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问道:“你就不怕救了不该救的人,惹火烧身?”
白若轩不以为意,道:“救人还要分什么人么?”
老者道:“这是自然,好人该救,坏人不该救。”
白若轩道:“既是如此,老伯可否告诉晚辈如何区分好坏?晚辈认为,所谓好坏之分,通常因人而异,好人有可能会做坏事,坏人也有可能做好事,故而好坏并不是绝对的。”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年轻人悟性很高。你说得对,人的好坏之分的确不好划分,伪君子与真小人,宁可得罪后者。那些人是秦淮侯家堡的人,小老儿知道了他们的一个秘密,被他们由秦淮追杀至通州。”
瑞朝惜问道:“这些事情他日再说,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处,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者摇了摇头,道:“数月来,小老儿几乎每日都会与那些人交手,以至于疾病缠身,如今看来怕是命不久矣。”
瑞朝惜道:“我相公和妹妹都是大夫,她们不会让你死的!”
白若轩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玉如颜知道她为何不说话,却还是上前帮老者把了把脉,摇头道:“内伤太重,积郁太深,无救。”
老者呵呵一笑,道:“我看这位小兄弟悟性颇高,又于小老儿有救命之恩,本不该将这些话告诉你们的。哎,小老儿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一定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得逞。小老儿是北水门掌门的师弟,排行第二,数月前北水门遭难,多数门人被困黑水潭,小老儿侥幸逃脱,想要尽快救出师兄与门下弟子,四处查探后得知是秦淮侯家堡在背后搞鬼。”
老者看了看窗外,续道:“岂知小老儿得知真相的同时亦被他们发觉,这才有了被追杀的事情。不日前,小老儿得知南火门已派人前去解难,顿时心头宽慰了许多,想要逃回北水门出一份力,奈何那些人依旧穷追不舍。哎,罢了。”
瑞朝惜皱了皱眉,心道:‘他是北水门掌门的师弟,看年纪应该是师父的师兄,那么便是我的师伯了。’听到楼下破门的声音,说道:“他们来了。”
老者撑着桌子站起来,道:“秦淮侯家堡与江南洛水山庄勾结,妄图搅乱武林从中获益,你们可否将这件事告诉四大门派之人?”
这时,那些人正朝楼上走来,白若轩不答老者的话,说道:“玉姑娘,你还有软筋散么?”
玉如颜摇了摇头,她的软筋散全部用在了霸刀门人的身上。
瑞朝惜道:“他们人虽多,当中却无高手。”意思是与那些人打一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外面在下雨,要逃跑也不是上策。白若轩拿起桌上的绛皓,说道:“你们留在楼上,我去打发他们!”
玉如颜道:“我去帮你!”
走廊上,白若轩微微皱眉。
“怎么?外面的雨还没冲刷掉你们的暴力之心么?”白若轩把绛皓抱在怀中,不屑地看着一群浑身湿透的人,道:“你们别弄脏了地板,要赔钱的!”
领头的喝道:“臭小子!把老头儿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白若轩撇了撇嘴,挥剑朝他们攻去。瑞朝惜第一次知道玉如颜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甚至没有见到她拔剑,对面那些人便挨个倒在了她脚下,出手之快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老者连连点头,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
玉如颜精通点穴之术,手法快又准,不消片刻便点倒了一片人,有些人不幸被点中死穴,有些人却只是昏了过去。解决那些人竟然只用了不消片刻的时间,这是几人都没有料到的。
她们不知道那些人一路追杀老者,同样日日与老者交手,老者疾病缠身,他们的精力已是消耗得差不多。
玉如颜给了掌柜一张银票,用来赔偿他的损失。老者也是不拘小节之人,道了谢后便乘马往北水门赶去,门派有难,他执意要回去帮忙,几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白若轩与店里的几个伙计将那些人绑了,蒙上他们的眼睛,用马车拉到了后山的一处隐蔽地方,等他们穴道解开,还要花时间去找来路,那个时候她们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了。
是日夜晚,三人在玉如颜房中用过饭菜,闲谈了一会儿便等来了探子。那探子是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名唤莫风。
莫风道:“不日前有人擅闯洛水山庄,如今戒备十分森严,庄内庄外皆布了不少暗哨。属下没有进得庄内,不过得知了他们将一个很重要的人关在了庄内的密室之中。”
莫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瑞朝惜道:“玉妹妹猜得不错,洛水山庄果然与此事有关,是他们陷害北水门,抓了师父。”
白若轩道:“他们要的是玄武令,东西一日未到手,前辈便会平安无事。”
玉如颜道:“如今事情已经十分明了,北水门遭难是侯家堡与洛水山庄搞的鬼,他们为了私利竟然不惜搅乱整个江湖,当真是不可理喻。”
白若轩叹了口气,她就不明白了,难道权利当真就如此诱人么?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洛水山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调查了才知道。”
瑞朝惜当初只想着找到师父,将玄武令交给他就万事大吉了。岂知如今师父的下落是找到了,却又牵连出一连串的江湖纷争,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看了看白若轩,心想:‘如今事情有变,要救出师父已不是易事,单凭我三人的力量怕是不能。’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窗外大雨没完没了地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自然比外面要暖和,没有人想起被丢在荒郊的那些人,她们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个人,三种想法,却是不约而同地在想洛水山庄,想那个江南第一大庄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白若轩与瑞朝惜的目的一致,想要早日救出殷岩,而后返回雍都过她们的小日子,此时正在冥思苦想救人之法,心道:‘洛水山庄在江南发家,通州是他们的地头,势力自是不容小觑。我们不但势单力薄,而且孤立无援,要如何才能救出殷前辈?当真要混入庄内么?若是混进去,我是一个人去还是带着朝惜?’
