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前的蒋川和小舞都不再说话,洪欣收回眼神,看向了别处。离了几步远的洪世昌看不清楚,以为慕容恂不答话是因为还不舒服,又再坚持道,“这不能大意,还是要看看伤势。弟妹,你若是不好意思,就让我们男人来,跌打损失,抹点药,活血散瘀就成。”
意识到洪世昌在说什么,慕容恂摆手婉拒,“不用了,大哥,我根本没事,不用看大夫,也不用擦药!”
“没事怎么会晕倒呢,兄弟,你就别逞强了,英雄救美反而受伤没什么好丢人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谁也不会笑话你的,快,快,快,把衣服脱了!”
松口气的众人皆是好笑一般地看着慕容恂和洪世昌,没人帮慕容恂,也没人劝洪世昌,两个人纠缠不下。
“慕容兄弟,你怎么这么固执,叫那什么,讳……”
“讳疾忌医。” 上官宛帮了洪世昌一句。
“对,没错,讳疾忌医”,一见有人帮,而且还是上官宛,洪世昌来劲了,“弟妹,你快说说她,你不是懂医术吗?你说她有事没事,该不该让大夫看诊,开方吃药?我就听你一句!”
洪世昌放出了话,慕容恂觉出了有空可钻,把希望都放在上官宛的金口玉言上,只希望洪世昌赶紧作罢。
上官宛会意地笑笑,“吓是被吓得很惨,喝碗宁神茶压压惊吧。”
“嘿,弟妹,你就这么好说话?这家伙刚才也把你吓坏了吧,怎么也要关上门,家法处置一番吧?”
玩笑眼看要开到上官宛身上,上官宛有先见之明,不再多言。慕容恂的脸上,笑容却是愈加地灿烂。
“少爷,少爷”,家丁似的人进来找陆承斌,脸上身上都是狼狈,“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但是,帐房和几间主房皆有财物丢失,怕是,遭了偷儿……”
“什么?!赶紧带我去看!”
☆、坦诚相告皆释怀
一夜大火的痕迹在白天看来更显狼藉和杂乱,起火的地方四处都有官兵站守,官府的人穿梭其中,执行知府的命令搜查蛛丝马迹。前厅里,气氛因为知府杨丘平的一句话变得凝重异常。
其他人或许没有合适的立场拒绝,身为知府女婿的陆承海却可以表明想法,“岳父大人,昨晚的火势及时得到了控制,没有人伤,钱财损失也不多,不需特地派遣官兵守在陆家庄,毕竟官府事务繁忙更需要人手。”
“我不放心,芳儿刚嫁过来就发生这种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冲着你们这门亲事来的,说什么也要派人守一阵子。再说,府上几位贵客受了惊扰,也显得我这个父母官失职,有俊儿照看些更好。”
看父亲这样坚持,芳儿拉了拉丈夫陆承海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上官宛给了小舞一个眼神,小舞便向着知府站的地方迈了一小步,开口道,“知府大人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其实我和我家小姐已经向陆公子请辞,过两天便会离开柳州,知府大人实在不需因为自责而加派人手过来保护。”
上官宛和小舞的小动作都被慕容恂看在了眼里,不请自来的帮忙,“小舞说得没错,大人的礼遇,我们唯恐无福消受。”
对上官宛,以及上官宛身边的小舞客气是应该,对慕容恂,杨丘平是皮笑肉不笑地忍耐着,“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留下小部分人帮忙调查善后,俊儿,包括你,看看昨晚这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或许就是纵火的嫌犯。”
没听见回答,知府家的少爷早已看着上官宛发了痴,连亲爹是谁,在说什么都全然顾不上了。
上官宛低头侧身,试图避开那道无礼的目光。小舞一脸鄙视地护在上官宛身边,恨不得自己能像洪世昌那样魁梧,好挡住上官宛不被小人觊觎。陆承斌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走近,却快不过一把挡住上官宛侧颜的折扇,慕容恂站在上官宛身后,手腕轻摇,扇出徐徐凉风,轻撩上官宛耳畔的细发,“这屋里人多,倒不如外头凉爽。”
“咳咳,俊儿!” 杨丘平脸色严峻地提醒儿子,这点定力都没有,简直难成大事。
上官宛从视线里不见了,知府家的少爷才知道丢了脸面,低头看向地板,不发一言。
知府大人兴师动众地来,自找了台阶下,别有用心地留下儿子驻守陆家,美其名曰调查纵火偷窃案,然后扬长而去。客人留给陆家兄弟去招待,慕容恂和上官宛不约而同地想要离开大厅,或去凉亭,或往后院,只要不在那好色小人眼前。
陆承斌想挽留上官宛,伸出手去,又因没想好说辞而缩了回来。
“你等等”,一直在陆承斌身后的陆承云突然出来,扯了慕容恂的衣袖,“我有话和你说,跟我过来一下……”
可能是觉得语气不太对劲,陆承云又补了一句,“行吗?”
慕容恂愣愣之后笑着点头,示意上官宛,“我去去就来。”
上官宛颔首,转身带着小舞,朝另一边走了。
陆承斌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陆承云和慕容恂,皱眉想了想,迈开步子追了出去。
陆承云在竹林假山处停下脚步,慕容恂抱臂环视,环境清幽,景致也不错。
“喏,这个给你,是我们陆家的薄荷膏,对烧伤烫伤有奇效,擦在伤口上会有凉凉的感觉,不会痛。”
慕容恂接了陆承云递的白色盒子,揭开盖子闻了闻,“恩,感觉比黑乎乎的中药好多了,那我就收下了。”
手里一下子空了,陆承云晃着手臂在慕容恂面前走来走去,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慕容恂兀自笑了,猜得有十分把握,“你是因为上官姐姐要走的事情找我吧?”
