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天,偏偏被我和大傻撞见他爹的二夫人与人偷情,我没出声,转身走了,不想惹上麻烦事。不过大傻不会躲,被他二娘发现了。没过两天,就有人到大傻家里闹事,说大傻非礼村妇,要打死大傻。大傻他爹不知道该怎么替他这个傻儿子说话,又听二夫人说三道四,最后竟然默许了村民们进家里抓大傻。大傻他娘跪地磕头,还是劝不动众人,大傻就抱着他娘哭。我看事情闹得这么大,根本没有人愿意相信大傻,光是我一个人站出来,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就……唉,还是当娘的心疼,准备了干粮衣服和碎银子,打算和大傻一起从村子里逃走。大傻没答应,都说他傻,但是他可能知道他娘和弟弟跟着他一走就要颠沛流离了,所以他一个人在夜里,孤零零地离开了村子。我看他一路抹着泪,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也不知怎的就和他一起逃走了。
看出了叶老谈及往事的尴尬,向径笑着递过一杯热茶,“要不是您心善,大傻就会露宿街头,能不能长成现在这么结实都不一定,是您救了他。”
“惭愧,我知道大傻一直都很想找到他娘和弟弟,但是顾虑太多,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所以大傻才说,打跑坏人,保护好人。向径明白了,想要去找娘亲和弟弟,大傻就必须有能力带上爷爷出山,否则只能留下爷爷在山里,大傻绝对不会那样做,也就只有将那个愿望藏在心里。
“我会帮忙的,爷爷。”
“恩?”叶老惶恐地摇头,“那怎么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事也很重要”,向径坚持道,“只是不会那么快,我需要时间。”
叶老感激地笑着,“你能到这荒无人烟的山谷来,已经是我和大傻的福气。”
“爷爷和大傻何尝不是我的贵人?”向径以茶杯和叶老相碰,感谢的话,尽在不言中。
呼里锦扬这两天的心情非常不好,追着确认逃走的向径到底死没死。但没有人可以给出准确肯定的答复,呼里锦扬就愈加暴躁。不念功过,通通杖刑。到后来,叫苦不迭的呼里士兵编了向径的死讯复命,这才逃过一劫。呼里锦扬却是深信不疑,举国欢庆,更有意将自己和呼里筠成亲的消息一并公布于天下。呼里族一下子像迎来重大节日一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载歌载舞。
不需多久,泾国就收到了消息,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引来一片哗然,几声闲言碎语的议论在所难免。可是宛茗和向衍,以出乎意料的冷静态度面对了呼里族大肆欢庆的消息,仿佛那和泾国毫不相干。而这时的沉默,也成了辟谣的最有力一击。
宛茗和向衍不为传言所动,只相信向恂,臣民才不会一味地陷入猜疑和不安之中,守卫民心是守护江山之根本。
与向径的生死相比,传言中的另一消息未引起波澜就已归于平静,但或许,也只是强装的云淡风轻。
掌灯时分,宛茗命人将晚膳传在了御书房,看着向衍吃惊的样子,宛茗亦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看来向家的人总是偏爱这御书房,一涉朝政,便在此昼夜不休,曾经你父皇和皇兄废寝忘食地商讨时,母后就这样做过,所以衍儿,你也乖乖地过来吃完饭再执起那朱砂笔,不差这一会儿!”
向衍的诧异换成笑容,拱手道,“母后威武!”
晚膳轻轻松松地吃完,向衍的心情显得还不错,宛茗就更加无法视而不见,知女莫若母,向衍的脾性,没人比宛茗更了解。
“衍儿,听过那么多父皇母后的故事,有没有注意过父皇和母后曾经因为一些事,一些人而产生误会,甚至埋怨并差点错过对方?”
