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她松开未来,突然身体向后打了一个挺,然后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未来只是怔怔地盯着女人下半身被血染红的睡袍,还有黄色的液体从她腿|间流出。
因痛苦而将五官扭曲成难看的形状,汗水将她的衣服浸湿,口水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的孩子不移民…绝不移民……”女人着了魔一般喃喃呓语。
未来清楚地看到女人的瞳孔放大,身体直挺挺地被台上担架运走。他只能干看着。
“给您造成困扰十分抱歉,我们会对这名孕妇进行急救。您也受伤了,赶快去包扎一下吧。”
“哦……好的。怎么会有孕妇在研究所里?”
“她是我们的病人。”清子扶了一下未来,“请问您怎么会到这层楼呢?”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层楼?仅仅因为你们把电梯设定为不在其他楼层停止,我就得老老实实呆在顶楼受你们摆布么?
未来想冲着清子和所有工作人员大喊,但还是强压着怒火,用手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压着语气说道,“是这样的,这次的点滴好像把我的手弄肿了,我想找人帮我处理一下。”
这是未来事先准备好的,一旦被发现便拿出来掩饰的借口。
如果直接质问清子“为什么我不能到其他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困在顶楼?”之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只能更加引起他们的注意和防范。
清子看了看未来肿胀的手背,如果是院长亲自输的液,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但她还是点点头,“真对不起,给您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您跟我来吧。”
处理完伤口之后,未来回到顶楼,已经到了下午,他看了一下手机,仍旧没有真守的回信。
未来只想赶快听见真守的说话声,没有犹豫地拨通电话。
“喂?前辈。”真守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
“我在靶场,和勇一起练习射击。”
未来能听到隐约传来砰砰的枪声。
“看到今天早上我给你打的电话吗?”每说一句话,脸上的伤口都会被牵引着火辣辣地疼,脖子上的咬痕也让他烦躁不已。
“看到了,怎么了前辈,你找我有事啊?”
“为什么不回电话!”未来不自觉地放大了音量。
真守在电话的另一头愣了一下。
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和失态,未来急忙把电话关闭,却没想到这样会给真守造成更大的误会。
“什么嘛,前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哪来那么大的火气。”真守听着嘟嘟声,自言自语,再给未来打电话,对方已经关机了。
勇打完了这一盒子弹,问真守,“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是前辈打来的,没什么事。我们不理他,继续射击。”
作者有话要说:
☆、万物归初(一)
“把外衣脱掉。”
“我不脱。”
清子和真守这样直白的对话,让一旁的工作人员满脸黑线,不由得替他们尴尬。
是不是每一次见到这个女人都要脱衣服?真守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种近似无理取闹的指令已经快让他形成条件反射了。
看见真守没有行动,清子又命令了一遍,“把外衣脱了。”
“只有外衣吗?”真守确认道。
“对,难道你想在河边全|裸吗?”
好,看来是我想多了。真守在心中埋怨。
晚上6点钟,真守依照约好的时间在离渡口不远的地方等到了清子,这里虽然看不到河面,但仍可以感受到从护城河吹来的凉爽湿润的风。
脱下外衣,将其交给清子身边那名不认识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接过外套,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最后从领子后面拿出一个酷似纽扣的金属小圆片交给清子。
“您看看是这个吧?”
清子拿着“纽扣”看了一眼,然后把他交回到工作人员的手中,“应该只有这一个,今晚你代替他留在这里,辛苦了。”
“是。”和真守身材相仿的工作人员回答。
金属钮扣是勇放到真守身上的定位信号发射器,藤原在他的身上只安装了这一个监控设备,并没有窃听装置,这无疑为今晚的出行创造了机会。
“我们走吧。”清子带着真守转过一个弯,走到渡口处,已经有客艇等在那里。
为了蒙混过生物圈三号的出入检查,清子将事先准备好的化学物品采购清单交到安检人员手中。
“总部的研究有新突破,今晚我要和供药商洽谈。”
安检人员看了一眼毫无破绽的采购单,又怀疑地看了看清子身边的人,说道:“可是供药商的总部一般不都是在生物圈三号内吗?”
“那是生物制药的供货商,武器商这种危险人物总指挥是不会允许他们进驻生物圈三号的,影响不好。我今晚又不是为哲平院长跑业务去了。”
“好的,”安检人员毕恭毕敬地说道,“那请问您有总指挥的签字吗?毕竟像您这个级别的研究人员要想出去要走正规程序的。”
“如果有正式批文的话,相原总监恐怕也会知道吧,”清子从容地拿出手机,调出了藤原的号码,“你给总指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哪里哪里,博士您多虑了,我们也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耽误您出行实在抱歉。”
“谢谢,那我们走了。”清子带着她的“助理”登上了客艇。
“不要想到船头去看风景,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不要贴着窗户没完没了的看,别人会看到你的脸,这样会给我带来麻烦。”
真守在小巧而豪华的船舱内坐下,看了清子一眼说道,“知道。”
这就是两个人离开生物圈三号之前的全部对话。
快艇开的很平稳,舱内的窗户无法打开,虽然无法感受到外面凉爽的风,但隔着玻璃,真守依旧可以看到水花沿着窗沿翻涌上来。
清子坐在离自己稍远一点的位置,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
真守觉得无聊,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来的信息,思绪又回到了今天下午和未来的通话。
难道说前辈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乱发脾气的。想着要不要向清子确认一下,但清子碰巧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真守,那冰冷的目光让真守打消了这个想法。
天渐渐黑下来,被快艇溅起的水花也在夜的浸染下变得模糊不清,等到船靠岸的时候,渡口的指路灯更亮了。
两人从快艇上下来之后直接坐到预停的轿车中,真守和清子都坐到了后排。
“把手机给我。”清子说道。
“为什么?”
