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袖听得这话越发不像样子,已是泼妇骂街的口气了,跪在小周床边道:“严大人,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旁人不过是妒恨你,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小周也不言语,微垂了头,只见那额角白里透着青,隐隐有几根淡蓝色的血管突突的轻跳。
东袖这些日子跟着他,知道他是个极其内敛的人,什么话也不肯与人讲,反而最容易郁结在胸,怕他气得受不住,道:“严大人要实在气不过,奴婢便去禀明皇上——”
小周轻声道:“不关你的事。”
“可是——”
小周道:“你只忙你的去就是了。”
东袖偷眼看他的脸色,虽有几分阴郁,却是一派平静,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在旁边候了一会儿,见他径自拿起了书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夜里朱炎明过来,东袖便偷偷的把事情跟他说了,朱炎明一听就沉了脸:“真正不像话,朕宠幸哪个还要她们点头么?罚她到冷宫里面壁思过。”
东袖道:“娘娘也不过是年少不更事,罚得狠了,反倒让严大人背后难做人。”
朱炎明看她一眼道:“依你说呢?”
东袖道:“只让人警告一声也就是了。”
朱炎明笑着拍了拍她肩头:“东袖啊东袖,可惜你没能生成男儿身,要不然的话,朕手下岂不又要多一员干将。”
东袖急忙跪倒在地:“能服侍皇上,就是奴婢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朱炎明微微一笑进了屋。小周却还没有睡,依在床上看书。朱炎明走过去,让他往里挪一?玻≈苡行┎磺樵福煅酌鞅懔疟蛔右徊阉У搅四诓啵艘菜嬷沽松先ァ?
小周轻呼一声痛,朱炎明趁他一闪神间,将他手里的书本夺了过来:“你这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朕来了都不问安。”
小周道:“不是皇上嫌烦么?”
朱炎明道:“那也不能目中无朕哪。”
小周道:“皇上言重了。”
朱炎明道:?澳阏绽锬米攀榭矗匆膊幌永邸!?
小周道:“闲来无事,又能做些什么。”
朱炎明笑着含了他软软的耳垂,压着他道:“要看,就要看女戒妇德一类的书,总比大学中庸派得上用场。”
小周冷冷横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不要微臣彩衣娱亲?”
朱炎明笑出声来:“你要愿意,朕倒也没什么意见。”
小周猛得坐了起来,朱炎明忙自身后抱住了他道:“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
小周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微臣哪敢不照做。”
朱炎明道:“你这又是赌的什么气,朕说的事情,你又哪一件照做过?”
小周微抬了眼帘看他,朱炎明柔声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只是好容易聚在了一起,整日里闹,又有个什么意思。”
轻轻的扳过脸来想亲他,小周猛一甩手,指尖在他下巴上一掠而过,朱炎明吃痛的掩住脸,心里有些恼火,怔怔坐了一会儿,却只是叹了口气。
福喜见朱炎明这些日子打不起精神来,心里明知道是哪里出的差错,却也有些诧异。自己这主子待那位严大人,自打他因梅氏一案被迫进了宫,就态度大好。福喜从不知道皇上是竟是有这么多的柔情蜜意的,有时候全不背人,看得他一阵阵的往身上冒鸡皮疙瘩。
当初严小周探花及第,却是福喜宣他入宫的,吃罢了琼林宴,众人各自回府,醉熏熏的他却被皇上直接按到了龙床上。夜里福喜听得他惨叫哀泣声,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送他出宫,玉琢似的一个人儿,整个都脱了形。
福喜对这位严大人也是万分的捉摸不透,看这两个人的光景,既不似情投意合,也没有亲密无间的意思,细细想起来,真正是诡异到了极点。
福喜是个多聪明的人,心思一点也不往脸上露,一味的哄着朱炎明开心。
朱炎明怎不知道他的用意,笑道:“你这猴崽子,哪天让你到刑部过一过堂,你也就老实了。”
福喜立刻跪了下去:“皇上饶命,奴才胆子小,只怕还没到那大堂上,就已被吓死了。”
朱炎明听了此话,却微微蹙起了眉道:“说起来,严小周与你,着实也差不了几岁——”
福喜笑道:“严大人在宫里闷着,不开心,那也是情理之中的。前些日子江南进贡了一只七色鸟,严大人不是苏州人?奴才替皇上送过去,说不定能讨他一笑呢。”
朱炎明道:“他的脾气,也不稀罕这些零碎玩意儿。”
福喜道:“皇上赏的,那自然是不一样。”
朱炎明摇头,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事,要拿了东西去讨人的欢心,向来是人人要扑到他身上来。踌躇半晌,却还是背了手别过脸,吩咐福喜:“把那鸟带上吧,一只鸟罢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福喜应了一声道:“皇上说的是,随手赏人们个小玩意儿,也不过是皇上的沐雨之恩。”
两个人自大殿出来,天已黑的狠了。福喜打着灯笼,风寒入骨,吹得灯火阵阵摇曳。
穿过御花园,又走了一阵,忽听得不远处一声尖叫,福喜吓得丢了灯笼护在朱炎明身前,大喝道:“什么人,胆敢惊扰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