玉如颜虽也在想洛水山庄,但更多的是在想洛逸凡这个人到底配不配得上秦煜,她推开小窗,怔怔的看着漆黑的夜,心里一阵怅然,寻思:‘洛水山庄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出此等祸害江湖之事,当真是令人心寒。洛逸凡呢?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他不知道当然最好,他若知道并且参与其中,我要怎么办呢?告诉她洛逸凡的为人,还是佯作不知?’
瑞朝惜心里有些惆怅,不知道何时才能救出师父,何时才能返回雍都。生平头一次觉得江湖不适合她,这个江湖隐藏着太多太多的阴谋,料不定哪一天便被人从背后捅一刀子,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拉了拉白若轩的手,说道:“我们三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找帮手吧。那日我听宁浩泉说其他几位师兄都会前来通州解救师父,不如去找他们吧。”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也对,想要在洛水山庄救人出来谈何容易?我们的力量确实有些微不足道。依你所言,我们便去通州找你的几位师兄,人多点子自然多,说不定能够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玉如颜兀自出神,她想了很多事情,比如若是秦煜知道洛逸凡的事情会如何?若是洛逸凡伤害到秦煜又如何?反正每一个设想都有秦煜在内,她打定主意要去查明洛水山庄到底在搞什么鬼,便关上了窗,说道:“我此次出门,只带了二十位门人,虽然少了些,但亦可以一起想些法子。”
出门带二十个随从还算少,到底她是什么身份?瑞白二人对玉如颜的身份越发好奇,好几次想开口询问,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又聊了一会儿,她们才回了隔壁的房间。
相处时间越长,彼此之间的了解自然就会越多,是以瑞朝惜的身体状况如何,身份为郡马的白若轩是越发的了如指掌了。她知道每晚睡觉之时瑞朝惜的脚都是冰凉的,凉得捂到下半夜都不暖和。
“脚离心脏颇远,泡脚既解乏又利于睡眠。”白若轩打了水让她梳洗,而后又打了一盆上来给她泡脚,说道:“若是在雍都就好了,加些药材进去,效果更佳。”
瑞朝惜含笑坐在床沿,随她脱去鞋袜,用脚趾头碰了碰水面,说道:“水烫,你先伸进去试试。”
白若轩搬了张凳子坐在对面,三下五除二地脱了鞋袜,笑着道:“脚太冷才会觉得水烫,伸过来我帮你暖暖。”
“不要。”瑞朝惜抿嘴一笑,往里面缩了缩,道:“书呆子只会占我便宜,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羞?”白若轩将她一对脚掌捂在手中,说道:“今夜气氛正佳,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听着。一则我是你的相公,二则我也是大夫。足三阳经终止于足,足三阴经起始于足,脚部的经络穴位足有六十余个,泡脚能够调节经络、疏通气血、调整脏腑功能。凡此种种都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要听话。”
洁白如玉的脚掌被人捂在手中的感觉很温馨,这却让瑞朝惜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安地动了动脚趾头,说道:“我不怕烫了,水都快被你泡凉了。”
白若轩微微一笑,放开了她的脚掌。
瑞朝惜伸出一只脚试探水温,感觉真的不怎么烫才将另一只脚放进去,踩在白若轩的脚背上,笑道:“我踩着你,你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啦。”
“只要你喜欢,踩着我两辈子都可以。”白若轩用脚趾头去顶她的脚板心,弄得她直缩脚。
瑞朝惜一面笑着,一面将脚上的水珠甩在白若轩身上,说道:“油嘴滑舌,一个人岂能活两辈子?不过,若真的能活两辈子倒也不错。”
盆里的水被折腾得凉了,白若轩将自己的脚抹干,又帮瑞朝惜抹干了脚上的水珠,说道:“等回到雍都,我们天天一起泡脚,一起练剑,好不好?”她一直都很向往那种平淡且温馨的日子,一直觉得若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再平淡的日子也会变得多姿多彩。
瑞朝惜点了点头,缩进被窝后很自然地给留出了外面的位置。
白若轩微微一笑,出去倒了洗脚水,回来将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才缩上床,道:“寒冬将至,不知道何时才能救出殷前辈,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回去陪父母亲与姐姐。”
不说还好,一提起过年,瑞朝惜就开始想家,想她的父王,想她的母亲。以往过年王府都十分热闹,彩灯高挂,鞭炮齐鸣,不知道今年能否回去团年。她将头捂在被子里,一股酸涩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白若轩不知道她在伤感,掀开被子说道:“捂着头作甚?也不嫌闷。”
“若轩,我想母亲了。”瑞朝惜黯然不乐,拉着她的衣袖,说道:“算起来离开雍都已经三月有余了,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有时候越想逃离,反而会被无形的手掌越推越深,白若轩深知这一点,是以她对什么时候能够回雍都一点把握也没有。
二人同时想起远在雍都的家人,不免都有些伤感,白若轩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们修书一封给姐姐,可好?”
修书一封给白若羽是最妥当不过的事情,她能清楚地了解两家人的状况,回信时自然会逐一说明,可是她们漂泊不定,回信寄到哪里?
瑞朝惜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江湖上的事情不宜带回雍都。若我们身份被别人知道,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事。”
白若轩望着她笑了笑,说道:“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太大意了。”
瑞朝惜瞪着她,问道:“你倒是说说何为夫,何为妻?且不论能力如何,你我身份一样,岂是你说了就算的。”
“是我娶你过门的。”白若轩捏了捏她的下巴,得意道:“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何必计较那么多?不过,我断定你一定不知道何为夫。”
瑞朝惜不以为意,说道:“别忘了,你是郡马,我是郡主,怎么算我都比你高那么一截。我不知道何为夫怎么了,难不成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