“你在生物圈三号之外的这段时间通讯工具由我来管理,任何向外地传送接受信息都是禁止的。”
“你……”真守拿出手机,又不愿意交出,万一未来在这个时候联系不到自己怎么办。
清子从他的手中直接拿过手机,按下关机键。
“我不会偷看里面的内容,现在已经关机了。”仿佛知道真守要说什么似的,清子补充道,“即使关机后也不能还给你。”
真守长呼一口气,他对清子毫无办法,真好奇勇是怎么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的。
可是更让他感到无理取闹的还在后面。
“请你转过去。”
“干什么?”
“转过去。”
“……好”真守照做。
清子用一块黑色的布条蒙住真守的眼睛,然后在他的后脑勺出将布条打了一个结。
真守被蒙着眼睛转过来,用手将布条拽到上面,“你这样做没有用的,光之一族自身有导航能力。”
“车上安了强力磁场扰乱装置。”清子面无表情的说完之后,又将布条拉回原位。
虽然真守此时十分想发作,但最终只说了一句,“您想得真周到。”
真守能感觉得到车在故意绕弯子,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渐渐慢了下来,上了两个缓坡,再进入了一个关卡,然后以极慢的速度行驶。
淡淡的香味钻入真守的鼻孔。
“啊~阿嚏!阿嚏!”
“宇宙人也会花粉过敏吗?”清子问。
真守揉了揉鼻子,“还好。这是什么花?”
清子看着道两旁在夜色中只剩下剪影树木,回答道:“桂花,每年秋天都会开放。”
“哦。挺好闻的。”
即使隔着车窗也能闻到花香,清子拄着下巴,看着一棵棵向后退去的桂花树剪影,不知不觉看愣了神儿。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香味,车窗外的这番景象,即使在夜色之中,也能轻易地将她带入回忆。
国立工业大学——这里祖父曾经任教的地方,而她在这里有过一段最无忧无虑的童年。
祖父是地球防卫军总监,同时也在这所大学里担任教授。虽然身兼二职,但和身为科学家的工作狂父母不同,祖父总能把一切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而绝不会让工作打乱自己的节奏。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温文尔雅,无论对待何人都那么谦逊温和,这就是清子眼中的祖父。
在清子的印象中,祖父永远都是那么年轻,甚至比父亲还要年轻。
“爷爷为什么比爸爸还要年轻呢?”小清子问道。
“因为爷爷经常去旅行,在广阔的宇宙之中,爷爷的时间就会慢下来。”迫水对孙女解释,“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那爷爷也带我去旅行,那样清子就不会长大了。”
“好好,等清子成为独当一面的科学家,爷爷就和清子一起乘坐宇宙飞船,探索未知的世界。”
“嗯。”小清子开心地笑出来,和爷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时,年幼的清子经常在这条开满桂花的路上等着祖父下课。
祖父上完课之后,就会赶过来陪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她读一些科普读物。
从幼儿十万个为什么,到初中物理教材,后来这些书都太简单了,祖父就教她高中物理,大学物理……这一老一小在桂花树下的长凳上一坐就是一下午。清子的物理基础就是在那时打下的,不然身为医疗生物专业主治医师的她,也不会在纯物理的终端武器上有所建树。
小时候的清子从未想过,祖父有一天会成为她在事业上无法洗掉的污点。
她总是非常享受地坐在祖父身边,让他高大的身影保护着自己。她为他而骄傲,因为这所大学里的所有学生都非常尊敬祖父,这种尊敬是由内而外的,发自内心的,没有一丝恭维和虚假。
而她的祖父无论是渊博的学识,还是德高望重的品行都足以担得起这些尊重。
尤其是那个叫藤原的学生,虽然看上去比一般人要瘦弱一些,斯斯文文的,但却比任何人都用功好学。他也是祖父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哦对了,还有一个人经常被祖父提起,那个人叫相原龙,当时清子只知道龙不是祖父的学生,而是他在地球防卫军的一名部下。
最得意的门生和最信任的部下……
回到现实中,清子看着窗外戏谑地笑了一下,如果当时的祖父知道,他有一天会被这两人逼上绝路,会不会在四十多年前就把藤原开除校籍,然后再伪造个空难什么的,让相原龙死在半空中,再也祸害不到地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