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愿将这江山拱手相送,只为博君一笑。
一.
明亮的日光撕开了那一直萦绕在山顶的淡淡薄雾,随著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光亮的透入,山顶的情形,渐渐清晰了起来。
偌大的山顶上,满满的都是人,不管是活人,亦或是死人。可是,围了这麽多人的山顶,却呈现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紧张地握紧手中泛著寒光的武器,眼神警觉地朝向山上的某一点。
“萧刑天,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终於,有人受不了这分诡异的沈寂,一个拿著巨大砍刀的大汉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对著站在崖边的男人大吼道。
有了一个带头的,後面那些便也耐不住,也纷纷跳了出来。
“恶贼,你跑不了了,受死吧!”
“哼,你们魔教作恶多端,终还是有今天,恶贼,今天,我们就要为众多死在你们魔教手里的兄弟报仇!”
“受死吧!”
“……”
随著喧闹声的加大,那莫名的沈静终於被打破。原本如水般平静的空气,也瞬间起了波澜,慢慢涌入了杀戮的气息。
那被众人围攻的男人,漆黑的衣袍被划开了无数的裂纹,透过破碎的布料,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高大的身躯上,那一道道不停往外渗著血液的伤口,扭曲地在男人身体上蔓延,满目惊心。一头乌黑的头发在打斗中挣脱了发带的束缚,沾染了不知是男人的亦或是他人的血液,纠结地贴在男人的身上,这样的男人看上去是十分的狼狈。可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那浓烈的杀气一般,养神一般闭著双眼,印著血痕的唇畔依旧挂著云淡风轻的笑容,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的矗立在悬崖边缘,任那呼啸的山风拂乱他一头披散的黑发。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上吧。”说著,男人缓缓抬起了掩在宽大袖袍里的右手。
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带头的那几人大叫著朝著男人奔了过去……
只是瞬间而已,漫天都是血雨,男人淡笑著撕碎了那些看似强大的身体,任那还在沸腾的血液淅沥地洒上他的身躯,让那件早已不见本色的漆黑衣袍变的更加乌黑透亮,染上罪孽的痕迹。高大的身体几不可查的晃了晃,只是被这惨烈的场景骇住的人群却没有觉察到。
风像是又静了,无人再敢动作。
这时,男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眸子对准了人群中的某一点。
“你来了。”男人笑著看著走到他面前的那人,那人面容清丽绝色,一身白衣胜雪,是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不可方物,与一身漆黑的男人对比,更显的是尊贵无比,衬托著男人的狼狈。男人眼神闪烁了下,随即平复,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唇角笑容像是突然变得有些惨淡,映著男人脸上那斑驳的血痕,徒增了些莫名的凄凉。
“白盟主来了!”
“盟主,您一定要杀了这个魔教妖人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盟主……”
轻轻挥了挥手,安抚了那些人激动的情绪,男子冷著一张脸看著面前那个一身血污的男人,不自觉地轻皱起眉。
笑得难看死了。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感觉,男子愤怒地一挥袍袖,对著男人冷笑道:
“萧刑天,你在等我?哼,该不会是要等我来救你吧。”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望著面前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眼里的杀戮全都消失殆尽,有的只是一片**裸的痴情。
看著那熟悉的眼神,男子不知想到了什麽,原本清冷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怒意。倏地,男子妖娆的凤眸里划过一道狠戾,然後,手起鞘落,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男子手中赫然多了把寒光矍铄的利剑,剑锋冷冷地对准了那个满身狼狈的男人。
“动手吧。”男子的声音如他人一般轻灵优雅,说不出的动听,只是,此时那里面的森森冷意,让在场众人只觉一阵背脊发冷,而那个自始至终都笔挺站著的身形,终於像是受到了什麽强烈的打击一般,产生了一丝裂缝,有了一丝颓败的惨然。
男人低下头,缓缓抬起手,稍一运气,隔空夺去了周围一人的兵器。将夺来的长刀举在自己胸前,男人复又抬起头,看著面前那个美丽的身影。漆黑的眼里依旧是一片柔情,只是,却多了丝疲惫。
男子看著男人动作,然後面色一凛,将浑身功力全都聚集到手中的长剑上,对付面前这个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的男人,就算他已伤成这样,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突然,只见男子倏地睁大双眼,手中长剑舞出一个剑花,身形一动,雪白的身影夹杂著若隐若现的凌厉剑光倏地向男人飞去。
