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轩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本来不可尽信的,你也别往心里去。既然我们决定涉足江湖,便要好生打理好一切。”
瑞朝惜道:“这些事日后再说,你先养好身上的伤。”
白若轩道:“这些时日里,郡主悉心照料,恢复得很快。”说着抱拳行礼道:“多谢了。”
瑞朝惜有些不悦,撇嘴道:“我不用你谢。”顿了顿,道:“你爹的心也够狠的,下手这么重,也不怕把你打死。”
白若轩有些不以为然,道:“从小到大,屁股上不知道换了多少新肉,我已经习惯了。”
“哼,我长这么大,爹娘从不曾打过我。”
“你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他自然不舍得打你。而且你是女孩子,打不得。”
“你还不是……”瑞朝惜猛然收住反驳的话,不再言语。
白若轩已然猜到她的下半句,唯有苦笑道:“不同的,命运不同。”
第18章 第十八章
决定外出走上一遭,白若轩便趁着养伤的日子里开始着手准备踏足江湖的诸多事宜。
她首先对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大概做了一个了解,以免日后在江湖上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遭来杀身之祸。再者,计划先去离她们最近的南火门,找他们去救陷入黑水潭的北水门人。其后的事再慢慢做打算,毕竟计划始终是赶不上变化的。
待到白若轩痊愈后,她们往瑞王府和白府各送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她们要出去长长见识,叫家人们不要过于担心。
瑞王收到信后倒没多大反应,他最了解自己女儿的秉性,自知小小的郡马府是装不下她的。
白仲收到信后则是脸都气绿了,将一桌子碗碗碟碟打了个粉碎。白若轩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秋试,他心里余气本就未消,如今来个离家出走,当真是气得他肺都要炸开了。他铁青着脸过了好几天,知道事情已经无力挽回,再气也是徒劳,这才不在心里骂那不长进的不孝子。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此时寒露已过,天气由凉转冷。
雍都郊外,一黑一白两匹快马疾驰而过。
骑白马的是一个白衣女子,疾驰中衣衫翻动,白色发带随风飘扬。骑黑马的是一个黑衣男子,头戴逍遥巾,飘逸自然。她们一个极白,一个极黑,由于速度极快,从后面看去只见得一团白影和一团黑影飞驰掠过。
瑞朝惜与白若轩留书出走,此刻只想快快离开雍城,最好就是越远越好,以免给人追了回去。她们马不停蹄地向南而行,饿了就打马缓行,在马背上吃些干粮,吃饱了复又赶路。终于在三日后到了一处甚是繁荣的镇子,觉得此地离雍都已远,加之连夜赶路也有些疲惫,便选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是日夜晚,她们同住一间客房,白若轩一如既往地抱了一床棉被打算睡榻上。
瑞朝惜见状皱了皱眉,忖道:‘寒露过后天气渐冷,睡在榻上很容易便会着凉。’扯住白若轩的衣袖,道:“此时不比夏日,你还是睡床上吧。”
白若轩被家法伺候以后,她们的关系便又恢复到刚刚成亲时的那般,白若轩从不做逾越礼数之事,连瑞朝惜一根手指都不敢去碰。
正因如此,瑞朝惜非常郁闷,是以往往那些亲近动作,均是她主动。她心知对白若轩好感多于埋怨,也并不排斥她是女子一事,但是,这些她都不打算说出来。毕竟女孩子需要矜持,这些事情,也不好勉强。
白若轩自然是想与瑞朝惜多亲近,可是,她怕瑞朝惜会因此讨厌她。她时常想:‘郡主不讨厌我是女子便再好不过了,我能守在她身边已是十分满足,若做出什么事情令她讨厌就大大不妙了。’是以她事事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郡主。
此时郡主怕她冷着了,叫她去床上睡,她心里自是欣喜若狂,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道:“我睡觉不怎么安份,还是睡榻上吧。”
瑞朝惜皱眉道:“婆婆妈妈做什么?叫你睡床上你便上来。”她往里挪了挪身子,将外面一半床位让给了白若轩。
皱眉头,是瑞朝惜表达不满的标志性表情。白若轩知其不悦,也不再推辞,脱了鞋袜衣衫上了床。钻入被窝便闻到一股馨香,很熟悉,很好闻。她知道,那是瑞朝惜身上的味道。将头罩住,鼻息之间满是瑞朝惜的味道,她深呼吸,感受着,默默地感受着。瑞朝惜一翻身,她立马僵直身子不敢乱动。过了良久,感觉到瑞朝惜平稳的呼吸,确定她是睡着了,这才坐起身来帮她将四周的被子压严实,以免冷着。
