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吗?”
苏禾看到向径紧张的样子,笑出声,“你那时候不是问过了吗?我也说了,你本来就不是五大三粗的人,是美男子,也会是美女子。”
“你还说了,若是换了衣裳就被混淆,一个太子,一个公主,天下不都要乱套了吗?”
苏禾抬手捏了捏向径的脸颊,露出调皮心性,“怎么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我那时候又不知道是两位公主,要怪也是怪你。作为惩罚,你以后就做好自己,不许事事都放心里,都往身上扛……”
向径嘴角一弯,抓着苏禾的手,将人拉低,准确地亲在了苏禾的嘴唇上,蜻蜓点水,“看来我的天下有了你之后,会常常听到念叨声,只是绝不会乱套了。”
苏禾不满地撅嘴,“你早点休息,我也要回房了。”
“都要嫁给我了,还去哪儿?”
听出向径话里的打趣意味,苏禾回身跺脚,看到桌上的毛笔,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拿起笔就要朝向径脸上画。向径抓着苏禾的手,但又不敢太用力,“好了,禾儿,我送你回房休息……”
“不好,怎么能让你逞了口舌之快后一个人得瑟呢?”
“那你要留下来?”向径发问的间隙,脸上已经被笔尖凉凉地画了一笔。白净的肤色上突然多了一抹黑,让得逞的苏禾立刻笑开了,都没听见向径的话。
向径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被自己擦得更花了,索性就不管了,只盯着苏禾,“好啊,禾儿,你也准备变花脸吧!”
苏禾笑着转身就跑,向径毫不费劲地将人抓住了,但还没来得及抬笔,聪明的苏禾就缩在向径肩颈,将脸藏了起来,向径根本画不着。左转右转,苏禾就是抱着向径不放,知道向径束手无策没法子了,苏禾咯咯地笑,听到这笑声,向径的心都舒展了。
“禾儿,你不能这样耍赖……”
“又没有谁规定不可以……”
“那你一会要帮我脸上擦干净。”
苏禾语带笑意,在向径耳畔低语,“你忘了?我可不是随身带着丝巾的女子。”
向径彻底无奈了,弯唇笑着拥住佳人,再不言其他。
呼里锦扬的婚事没能安安心心地筹备,南三州县相继传来闹事的消息。将近年关,粮食成了百姓们最犯愁的问题,呼里族也正是因为良田有限才不安分,觊觎泾国的肥沃疆土。这下南三州县还未为呼里族产粮,百姓的温饱问题首先摆在了呼里族面前,亟待解决。
试问呼里族会拿出自己族人的粮食分予南三州县的泾国百姓吗?绝对不会,因为呼里族具有极高的民族荣耀感和优越感,也就容易轻视他族,更何况是被他们视作手下败寇的泾国人。没有安抚,只有敷衍的态度和经久不见解决的拖延,一旦南三州县的百姓将事情闹大,以暴治暴的镇压方式将是呼里族的最终选择。
与此同时的泾国京城,传言已久之后,终于,皇城传来消息,圣旨宣告太子薨,择日举行葬礼,将其迁入陵墓,文武百官戴孝百日,以表哀悼。皇上因痛失爱子,龙体欠安,太子入殓大礼交由皇后统筹操办,朝政大权则由公主向衍执掌,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还是天下从此易主,众臣敢想而不敢言,民心和政局随着泾国上空的一股哀殇之风而陷入低迷。
南三州县的百姓愈加对呼里族感到愤慨,无法臣服,反抗之举愈演愈烈。为防三城联合,呼里锦扬已下令武装封城,城内百姓命运堪忧,抗议声却不见减弱,一大批百姓扬言誓死不服呼里族统治,大义家国的情怀让呼里族恨得切齿,却让泾国这边挂念不已。
“启禀公主殿下,据探子回报,呼里族不仅不给南三州县城内运送粮食,驻守士兵还抢夺百姓存粮,其无耻行径实与强盗无异。臣以为,我朝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国人自生自灭!”
“殿下,何大人所言极是!百姓如此忠心耿耿,正是民心所在,我朝向来不舍民心,不弃民意,还望公主殿下以百姓之托,从大局定夺!”