“恩”,向衍放下筷箸,看着宛茗,“当时敌对的立场,确实容易让很多事都变得身不由己。没机会言明心意,自然会遭到误解。”
宛茗点了点头,可向衍又接着说道,“父皇母后情深似海,真心可昭日月星辰,子虚乌有的误会迟早会解开,但阴谋就不一样了。如果当年母后真有伤害父皇的目的,并在父皇身边假意示好,那么不谈幸福和睦,情断心碎都算轻的,只怕会恨上一辈子,永世为敌。”
“衍儿……”宛茗有些担心,显然向衍是明白宛茗的意思,可向衍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无法解开的结,也对自己和呼里筠的立场下了定论。
“你有多恨她,就说明你有多在意她,傻衍儿,你真的弄清楚了她的心意吗?别到追悔莫及时,才知情之所属。一生相遇相知相爱难,擦身相错只在一瞬间。”
“母后”,向衍笑了笑,“儿臣福分未到,相遇只是稀疏平常的事,既然是错的人,那便只能错过。”
☆、第49章 兜兜转转缘注定
晴空万里,白云朵朵的好天气里,对呼里筠多次故意避而不见之后,呼里锦扬终于去到了呼里筠的别宫,笑容灿烂,神态悠然。
“筠儿,手下的人说你这两天一直想见我,听到消息,吓着了吗?别担心,婚礼的事有人负责,你只要……”
“所以,泾国太子是真的身亡了吗?”
呼里锦扬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呼里筠,“你不问婚礼,先提那泾国太子?她在你心里算什么?比你终生大事更重要?”
迎上呼里锦扬明显不悦的眼神,呼里筠执着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她死了”,呼里锦扬把茶盅重重地敲在桌面,“你会为你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伤心吗?很可惜,你真正要嫁的人是我,是我呼里锦扬!”
呼里筠摇着头,呼里锦扬瞪大了眼睛,唇边扬起笑容,“才多久就生情了?几个月抵过我们这么多年?救不了那太子的话,救救她那公主妹妹怎么样?你们感情应该很不错……”
呼里筠凝神看向呼里锦扬,呼里锦扬阴险的模样不禁让呼里筠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我只给了向衍半颗解药”,呼里筠眼神中的惊慌让呼里锦扬加深了笑意,“那么为了向衍另外的半条命,嫁给我怎么样?”
“怎么可能?没有解药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平安离开泾国?”呼里筠紧盯着呼里锦扬脸上的神情,想从中找出一点点让自己安心的破绽,但可惜没有。
呼里锦扬毫无所谓地挑眉笑道,“筠儿,你可以选择用向衍的命来验证我的话,她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反正我要的,就是你必须嫁给我!”
呼里筠沉默了,思绪百转,明知呼里锦扬欺骗自己的可能性很大,但呼里筠无法百分之百确认向衍的安危。领教过呼里锦扬的卑劣,呼里筠没法拿向衍的生命来冒险,既然死都不怕,更何况是嫁?
异阳山,是向恂当时在地图上标注好,随信一块交到了向径手上的地点。向家的人,就算要逃,也不会是一味的亡命天涯,但向恂就怕天不遂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事实证明确实发生了一点意外,向径逃开战场追赶之后失去了意识,‘如风’顺着水流将向径带到这山谷,被叶老和大傻所救,但却发现此山非彼山。
“嘶……哧!”‘如风’低头蹄踏着,从鼻子里呼出白色的气。
向径笑了笑,收好地图,拍了拍‘如风’,“没有怪你的意思,从这里到异阳山还有些路途,如果不是半路得救,我也撑不到那里,你做得很好!”
“麦穗”,叶老和大傻笑着走近,把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交给向径,“这里面有烤鹿肉和馒头,你带着路上吃!自家酿的酒也给你装了点,喝着身子暖!”