陆承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对了一半,我是想问你,上官姐姐一走,你是不是也会跟她一块走?”
“这个……” 陆承云问到了慕容恂心里的难点上,“我们本是萍水相逢,我亦不会在柳州逗留太久,至于接下来是否结伴同行,还不得而知。怎么,你又要想什么好办法帮你大哥留住人?”
“才不是呢”,陆承云看着慕容恂,极快地否认了,马上又偏开头,“我已经知道上官姐姐不喜欢我大哥了,虽然我大哥是在意上官姐姐的,但是一厢情愿没有用……”
慕容恂饶有意思地看了看陆承云,“短短几天就能洞察这个道理,难得。你是个好妹妹,对你大哥,和你上官姐姐来说都是。”
“我能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官姐姐的吗?因,因为听说,你们也才认识不久。”
问出这个问题的陆承云有点忐忑,慕容恂的态度却是大方坦荡的,“诚实一点说,也许,是从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吧。”
“第一眼?” 陆承云睁着大眼睛问向慕容恂,“我第一眼喜欢上官姐姐是因为她像我过去的大嫂,而你,第一眼就认定她会是你喜欢一辈子的人吗?真的,有这种感情存在吗?”
接连被问,慕容恂扬起嘴角笑开,“我也是史无前例头一遭,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但是”,陆承云抬头看慕容恂,“至少你现在是很喜欢上官姐姐的吧,甚至为她不惜性命。”
知道陆承云意指昨晚那场大火,慕容恂敛了笑容,但仍充满笑意,“或许,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我自己都还不知道。”
“上官姐姐真幸福”,陆承云由衷地感叹着,“如果你能一直这样待她。”
慕容恂疑惑地看向陆承云,“这不像你会说的话,你不是认为只有你大哥能给她幸福吗?”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虽然我是很希望大哥和上官姐姐在一起,但是如果上官姐姐不愿意,纵使大哥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像我大嫂那样幸福的。我大嫂虽然走了,可她曾在我大哥怀里说过,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问过我大哥什么是幸福,他告诉我说,两情相悦,相伴相守就是幸福。”
慕容恂安静地听着陆承云回忆往昔,脸上有了神往之色,“一生能那样爱一回,你大哥也是幸福的。你大哥是好男人,我祝福他,不过你上官姐姐,我是决不能让他的。”
陆承云没再说什么,悄悄地,把眼前慕容恂意气风发的样子记在了脑海之中。
遣走了小舞,偌大的凉亭里只有上官宛,陆承斌两个人。风拂湖面,上官宛的心,平静无波。
“上官小姐,我为之前云儿多次莽撞的行为向你道歉,身为大哥,是我过于骄纵她了。”
“陆公子千万别这么说,陆小姐还是个孩子模样,而且知道内情的人是不会忍心怪她的,她不是骄纵,她是真性情,直率单纯,我很高兴能结识她这个妹妹。”
陆承斌欣慰地笑了,“也是我这个大哥的福气,父母在云儿年幼时便相继过世,虽说长兄为父,云儿却没怎么让我担心,只是偶尔调皮,也是孩童本性,坏事是不曾做过的。我和承海都是男子,对云儿再怎么关怀,女儿家的心事也是捉摸不透,所以自从云儿大嫂过门,云儿便和她大嫂亲如姐妹,连我这哥哥也比下去了。”
上官宛被陆承斌所说的往事感染,不经意地微笑道,“想来陆夫人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恩”,一丝苦涩很快被陆承斌掩饰过去,“云儿大嫂去世的时候,是云儿懂事以来第一次面对生老病死,和我的悲伤相比,对她的震撼更大,她却只是沉默,学会像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一样,尽量不在我的面前提起,虽然她也是那么想她大嫂。”
陆承斌稍稍克制了一下,对着上官宛笑了笑,“不好意思,说得太多了。我说这些,是希望上官小姐能理解云儿把你当作她大嫂的那种情结。”
“我能明白。”
“那就好”,陆承斌舒口气,“云儿她大嫂在我心里已经是不可取代的了,我希望,上官小姐也能早日找到那个不可取代的人。”
理解了陆承斌说这番话的最终含义,虽然不明缘由,但是上官宛诚心接受,“同样祝福陆公子和云儿妹妹。”
“上官姐姐”,陆承云一边走过木桥,一边朝上官宛,陆承斌招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划船吧!”
陆承斌背手站立着笑道,“云儿,你就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
“陆兄,我觉得这点子甚好,劳烦你去吩咐备些酒菜,咱们几个人就泛舟湖上,边饮边谈。”
慕容恂颇有兴致地来,身形都在阳光下发亮,只是那不自量力的话,引起上官宛唇边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身中埋伏欲言止
随缘而来,随缘而去,千般不舍,万般挽留,都在一句后会有期的约定里了。志趣相投的朋友,尔虞我诈的官场上难得,险恶多变的江湖上难得,深宫权位之上更难得,慕容恂和上官宛何其幸运,感叹于这份幸运,两个人都回头看了那处幽静雅致的山庄。
相视一笑,上官宛清淡的脸上有着惋惜,“经此一别,相见之日只怕遥遥无期。”
“能与不能,在乎心”,听着颇为熟悉的话,上官宛抬头看慕容恂,慕容恂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事在人为,不管我们去与不去,陆家庄,冷虎山都不会长腿跑了,来日方长。”
慕容恂说得在理,上官宛释然许多。
“只是”,慕容恂提了提眉心,“我该去何处寻你?”
不见轻浮,慕容恂是真心苦恼,上官宛沉吟着难以回答,小舞便接话道,“慕容公子,哪有叫我家小姐自报门户的道理?”
“难道知晓我家少爷府邸何处,让你家小姐来寻不成?” 蒋川这次脑子倒转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