向衍听了三天早朝,大臣们回回都是寡言少语,似乎因为还未习惯向衍坐朝听政而拘谨无措。这下朝中有事,每个人都成了不吐不快,向衍脸上虽然严肃,心里却是暗自欣慰。
“众位大臣有何建议不妨一块儿说来听听。”
“若是皇上和太子在,必定是要举兵向那呼里小族讨回公道的!怎会任人欺压?!”营令中将魏乐勇是复国功勋老将魏达的儿子,自小习武,性格耿直,不懂曲意奉承,这一开口,就把对向衍主持朝政的不信任说漏了几分,若是计较起来,还透着一些轻视。魏达当场就煞白了脸色,害怕儿子鲁莽冲撞了向衍,惹祸上身。
“魏中将,本宫倒不这样以为”,向衍从龙椅上起身,走下高台,“在这样的关头起兵是下下策,不仅不能大快人心地讨回公道,还会因为牵连太广,手脚受缚,徒添伤亡,得不到一点儿好处!”
魏乐勇拱手站了出来,侃侃道,“末将以为,殿下长他人志气之说大为不妥!呼里族已存有示威之嫌,我朝若是处处顾虑,必将先失军心,后失军机,才是得不偿失的妇人之仁!”
向衍拂袖回身,看向魏乐勇,“魏中将这是,对本宫有意见?”
魏达砰然跪地,俯首请罪,“公主殿下恕罪,小儿生性鲁莽,口不择言,绝无冒犯公主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老臣愿代为受罚。”
向衍扶起魏达,“魏中将,你看到了?你的直言不讳却要老父为你求情,你认为这是身为七尺男儿的担当吗?谨言慎行,家国大义,本宫也在学,各位大臣是否能给本宫一个机会,证明巾帼不让须眉呢?”
“臣等知罪,必将全心全力辅佐公主殿下,赢回我朝威严!”
“那好,南三州县的问题,就此解决”,向衍胸有成竹,不见丝毫怯意,掷地有声,“粮盐首富陈征禧死后,家产全被刑部扣押了吧?今日午时之前,呈上所扣家产明细,本宫要以粮换人,先得人,而后得城。”
大臣们闻言,面面相觑。说来容易做来难,向衍的方法听起来可取,但这毕竟不是一方努力所可以达到的目的。
“敢问殿下,如果呼里族不接受交换呢?”
向衍似笑非笑,眼神坚定,“呼里锦扬一定会接受,而据本宫所知,即便呼里锦扬一意孤行,呼里族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不少大臣仍然心存疑惑,可向衍势在必行。不久就派使臣向呼里族送去书信,提议用粮千余担换回南三州县的泾国百姓,和往日的敌国做起了交易。
☆、第52章 战火重燃意不同
泾国居然还会遣派使臣前来,已经是一大件稀罕事了,而且信中言辞礼让,恭维又不失真诚,一点也不像不久前才结束斗争的两国,倒像交情匪浅的和睦友邦。
“不能答应!”信中内容一经说开,呼里老臣羌峰首先反对,“明摆着的陷阱,任泾国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答应!”
不少臣子随之点头,还有一些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从方才开始,心情就一直不错的呼里锦扬。
目光从信上转移,呼里锦扬环顾大殿,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能答应?难道我们不需要粮食?用泾国的粮食换泾国的人,相当于白送来的,有什么理由不要?”
呼里侍郎行礼奏禀,“没有粮食,可以靠人去种,但没有人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泾国的居心,恐怕不是以粮换人如此简单……”
“先礼后兵,必是有所图谋,泾国志不在人,在于城,还请陛下,殿下三思。”
“羌将军是担心我族会输吗?”呼里锦扬不以为意,“别说泾国还没动静,就是真打来,只剩皇后和公主的国家能有多强的军心军力?不堪一击犹如探囊取物,一样相当于白送上门,我族照收不误就行,何必徒添顾虑?”
“殿下此言差矣……”
“都不用多说了,呼里勇士的心里什么时候有过一个怕字?还没上战场就要叫人笑话了!派人给泾国公主回话,我族答应了,但是也有条件,让他们使臣原话带回去。泾国要是同意了,立即开城收粮,放人!”