屋里的烛火不停的跳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瑞朝惜的睡颜,嘴角挂着微笑。此时,她觉得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瑞朝惜,便是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一呼一吸间,时间过得特别快,眼见蜡烛就要燃尽,白若轩终是缩进了被窝,只是不敢靠近瑞朝惜半分,中间隔了一只碗的距离。
次日,天刚蒙蒙亮,白若轩悠然转醒,感觉到怀里温暖异常。低头一看,立时张口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咚咚咚乱跳不已。
此刻,熟睡的瑞朝惜被她搂在怀里。她弄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一时间脑袋嗡嗡作响,僵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待得心跳平稳,才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打算出去打水洗漱。
刚刚抽出了一对手,瑞朝惜的手却又搭在了她的腰间。她挺直腰杆,轻轻挪开瑞朝惜的手,挪是挪开了,刚坐在床沿长嘘一口气,瑞朝惜一双手又搂住了她的腰。
白若轩身子又是一僵,第二次挪开瑞朝惜的手后额头已经冒了一丝薄汗。将瑞朝惜的身子摆正,帮她盖好被子才穿衣出了房门。她脚步有些慌乱,自己安慰自己的解释是太过紧张。
在白若轩转身开门之际,瑞朝惜便睁开了眼睛,想起白若轩那僵直的身子与咚咚咚的心跳,不禁抿嘴一笑。也许是赶路疲惫的缘故,她昨晚一沾床就睡着了,睡梦中感觉身边特别暖和就慢慢靠了过去,次日醒来才知道暖和的是白若轩这个人。她比白若轩先醒,见白若轩睁眼才又闭眼装睡,是以白若轩的窘迫是她想要的结果,乃故意所为之。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径直南下,她们一路上甚为低调,不打抱不平,也不随便问人。她们深知此次南下关乎许多人的性命,责任不小,都不想出什么岔子。这日行至闹市区,她们打算采购一些干粮。
刚从饼铺走出来,白若轩突然停住脚步,随即与瑞朝惜对望一眼,二人散开了来,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去。
白若轩慢悠悠的走进了一处行人较少之地,负手而立。将将站定,拐弯处便走出一个人来,只见他一袭布衣,脸色蜡黄,看模样四十来岁。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朋友,大爷想问你借点儿银两用用!识相的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不然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中年人盯中瑞白二人时辰已久,他赌输了钱,恰巧见到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走过,想来她们非富即贵,身上定然不缺银两,便想来个半路拦截。眼见二人分手而行,立时觉得机会来了,转身便跟上了走得极慢的黑衣男子。他一心想要对付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突然背心一凉,感觉有硬物顶住了他的腰。
中年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扭头望去,正是与那少年同行的少女。见她是个弱质女流,心里略微放了放心,他反手擒拿,夺去瑞朝惜手中匕首,顺势挟持了她。对着白若轩喝道:“臭小子,敢跟爷爷玩花样!交出银两,饶你不死,不然我就杀了这女的!”
白若轩知道以瑞朝惜的身手根本不会被一个三流角色挟持,拿出一袋碎银,道:“放了她,这些就都是你的了。”说完将银子抛了过去。
中年人两手无空,于是乎将匕首架在瑞朝惜脖子上,道:“把银子捡起来,交给我。”
瑞朝惜弯腰捡了银子交给他,道:“这位大爷,银子你已拿到,该放本姑娘啦。”
中年人却也不笨,将银子收入怀中,对白若轩道:“你后退五步,我安全了就会放了她。”见白若轩已然退后,一把推开瑞朝惜后撒丫子就跑。
白若轩见他走远,上前道:“银子不能白送,跟上去瞧瞧?”