看著那个已经近在咫尺的身影,看著那刺痛了他了眼的凌厉寒光,男人却突然笑了,然後,轻轻垂下了手中的刀刃,敞开胸膛,将那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脏彻底地袒露在男子面前,然後,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然後,看到男子睁大的双眼,像是不可置信的惊讶,然後,那像是屹立了千万年的身躯终於倒了。
那只是一个刹那的事,却又像是一辈子那麽长久。男子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长剑刺穿血肉的触觉,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传来的液体的灼热,能清晰地听见耳边传来的男人低沈沙哑的声音:
“我说过,我愿将这江山拱手相送,只为博君一笑。”
男人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靠到男子的肩上,削薄的唇痛苦地喘著气,缓缓凑进男子的耳畔。
“牧云,我真的爱你……”
察觉到男子的僵硬,男人唇边溢出一个苦笑,然後,双手撑住男子的肩,一点点地向後退去,知道,那染血的剑尖抽离自己的血肉。用尽全力的男人不自觉地一个趔趄向後倒去,终还是稳住了身形,痛苦地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只是,我已经累了,来生来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萧刑天只愿永不见你。”
永不见你……
永不见……
男子倏地抬起头,狭长的凤眸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周围的一切突然像是消失了一般,眼前只能看见那个男人高大却脆弱非常的身形。
“不……”男子突然上前一步,纤细的双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胳膊。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离开他……
“教主!”突然,一个颀长的身影越过众人的重重包围,落到还在纠缠的两人身边。一身青衣的男子目次欲裂地看著那个面色惨白,浑身浴血的男人。倏地,拔剑,毫不留情地朝那个白衣的男子刺去。
下意识要防备的男子松开了抓著男人的双手,转过身时才发现,那个青衣男子只是虚晃一招,现下已经跑到了男人身边,将重伤的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青衣,放开他!”看著那个原本属於自己的男人现在却在别的男人怀里,男子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怒意,还有胸口传来的一片异样的酸涩。那个男人是他的,就算死也是他的!
“哼,白牧云,你有什麽资格让我放开他!你不爱他,你一直都是为了今天才接近他,枉他那麽爱你,连身为一教之主的尊严都可以为你放下,你竟然!你竟然真的忍心杀了他!”
“我再说一遍,放开他!”
“哈哈,你现在想要他了,我不会给你的,我真後悔没有在教主身边保护他。白牧云,你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他,我爱他,我说什麽也不会再把他交给你!”说著,青衣男子横抱起怀中的男人,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崖边走去。
“教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您在一起,只是,若有来世,您可否给青衣一个机会。”男子清秀的面上满是对男人的眷恋,秀丽的双眼柔柔地看著男人惨败的面容。
“咳咳,”又是一口鲜血,从男人的口中漫溢出来,染红了男人干裂的唇畔,男人动了动已经开始涣散的双眼对上男子的,然後艰难地伸出手,抚上男子白皙的面孔,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句,“若,若有……来世,定,定不……负你。”
听见男人的承诺,男子终於绽出明丽的笑容,如日光般美丽。
而那个刚走近欲拦的男子,听了男人的话後身形一窒,就是这一怔忡的时间,一身青衣的男子就抱著男人纵身一跃……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相见……
若有来世,定不负……
男人的话语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男子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麽,却只握得满手的空气,只是连空气似乎都没有了男人的气味。
永不相见……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男子脚下一个趔趄,痛苦地低下身子,白皙修长的双手紧紧地揪紧胸前的衣衫。
为什麽,为什麽不爱却会这麽痛……
男子向来冷静锐利的眸子里现在只剩下一片迷茫,痴痴地凝望著男人消失的方向。
“再也没有了……”恍惚间,有什麽温热的液体溢过眼眶,却在脸颊上划过一道冰冷的痕迹,再缓缓没入脚下的泥土,消失不见。同样消失的,还有心中那一角,心像是烂了个洞,却再也补不齐了。
二.
