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孟荷浅浅一笑,更往她怀里钻。
晃眼过去,两个月了,白父虽然没有断她们的联系,但始终未曾提起严薇的事,白孟荷也不曾主动说,彷佛一切自然得理所当然。
别于城市的喧扰,在东部的自然环境洗礼下,白孟荷几乎是彻底爱上这慵懒的生活步调,只是,再美好的风景,也缺了一角。
她还再等待严薇的出现,替她添上眼前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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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白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应该说,是白孟荷意想不到的。
这人便是陈沐雨。
更叫人讶异的是,陈沐雨身旁还有个眼熟的男子,这绝对是白家一家人不陌生的男人。
「伯父、伯母,这是我上次提到的女孩,陈沐雨。」
白孟荷错愕地瞠大眼,手还在楼梯的扶手上,愣愣地说不出话。白父白母倒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客厅,跟杨颢禹有说有笑。
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陈沐雨抬眸望着错愕的白孟荷,不禁好笑地摇着头。
白孟荷定了定呼吸,才稳住身子从楼梯下走到客厅,乖巧地坐到杨颢禹对面的沙发,白父白母则是坐在主位。
「身体还好吗?」杨颢禹放轻语气,眼底还是那样的宠爱,只是,少了一些白孟荷谈不上的情愫。
感觉,像是邻家大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只是家人的关心,仅此而已。
陈沐雨也改变了,退去了伪装的青涩,让那些本该具有的名媛气质展露无遗,白孟荷不禁暗叹,这才是陈沐雨啊。
陈沐雨一身的贵气,本来就掩藏不住,如今,多了些熠熠光芒。
彷佛她们过去曾有的仇恨纠结如今都成过眼云烟,彼此的谈笑间,早已让那些过往成了人生一处的深谷,每个人都往前走了,没有任何人留在原地踏步。
时间并不具有疗愈功能,只是,让我们都接受了曾经的伤痛,接受了,才能放下与释怀。
时间并不会冲淡一切,只是让我们习惯了、麻木了,所以不再惊慌失措了。
很多时候我们感到恐惧与害怕,只是因为『陌生』。初恋往往最铭心刻骨与痛彻心扉,只是因为是前所未有。
伤痛,让我们成长,这是必然的。
对白孟荷也是如此。
「我很好,真的过得很好。」白孟荷轻声开了口,稍长的浏海随意往旁拨,依然是那样的温雅,只是少了曾有的脆弱。
杨颢禹也将白孟荷的蜕变敛进眼底,柔柔地泛起笑意,「那样很好,真的。」
白家父母喝着茶,嘴角泛了一丝笑意。
时代在改变,曾有的相夫教子已不是女人的全部,也不该是捆绑幸福的桎梏。
白家父母一开始理当是不能接受,却在杨颢禹声泪俱下的肺腑之言,渐渐动了钢铁之心。
只因为,每个父母都是爱孩子的,那份疼惜,以不同的形式表达着,年轻时总觉得是伤害、是控制,直到长大了、成熟了,才知道原来都是因为爱。
白家两老对于同性恋略有耳闻,这次,在杨颢禹的循循善诱下,终于是看开了不少。
他们当然知道严薇,只是从不知道她的浓烈爱意是细水长流的守护。
在白孟荷看不见的地方,严薇拼命的努力着,每天、每天都会跟白家父母联络,锲而不舍的祈求着他们两老的祝福,即使无奈,也渐渐放宽心。
情绪总会有失控的时候,偶尔白父气急坏地说了不堪入耳的辱骂,严薇也都笑着心平气和的接受,久而久之,白父也收起了顽性,感叹地说了句,「为什么要迟了这么久,才说爱?」
电话另一端安静半晌,白家父母从听筒里听见了那坚定温柔的嗓音,温润了整个冬季的严寒。
「从前的日子,我甘心守候在她身边;以后的日子,我全心全意给她幸福。感情,从来不嫌晚,只怕不敢开始。」
就是因为这句话,白父潸然涕下,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雨,经历了风霜的情史,也只是换得一人如此的倾心相守。
白父凝视在厨房里的忙碌的白母,笑了也哭了,他也曾年少轻狂,若没有遇到白母,也许他现在便已不在人世间。
「伯父......?」
白父将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动了动口,简单一句话像是千年的修为,只为这一刻绽放。
「叫爸爸,以后,就这样叫我吧。」
严薇瞠大眼,眼泪簌簌地滑落。
对方早已挂上电话,严薇纂紧了手机抱在怀里,胸口涨得好疼,只因为幸福二字得来不易。
她真的做到了,即将可以与心爱之人见面了。
越过了山头,这里的白孟荷像是感受到了严薇的喜悦,莫名地浅哂一笑,惹来陈沐雨的出声。
「我欠你们一个道歉。」
白孟荷眨了下眼,清澈得波光粼粼,闪烁的透明。
陈沐雨低叹,「只是......因为太冲动了。因为......莫名的成就感,还有.....被老爸捧在手心,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为自己成熟了、了解了,才发现原来我承担不起,我想我是.....真的很害怕。」
白孟荷只是静静一笑,毫无怪罪之情。
说到底,她莫名了解陈沐雨的这番话,的确,当初爱得太猛烈、太冲动,也许,都只是因为不安而已。
陈沐雨徐缓地抬眸,望尽了白孟荷眼底,「我知道,不是每句都『对不起』都能换到『没关系』,但是......你能原谅我吗?」
白孟荷浅哂一笑,如夜风吹开吹开梨花般,沉静温润。
陈沐雨懂了。
杨颢禹歛下眼,轻握住身旁的陈沐雨,粗糙的掌心、温热了曾经不安害怕的小女孩。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人们一生的渴求,直到走到了尽头,也只是祈求寿终正寝,死而无憾。
仇恨总会放下、原谅总是不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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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孟荷在窗棂上种了盆蔷薇。
午后的阳光很慵懒,她总是坐在窗旁低头抄写佛经,让阳光肆无忌惮地散落在书房。
白孟荷偶尔会想起无缘的孩子,轻抚着平坦的肚皮,歛下眼。
孩子,请你一定要转世到好人家去,不要受苦了。
白孟荷心里不断、不断的祈祷,一笔一划静静写着佛经,丝毫不感到疲累。
其实她曾想过,那孩子要叫什么名字?若是男生,白孟荷想取名为『翔逸』,若是女生,则是叫『翎萱』。
自由自在地翱翔,展开羽翼,无忧无虑地朝着苍穹逆光飞翔。
如果可以的话.....
