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距离上一次工作已经过去七天。若再不重出山河,又会逐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方齐砚打起精神,于当天下午就重振旗鼓,再次出门寻找新的工作机会。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在之前那老太太多日热心的宣扬中,自己已在村中变得小有名气。
他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留意周遭有没有什么新的轶闻。当又途径上次啼哭小儿那家时,正好看到老太太抱着小宝在门口晒太阳,并同左邻右舍一堆年纪差不多的老妇们在闲聊。
老太太也看见了他,笑眯眯地大声喊:先生,过来。
方齐砚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念在对方是长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果不其然,老太太热诚地将他推往人群,并用夸张加脑补的措辞向身边的邻居们介绍他那过人的医术——其实她已在村中说过无数遍,但现在当事人在场,则又热情高昂地再度赞美一番。
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老太太啊,形容得也太玄乎了。声色并茂的样子,好像她当时就在自己身边打下手一样!方齐砚既想笑,又觉不妥,最好只好偷偷忍住。
好不容易老太太歇了口,而她旁边那群老妇们又七嘴八舌地开腔了……他无奈抿嘴,由得她们胡乱吹。实在吵得受不了时,就逗逗那襁褓中的小宝,闭起耳朵不听这些。
终于熬到吹捧潮过去,这群老妇们又找到了别的谈资,夸夸其谈。察觉解放之际已到,方齐砚正想开溜,却被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一把喊住:“先生请留步啊!您现在能去帮忙看下齐伯吗?他也病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起色……”
方齐砚不知齐伯是谁,只想回绝找个耳根清净的地方休息下。但其他老妇听闻此名,个个都唉声叹气起来。接着齐刷刷地,用浑浊但期许的目光看向他,又你一句我一语的将各种零散信息强行塞进他耳。
虽感无奈,他也只得留下倾听。
原来齐伯是老太太多年的邻居,就住在她家隔壁的隔壁。姓齐名沾,已是花甲之年。
因他尤为乐于布施,在村中也是赫赫有名。几十年来,不管认识与否,只要有人向他求助,向来是来者不拒。一生中也是帮了许多人,被村里人尊称为齐伯。
只是这样的大善人,年岁增长后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从中年起,他的身体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症状。无论吃多少东西,体重都是只减不增。渐渐面黄肌瘦,如同得了营养不良。
齐伯中途也曾去看过病,吃过药膳补品……但都没有作用。病情仍在每况愈下,直瘦得一把骨头。待至年迈,更是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只能长期卧病在床。
方齐砚心想:可能就是单纯的身体不好,未必和鬼神有关啊?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明显不高,并非所有病都能治愈。甚至一些小病都能要人x_ing命。
可被老妇们关切地围簇着,他也无法立即脱身,只好和她们一同前往齐伯家。并在路上提前表明自己的“医术”其实只是皮毛,怕她们产生过高期待。
但得到的回应便是先生您也太谦虚……只好静默地继续听她们叙述齐伯的其他事情——
他早年丧妻,原本有个儿子,但因受不了父亲那种总是以帮人为使命的态度:哪怕家里已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也要把一个铜板掰开分给别人一半……最终赌气离村去别处流荡了。
在那以后,齐伯偶尔会哀叹,但也没有消减半分助人为乐的精神。只是病情慢慢严重后,日常起居,就只能靠邻居们来打点帮忙。
而现在老妇们过去,正是准备帮他打扫房间和制作晚饭。
于一片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一行人来到了齐伯那破旧而狭小的家。
屋子里很暗,四处堆叠着各种陈旧物品,空气中有股难闻的潮闷味道。老妇们三三两两散开,或去开窗通风,或拿扫帚打扫起来。
老太太抱着小宝,指引方齐砚来到齐伯面前,同他耐心说明来意。
这是个干扁如同风中残烛的白发老翁。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面上布满褶皱,并向下一路延伸到脖颈。此时正病恹恹地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层打了各色补丁的厚重棉被。
齐伯看见方齐砚,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显出一个慈祥笑容。又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声音抖索地开口道:“云箫……好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原来他也认识段云箫啊……方齐砚和齐伯礼貌地握手问好。只是接触到的那只手,寒冷而瘦削。如同白骨上只覆了一层吹过凉风的薄皮。
望着齐伯身上厚厚的被子,体温却这般低寒,方齐砚不禁联想起了之前的小宝。
这个情形,十分眼熟啊……难道并非普通的生病?
他将目光聚焦在齐伯身上。看他放下胳膊,想缩进被子。只是动作过于滞慢,显得十分费力。
就在方齐砚想上前帮忙之际,齐伯空荡的臂膀下方,却忽然伸出一双紫色的小手,将被子快速扯盖了上去!
方齐砚张了张嘴,不知被子下方那是什么……但已靠近齐伯,便说要帮他搭个脉,借机将被子上半部分,重新拉开一角。
这一看,便吓人一大跳。但见齐伯瘦骨嶙峋的身躯上,却紧紧趴着几个长相奇异的怪东西——脑袋巨大如西瓜,接连着火柴般细的脖子,下方是只有头部一半大小的贫瘠身体。肤色或青或紫,比例十分失常!
而这仅仅只是显露出的一部分。
在还没掀开的被子下方,不知还存在多少这种异物?
他换到齐伯的另一边手去搭脉。过了会,又以盖着被子脉象不准为由,神情抱歉地请齐伯暂时将被子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