道:“大弊既大利,仇恨不过就是瞬间事。”
白浩问:“她怎么了?”
鬼司道:“从青城回来,她双眼具瞎,我留她一丝魂魄守住真身,其他魂魄都被压在八层地狱。明明已是生死边缘,她却不求生,只求死。她若是生着,生前罪孽生前清算,可若是死了,生前未清算的死了要一并写入生死薄,到时候需过堂审讯,鬼城律法严苛,她又罪孽深重,只怕有去无回。”
“你为何要救她。”
“不是我想救她,是鬼帝想救她。她本是鬼帝养母,多年来甘愿以未尽阳寿侍奉鬼城之帝。”
“既是鬼帝想救她,那到好办,她若死了,两人正好长久作伴。”宋东阳问。
鬼司叹一口气:“众生皆苦,即便是掌管亡灵的鬼帝,也轻言放不下生死,怎么能念死不念生?况且叶无心就是死了,酆都律法在前,谁能为所欲为?”稍稍停顿,看一眼白浩,话锋一转,道,“你要那些孩子?”然后再看一眼宋东阳问,“那你要什么?”
宋东阳折扇轻起,道:“紫铃兰。”
“修复内丹之用的紫铃兰?”鬼司轻笑,“成交。只要你们能让她的魂魄心甘情愿回到真身。”
宋东阳思考一下,道:“这算不算犯法?你们不会等我二人死了,再跟我们算账吧,”
“你到是思虑周全,你二人阳寿未尽,醒来也不过是一场梦,就和薛秦一样。”说罢,递上一块墨玉牌子,刻着一个“司”字,“这块令牌是鬼城通行的钥匙,魂童会带你们去见叶无心。”
“这牌子能通往任何地方?”宋东阳问。
“大部分地方。”鬼司道。
魂童从三人说话开始,就乖乖站在一边,听到鬼司提起自己,冲二人甜甜地笑了一下。
“去吧,早去早回。”说罢,鬼司衣袖一挥便消失无踪。
“老狐狸。”宋东阳道一声。
白浩道:“官有官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