今天,最热闹的地方莫过於天下第一庄了。
天下第一庄,又叫白庄,因为是武林盟主的庄院,所以被人敬称为天下第一庄。盟主一向喜静,所以他的庄院里平日只有些下人和他的贴身侍卫而已,若无要事,那里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的。而今天,这素来以庄重清寂闻名的庄院却涌进了大批武林人士,一个个脸上全是眉飞色舞的兴奋,而那向来素净的门楣上也张灯结彩,印上了喜庆的红豔,好不热闹。毕竟,魔教被铲除,魔功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被诛杀,这样的幸事,是一定要庆祝的。
偌大的厅室里,摆满了一席席的酒宴,每桌都坐的满满的,四处漫溢著武林人士们好爽的笑声,敬酒声。每个人沈浸在这酒席的欢闹中,尽情享受这庆功的喜宴,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冷著脸,静静地坐在那象征著武林最高地位的席位上,面前的酒席未动分毫。
“唉?白盟主怎麽了,怎麽不喝酒啊?”同桌的一位身著昆仑派服饰的青年,被酒意熏的有些迷离的眸子不经意瞥见地上座那个白衣男子一张清丽绝尘的绝世容颜,然後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举起手中满盅的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男子面前,“来,白盟主,我敬你一杯,恭喜你手刃魔教那个妖人。”
没注意到自己话刚脱口,男子那张本来就一脸冷然的脸变的更加冰冷,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也倏然闪过一道森冷的杀意,见男子没有反映,色欲熏心的青年空出的那只手抚上男子的肩背,眼中的痴迷更盛。
“呵呵,盟主该不会是介意今天那个妖人说的话吧?呃,”打了个酒嗝,青年晃了晃有些晕沈的脑袋,然後又扯出一抹淫意的笑容,继续说道,“盟主何必介意,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引那妖人上钩才忍辱负重,深入魔教**魔教教主的。不过也难怪那个妖人到死都说爱你,呵呵,盟主这张脸可是比女人还美啊……啊!”
话音未落,只见上座那白衣男子脸色一沈,袖袍微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掌拍向那青年胸腹。
“盟主息怒!是老朽管教无方,请盟主恕罪!”一旁青衫老者见势不对,抢先一步接过自己重伤的弟子,连忙低下身子向那难掩满脸怒色的男子请罪。
见男子半天没有反映,老者额上不禁渗出了几滴冷汗。认识这个年轻的盟主也有不少时日了,从来都是见惯了他那张水波不禁的冷颜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张波澜不禁的面具产生裂纹,发这样大的怒。现下,魔教已除,能手刃魔教教主的白道盟主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若是得罪了他,本就每况愈下的昆仑派还能有什麽活路?这样想著,老者的神色更加紧张,那原就枯瘦的身体更显佝偻了。
“哼。”冷冷地看了眼面前请罪的老者还有那个重伤的青年,察觉到周围的喧闹逐渐静了下来,四周的目光全聚集到了这里,男子冷哼了声,然後一挥袍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该死的,为什麽,已经杀了那人,已经永远逃离了那个男人身边,他却一点也没有解脱的快感?
为什麽,已经完成了那人给的任务,回到了这里,离那人更近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应有的开心?
为什麽,为什麽他会这麽烦躁,为什麽他心中会这样空荡荡的感觉,为什麽,为什麽明明死去的是他,他却会这麽痛苦?