尾随中年人进了一家赌坊,她们混在较远的人群中,对那中年人的赌瘾嗤之以鼻。
白若轩对鱼龙混杂的赌坊并不陌生,雍都的赌坊比这儿宽上几倍,掩嘴问道:“那人分明就是一名赌徒,有何可疑之处?”她料定瑞朝惜故意为之,必然有所发现。
瑞朝惜道:“先前风吹起他的衣角,我发现上面有南火门的标志。南火门乃名门正派,门人均是正人君子,既然有如此不入流的角色混入其中,未免有些名不副实,跟着他可能会有些发现。此行不可大意,定要摸清南火门的底细,不然到时候羊入虎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若轩道:“难怪你故意放他走,且看他除了赌还会些什么。”心里却道:‘郡主虽精通武艺,但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为何处理起江湖事却如此老练?’她不知道瑞朝惜是黑鹰,经常在外面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才会如此深谋远虑。
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中年人赌输了钱,去抢钱来翻本,奈何越陷越深,不消片刻便输了个精光。见庄家面前满满都是银子,自己面前却是空无一物,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但愿赌服输,唯有起身走人。他慢悠悠的走回了家,刚坐下便有人敲门。一面去开门一面骂道:“哪个王八羔子没事儿找我?”
第19章 第十九章
瑞朝惜看着两腿直打哆嗦的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她们一路尾随此人,并没有发现有何可疑之处,当下想当面问个明白。可是,眼前赌徒的模样太过滑稽,致使本该摆出一副凶巴巴模样的瑞朝惜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想着办正事要紧,瑞朝惜收拾心神,唰地抽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赌徒肩头,道:“大爷,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我们有几句话想要问你,还请如实相告。若有隐瞒,割了你的脑袋。”说完最后一句话,长剑推进了几分。
中年人唤作张坚,平时除了赌钱就是四处找银子去赌钱。他一打开门便认出门外的人是先前打劫的年轻人,当下以为她们是来寻仇的。此时冰冷的剑锋有可能随时要了他的性命,心里害怕得不得了,生怕瑞朝惜一个手抖伤了他,忙道:“两位大侠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若轩忍住笑,道:“既然你如此识趣,银子也就不用你还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南火门人?”
张坚长嘘一口气,忖道:‘只要不是为了银子,我就放心了。’斜眼瞄到寒光阵阵的剑锋,心里依然害怕,战战兢兢地道:“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佩……佩服!如果小的没猜错的话,您说的应该是四大门派之一的南火门。那个,那个,小的经常听人说起南火门,听说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都是惩恶除奸的大侠。对,全部都是大侠。”
瑞朝惜见他模样并不像是在作假,恭维的话却说得有几分不自然,皱眉道:“你当真不是南火门人?”
张坚道:“小的只是个普通人,真不是什么南火门人。”
白若轩道:“你既是一介草民,又为何会使擒拿手?”
张坚道:“小的年幼时曾救过一人,他说没什么可报答我,便教会了小的一套擒拿手法。只可惜小的生性懒惰,所以只学了些皮毛,若拿擒拿手法与这位女侠的剑法作比较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了。”
瑞朝惜知道他是怕丢了性命,才不停地拍马屁,将剑锋推进了几分,冷声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么?你身上的衣服明明印有南火门的火焰标志,这该作何解释?”
张坚叫道:“没……没有啊!小……小的怎……怎么可能穿有南火门标志的衣服?”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瑞朝惜的问话,呆了一会儿扯着自己的衣服东看西看,看到衣摆处真的有一团火焰,忽地眼前一亮,喜道:“两位大侠是因为这件衣服才找上小人的吧?嘿嘿,小的带大侠去个地方就会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