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门口时,林疏影却又突地回转了来。
“这个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只美丽的臂缠。
不知名的金属身上,刻着龙与凤缠绕交错的图案。
可以想到,它一定有不菲的价值。
“为什么送我?”
她要问明白。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会送她这个东西?
她,昨晚只是他的床伴不是吗?
甚至还算不上是床伴的资格,他并没想要她,只是因为她身中春药才要的她。
那,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林疏影看了她半晌,才出声。
“因为你值得送。”
说完这句话,人已倏地不见。
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好漂亮的臂缠,是他送你的?”
来人说话温温和和,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她却抖了抖身子。
“非白。”
她低唤了声。
手中的东西不知该怎么放才好。
“看来昨晚你们处得不错。”
慕容非白轻笑着看了看她发白的脸颊。
“林疏影为人谨慎得很,曾一度传言他不近女色,看来有假嘛。”
他似乎为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感到十分的满意。
“早饭的时候我去他房里,他竟然不在。看来他倒是挺贪恋你的啊。”
“没……没有。”江离有些惶恐地回答,怕惹恼眼前的人。
“不要紧张。这一次你的表现倒是挺好的,我总算有点满意了。”
慕容非白似乎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有时间,你应该多向别的人学习学习,以你的姿容,若是能好好练练,比她们办事肯定要好多了。”
如果说慕容非白真的不是在生气的话,那么这应该是一种赞美了。
“那……我的家人,他们还都安好吧?”
江离只关心这个。
“只要你做事做得漂亮,他们会比皇帝老儿还享福。”
慕容非白说得还是那么的温和,并伸过手来要摸江离的脸,却被她避开了。
“看来只一晚,你就懂得为他守身了,还真不简单呢!”
慕容非白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暴怒,嘲讽地往她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眼,那种尖锐的眼神,仿佛似是用利剑割开了她的衣服。
江离只是紧紧握着袖中的臂缠,一言不发,似是那东西能给自己以力量。
她不想说的是,即使没有林疏影,她也决不想让他再碰她一下了。
她不想让自己再沾上更多的肮脏,即使如今的她早已污秽不堪。
“哼!他的药还真的没白给啊!以前每次都要我再三威胁加鞭打你才肯干这种事,昨晚倒是挺主动地过了去!你可别忘了,你,还是我天一山庄的五夫人!”
慕容非白说得尖酸刻薄。
这个淫荡的臭婊子,不就是那人比自己出色点吗,就这么倒贴上去了。女人还真他妈的贱!
江离不想说的是,自从那一次月夜下,那人递给了她一瓶伤药,在她最伤心的时刻,给了她淡淡的暖意后,她无时不想着和那人再亲近一次,哪怕片刻也好。
那夜他走后自己整晚都激动得不曾入眠。
三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关心自己,即使那人神色是那么的淡然,但在她心底,却感觉那夜有着世上最温暖的光芒包围着自己。
慕容非白训斥了半天,也不见眼前的女人有丝毫动静,扬起手想给她一个耳光。
“要是让林疏影看到了我脸上有掌印,不太好吧?”
江离的话,慕容非白多多少少有点顾忌,只得放下手,但不打怎解他的气?于是一脚踹了过去。
江离虽有防备,但哪是他的对手?只得听话地像个断了线的纸鸢般飞起,在空中完美地划了一道弧线,落进床里。
不待她缓过气来,那人已一把抓起她的衣领。
“别以为有了靠山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只要你还是我的五夫人,就谁也救不了你!”
一把把她搡进床里边。
“好好地给我把事办成了。要不然,哼哼,想想我会怎样招待你的家人吧!”
丢下这些话,慕容非白便走了出去。
第六章
自两人春风一度后──也许应该说是春风半度才对,毕竟从实质上说,他们并没有一度完──林疏影见了她仍如往常,仿佛给她臂缠的事竟是从没有过的一般,仿佛他对她做的那些引逗的事也从没发生过一样。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没过几天,林疏影便以事情谈成为由,要告辞回北方了,似乎压根儿没把那晚的事当成一回事。
难道在他心里,真的如所有的人一样,把那种风月之事当做逢场作戏?难道他送她臂缠只是像给妓女的酬金一样?还是那夜自己的热情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个浮荡的人?
她,想问个明白,但,机会总是那么的少,他来得虽隆重,走得却匆忙。
慕容非白也僵住了。
他没料到林疏影说风就是雨,他还没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林疏影就走了这怎么可以呢!
于是,他把怒气出在了江离身上。
只能怪她没那个本领把林疏影留下!否则怎会出现这种事情来?
江离被他打得伤痕累累,实在是受不了,只得拼着最后的力气,半夜逃出了天一山庄,准备去投靠林疏影。
知道他是去了北方,于是便一路北上。
可是北方毕竟大得很,找他自是没法找了。
于是,她只得直奔玄天堡而去。
她既没带多少银子,也没有多大的武功。
她本来是不会功夫的,只是嫁给了慕容非白,才和庄里其它女子一样,跟他学了点微末的防身本领。
这种本领,应付一个平常的小毛贼还行,如今带伤长途跋涉,身体如何经受得住?