眨了眨湿润的眼眶,她相信孩子一定可以转世到好人家,当个。自由自在勇敢飞翔的好人。
白孟荷是这样相信的。
放下笔,白孟荷抬起头,按着发酸的后颈,无意间瞥到窗台的蔷薇,不知不觉中已经开花了。
像严薇一样,倔强地努力绽放光芒。
白孟荷的嘴角,也勾起柔柔笑意,目光温柔。
花开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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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们追逐的不是影子,而是,那个想成为光的自己。
白孟荷一敞开门,朝思暮想的爱人近在眼前,她以为自己会激动得掉泪,可是,她没有。
理所当然的重逢,所以,两人目光交叠在一起,都是同样的静好。
严薇身后跟了两个熟悉的美人──呼风唤雨的女王、冷视凡众的女爵。
诚心跪在这两人面前,恳求她们的模样恍如昨日,而昨日,却已遥不可及。
严薇伸出手,轻拉着白孟荷的手腕,这一刻,白孟荷才真的懂了严薇的疼惜,始终为自己沉溺。
「我们是来说正事的,你们要滚床请稍等好吗?」女爵一贯的冷情,直教人无奈摇头。
严薇无奈一笑,三人一起走进了客厅。
四人坐在沙发上,女爵定眼看着眼前全然蜕变的女人,只是勾唇一笑。
「女爵,说吧。」严薇率先开口。
女爵睨了眼她,女王失笑摇头,从长夹里取出两张机票,递在严薇面前。
「我们邀请你跟白孟荷来妮娜工作。」
白孟荷愣了愣,偏头望着严薇平淡的神情,一时捉摸不定。
半晌,严薇勾起淡淡的笑容,那是白孟何从未见过的严薇。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追随着女爵的影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真正想要的,是成为自己的光。」
女王与女爵如意料中的浅笑,彷佛早就知道这一切会是如此。
严薇曾苦苦追随女爵,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是因为崇拜,却从未想过,她想要的、不能错过的,其实,是自己。
她的梦想蓝图里,一直有个白孟荷。
白孟荷激动得眼眶泛泪,胸口涨得疼,说不出话。
女爵伸出手,一样的淡薄冷然,却多了些赏识的光芒,「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严薇跟着笑了,紧握女爵的手,「求之不得。」
外头的阳光透进半掩的窗,轻轻柔柔的,彷佛未曾离开。
目送了女王与女爵,严薇回头望向白孟荷,正要走上前拥抱爱人时,却被拦下。
白孟荷笑着摇头,静静地望着几步之遥的严薇。
「严薇,你还记得高中时,你曾送过我什么吗?」
这一生中,严薇送给白孟荷太多、太多了,如今蓦地被提起,严薇一时也懵了。
白孟荷笑得温雅,从口袋中拿出了纸戒指,柔柔一笑。
「你曾说『我现在买不起真的戒指,只能送给你这个纸戒指,总有一天,我一定能买下最好的银戒给你。』」
彼时,白孟荷没有听出这话其中的认真,只当严薇是无心笑说。
十五年过去了,这次,白孟荷折了个纸戒。
严薇有些眼热鼻酸,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替自己套上了纸戒指,代表了过去、现在、未来。
这不是顶级的钻戒,也不是出名师之手的银戒,只是普通的纸戒指,却足以让严薇苦尽甘来似的放声哭泣。
几年后,当白孟荷拿出当年严薇送给自己的纸戒,轻轻打开,才发现里头写了一段话,迟了十五年,交叠了现在。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边界之外,勇敢面对。
白头偕老,执子之手。
白孟荷,我爱你。
唯有踏出了自己设下的边界,才能在之外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找到一个,足以安稳立世的避风港。
那是,名为爱的地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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