呼里锦扬力排众议,出面答应了向衍的提议,不过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只放全城老少妇孺,男丁一百五十名。即便是这样,向衍也毫不含糊地派人将粮食送了过去。
软计不比强攻,先让呼里锦扬不可一世地得意高傲了一番,条件谈足,泾国皆好言应允,看似委曲求全,实则彻底抬高了呼里锦扬的虚荣心。越来越小瞧泾国,不把泾国放在眼里的呼里锦扬绝对会接受泾国这样示弱的提议,以此来彰显自身的强国地位。
那有没有后顾之忧呢?有,而且显而易见。泾国一旦攻城,就不再有百姓被困的顾虑,没有这个威胁,胜算增大。但,呼里锦扬是既要千担粮食,又有信心在泾国攻城时,呼里勇士能够再次大胜泾国。这样一举两得的美事,在呼里锦扬看来,冒点风险不足挂齿。
知己知彼,向衍就靠这一点,赌上这一场荣誉之战!
首次执掌朝政,向衍就做了这么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有人说向衍宅心仁厚,以民为重;有人说向衍感情用事,过于单纯;也有人说向衍意在守国,并无强国之心,所以图安图稳。这些话听得再多,向衍也不受影响,不改初衷,何况有宛茗在身边,向衍更加不是孤军作战。北方的向恂,南边的向径,还等着向衍铺垫好一切,全面征讨!
当向衍,不再是向径作为泾国中心的消息传遍,呼里筠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呼里筠从不曾想过向衍会与政权挂钩,虽然生于帝王家,可向衍的秉性明明不爱受那束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是拜呼里筠所赐,所以呼里筠对那些质疑向衍的声音感同身受,心疼现在肩上背负着压力的向衍。呼里筠知道自己没机会,没资格,还是禁不住想要陪在向衍身边,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好。
而向衍身上才解了一半的毒也是呼里筠最大的隐忧,那么多有关向衍的消息,似乎都没有提及向衍的身体。呼里筠的猜疑从未停止,就是缺少能让自己完全放心的证据证明向衍不会有事。
在呼里筠的踌躇和煎熬中,距离呼里锦扬和呼里筠的婚期仅剩三天时间,距向衍以粮换人的举措过去了半个月,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泾国举兵进攻呼里族了。
“公主向衍”率领精兵自异阳山突袭呼里族驻守的南三州县,来势汹汹。而真正的向衍藏进了深宫之中,自此,向径与向衍只能有一人露面于人前,泾国皇朝再无太子,仅有公主,渐渐步入一段全新的传奇历史。
“扬儿,这段日子辛苦了,多吃点!”呼里国王频频为呼里锦扬夹菜,宠溺之情可见一斑,
“等赢了这一战,扬儿你声名远扬,受人称颂,为父就能隐退享福了。”
“国父言之过早了,儿臣想先把终生大事办了,呼里族的统治还是要仰仗国父。”呼里锦扬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将去骨的鱼肉夹到呼里筠碗里。
呼里筠低头看着饭粒,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你和筠儿的婚事啊”,呼里国王脸上露出难色,“本来是两天后就要行礼的,但眼下……扬儿,或许要推迟到战后了。”
呼里锦扬喝了口热汤,神态轻松自然,“为何?儿臣倒觉得如此喜庆的事正好为我军助阵,增添士气!”
“不妥不妥”,呼里国王放下了筷箸,“为君者,必须体察民心,体谅军情,扬儿你这样做,难以服众。要是平白遭受非议,好事变坏事,你和筠儿的心里会一直有个疙瘩,还是延期举行吧,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半晌,呼里锦扬才看向沉默不语的呼里筠,表态道,“那就依国父所言,等我族得胜回朝,我再迎娶筠儿。”
“扬儿明事理,来,和国父干一杯!”
呼里锦扬抿着嘴,捏紧了酒杯,余光始终盯着不言不语的呼里筠,略为不满。
回宫的路上,呼里锦扬和呼里筠虽然是并肩走着,却各怀心事,全然没有花好月圆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