于是,她病倒了。
走在烈日的路上时,说倒就倒了。
在意识的模模糊糊中,她想到了好多的往事。
她本出身一个小城的首富之家,因为与天一山庄有生意上的来往,便在一个偶然的情形下,见到了这个天一山庄年轻的庄主慕容非白。
这样的年轻,这样的作为,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武艺,这样的柔情,很容易地就窃取了少女那颗单纯的芳心。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他。
虽然他早已有过四房妻室了,但,她仍然嫁给他了。
只要他能好好地待自己,他有几个妻妾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想来,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
脑中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着呢,耳边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淡然声音。
“你也该醒了吧?”
是谁呢?这么熟悉的声音?
于是,睁开眼,便看到了那人一贯淡然的笑颜。
她这才明白,自己的意识原来早已经清明了,只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仍没清醒而已。
那人的笑颜,这时看来,只觉仿佛是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她痴痴地呆看着他,心里激动得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你不会是连嗓子也出问题了吧?”
那人带着点兴味地问她。
他医术高得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都能救得活,当然知道她嗓子好好儿的,只是开她的玩笑而已。
听着他殷殷切切的话语,江离不由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轻拍着她的肩头,林疏影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个够。
哭了老长的一段时间,江离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
林疏影掏出绢巾,仔仔细细地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脏污。
正要起身去给她倒杯水来润润嗓子,江离却拉住他不让他走。
林疏影只得将她抱至桌边,倒了杯水,端到她嘴边,那样子似是要喂她喝水。
于是江离老老实实地就着杯子,让他喂自己。
喝完水,林疏影盯着她看了半晌,江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先休息吧,我去让小二弄点菜。”
似乎是没瞅出个所以然来,林疏影便将她放到床上,出了去。
──这女人,还不肯和自己说真话吗?
林疏影暗忖。
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回转了来,将饭菜摆好,林疏影走至床前,“自己能走过去吗?”
“可以的。”
虽然心里极想他能将自己抱着过去,但自是不好意思开那个口。
正要起身,那人却一伸手,又将自己捞进了怀里。
她喜欢他的怀抱。
真正的安全感。
于是她不由更偎进了些。
看着她的小举动,林疏影没作过多的反应。
“喜欢吃什么?”
桌上有四菜一汤,只她一个人吃,似乎还嫌多了点。
“鱼。”
喜欢吃那个红烧鱼。
其实只要是鱼,她都是喜欢吃的。
以前在天一山庄,因为喜欢吃鱼的缘故,就跟那个能做一手各式鱼的厨子王师傅特别的好,总会缠着他烧各种各样的鱼给自己吃。
如今想来,对天一山庄,除了想念王厨子的鱼外,她还真对那儿没有多大留恋的地方。
林疏影夹起一块鱼,剔去鱼刺,喂进她的嘴里。
吃饭,其实是不用林疏影再喂了的,她好手好脚的,干什么要别人喂她?
可是,当林疏影喂她时,她是什么也没反抗地接受了。
有人愿意侍候自己,再好不过。
况且是他。
两人静静地你喂我吃着,空气中只听得到汤匙碰触碗碟的声音以及江离细碎的吃饭音,偶而也夹杂着些她点菜的声音。
好不容易酒足饭饱,就该考虑让他收留自己的问题了,这才是大问题呢!也不知他有没有收留自己的那个心。
他对自己总是似有情,又似无情的,明明看起来对自己非常好,可若真要说离开自己,他又总能若无其事地离开。
这样的人,比慕容非白还要百倍千倍地难以揣摩呢!
“嗯……那个,你……你能收留收留我吗?我是从天一山庄逃出来的。”
再怎么难以开口,该说的还是得说。
第七章
“是慕容非白又打你吗?”
林疏影看了看她手上虽抹了药但还没消下去的伤痕。
“嗯。”
这次,江离倒是坦白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他的五夫人吗?他怎么三天两头地打你一顿?”
“他是个变态!彻彻底底的变态!他在庄里养的那些美女其实说起来都是一些高级的娼妓而已!就连他自己的妻妾,需要用时,他也会让她们去勾引别人!每次来客人和他谈生意,他便会让庄中的女子晚上招待他们,然后趁他们办事时去捉奸在床,问那些人是愿意公了还是私了。那些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谁敢公了。于是被他算计的人无不乖乖听话,答应他提的那些苛刻条件。整个一个天一山庄,就犹如黑店般!”
江离把慕容非白的老底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所以有句老话很是要得,宁可得罪小人,不要得罪查某。
女人被逼急了,是很可怕的。
“那你呢?他让你勾引过客人吗?”
林疏影听了既没和她同仇敌忾,也没大惊小怪,还是那种没什么了不起的表情。
“当然有过呀,我从没同意过,所以他才经常打我呀。”
对他的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表情她已经习惯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心下仍是不由暗暗猜测,他问自己这个,是不是一种在乎的表现呢?
“我那次呢?你怎么同意了?”
林疏影问的是她吃春药留在自己房里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