“麦子啊,这件鹿绒褂子是我最喜欢的,没舍得穿,我让爷爷连夜改小了点,送给你!穿在你那套重东西里面,暖,暖和……”
喉间哽咽,向径都不敢看向大傻和叶老,怕眼泪决堤,更渲染了离别气氛,“大傻,爷爷……”
大傻挥手打断了向径,“不要多说什么,舍不得就,就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好!”向径笑着做出约定,接受了叶老和大傻的好意,向径以重生的面貌,回到原有的位置。
‘如风’经过休养,驰骋间更加自由而显得斗志昂扬。原本需要一天半的路程,向径提前在夜晚酉时抵达异阳山脚下。
异阳山是泾国临海的边境,绕过半边海域向北就是泾国和伏戎开战的地方,东南边沿海都是泾国的领土,泾国和呼里族接壤的区域皆是南下内陆,不曾有海域相连。所以异阳山是最靠近战场,而伏戎和呼里都无法轻易攻打的地区。向恂曾考虑将异阳山建立成军须物品的集中地,一是安全,二是运送便捷,只因地形地势,山路修缮工程一直在改进,目前仍未全部完成。但是异阳山,从一年半以前就是向恂和向径关注的地方,此次突发危机,这儿自然又成了向恂首选的避难地,同时是部署战略反攻的关键领域!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提到异阳山,向恂的用意,向径全然了解。
但是,也有向径始料未及的。
成队集结过来的火把说明有一大群人朝着向径这边移动,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是友非敌,如若不然……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只可能出自军队,随之可见的火光在距向径十步之远的地方停下,士兵前后排列,两边并立,右腿屈膝蹲地行礼。
向径心中一惊,因为这是……原朝的军礼。
“原军将士参见泾国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果不其然,向径还未惊讶太久,看见笑着出现的另一人,向径赶紧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径儿见过舅舅……”
如今的原帝握着向径的双拳,笑道,“果然没让舅舅看轻,你还是平安到了这里!”
“舅舅怎么会?”
向径一问,原帝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别以为朕愿意出手帮你父皇,你是朕皇姐的心肝,你有事的话,那不是要皇姐的命吗?你父皇的态度还算不错,朕没有理由坐视不理啊!”
向径轻笑出声,“舅舅总是对父皇要求苛刻……”
“不苛刻一点,怕她不懂珍惜你们母后,是男人就会想要坐拥天下美人,你们母后的深宫专宠得来不易。”
向径笑着没接话,想到向恂和宛茗这么多年都未变过的深情和默契,让向径倍加思乡念家了。
“呼里族向天下散布谣言,唯恐不乱,这下该让你母后放心了”,原帝命令将士给以信号,三响礼炮随后在云淡风轻的夜幕下升空,“置之死地而后生,径儿,你们父皇总爱使这招。”
“以退为进,大智慧也!”
原帝和向径对视而笑,不否认向径对向恂的夸赞。
在北方边城的向恂深夜就寝之前都会开着窗,就为等到这个信号。第一响时,向恂站起身跑到了房外;第二响过后,向恂登上城楼;第三响,向恂确信无疑。虽然迟了十多天,但终究是等到了。
叶穗在向恂身后,同样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鼻尖泛酸,叶穗颤抖着声音,笑出了泪花,“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宛茗和向衍也在泾国皇城重新看到了希望,呼里锦扬还是过于急功近利,得到手的也不能永久归为己有。泾国将会送还所有屈辱,赢回荣耀。
呼里锦扬以向衍性命为要挟而囊获的南三州县是泾国不可能放手的,因此这一战,原军支援,向径领兵,首发直面呼里族。另一边,向恂率领泾国将士在北方防守伏戎,杜绝伏戎与呼里族联手。两路作战,战火蓄势待燃。
因为向恂和向径再三坚持让原帝在开战前离开异阳山,所以在所有原军转到向径麾下之后,原帝妥协回朝。而向恂的另一大胆作战,分别由洪欣和叶穗带给向径,刑正带信回泾国,交到宛茗和向衍手里。
洪欣马不停蹄地赶路,不是不顾及叶穗,而是一再要求加快速度的正是叶穗。这个女子刚烈的性子,洪欣也慢慢了解了,能为向径付出性命,愿意生死相随的人,哪会对这一路颠簸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