夜风吹起了男子一头飘逸如锻的长发,墨黑的发在空中纠缠舞动,映衬著男子绝色的容颜是说不出的妖冶美丽,却因男子那双泛著戾气的眸子,多了丝可怖。男子倏地出手,纤细的手掌成爪,狠狠地击向手边那已经经历了多年风雨洗礼而异常坚硬的青石。
“哢!”只听一声巨响,再看去,那整块青石已碎成了无数碎片,狼狈地臣服在男子的脚边。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依旧保持著碎石的动作,玉样的脸上面无表情,而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却满是狂乱。
来生来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萧刑天只愿永不见你……
既然都不愿再见他,还说什麽爱他,根本就是在骗他而已!
倏地,男子抬起头,狂乱的眸子凝视著天上那一盘呈现一种诡异的红色的月。像是受到男子气息的影响,原本绵柔的风渐渐也变的狂乱,呼啸著吹向男子。碧玉的发簪像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凌厉,缓缓地从男子顺滑的青丝上脱落了下来,没有了发簪的束缚,男子一头墨黑的长发如瀑一般披散开来,在狂风中凌乱飞舞。墨色倾斜了男子满脸满身,交替著男子一身雪白的绸衣,呈现一种异样的狂嚣来,这样的男子,看上去,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宛如鬼魅。
“萧刑天,我白牧云根本就不稀罕你的爱,我根本就不爱你,你爱和别人定来世就定,我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突然,男子仰首,像是对著那月,又像是对著臆想出来的什麽大声叫喊起来。那声音再不复以往的优雅从容,充满了凄厉的癫狂。四周的虫鸣在这凄厉的声音面前,突然静了下来,似乎连这自然界的生灵也不敢来触动这鬼神一般的嚎叫。
许久,男子像是慢慢恢复了冷静,缓缓低下了对著月的头。风似乎也慢慢静了下来,男子那被风卷起的长发也渐渐平复下来,顺服地贴在男子雪白的绸衣上。四周,又开始慢慢有了生灵的声响,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的平静,只有地上那散落了一地的碎石见证了这里到底曾经发生过什麽。
“十天,出来吧。”又是那优雅清丽的声音,只是似乎多了丝沙哑。
“是,大人。”一阵细小的衣物碰撞的悉疏声之後,一个黑色的身影幽灵般闪现在了男子身後,恭敬地对男子行了一个跪拜礼後,男子低下头,恭顺地站在一边。
“事情处理的怎麽样了?”
“这……”隐在黑暗中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是声音有了一丝迟疑。“大人,魔教教众并不在魔宫。”
“什麽?”男子倏地转身,细长的双目大睁看著面前的黑影。
“是的,魔宫里只有残存的为数甚少的奴仆,而大批魔教人马已经不在了。”
“可有查清,他们去了哪里?”
“根据我们抓获的几名奴役交代,像是前几天的时候,魔教教主交代左使青衣,让他将魔教所有教众全部带回南疆,而且有交代说,让他们永远不得返回中原。”
听了黑影的话後,男子像是受了什麽打击一般,身子晃了晃,然後踉跄地向後退了步。披散的长发间,绝色的容颜上原本的冰冷和狂乱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脆弱的茫然。
我说过,我愿将这江山拱手相送,只为博君一笑……
恍惚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是一次欢好过後,男人疲惫的身子极其眷恋地靠在他的身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溢满了柔情看著他,然後对他说,只要是他想要,就算是让他将这江山拱手相送,他也一定会做到。那时候,男人的表情很温柔,却又像是很悲伤。而他,只是给了男人一抹冷笑。不过是甜言蜜语而已,他又怎会相信。
潜伏在魔教半年,只半年时间,他就坐上了魔教右使的位置,这当然离不了男人对他的宠爱。他当然知道男人爱他,所有他就尽可能的物尽其用。他告诉男人,如果想让他留在他身边,除非他甘愿屈居他身下,他的身子决不可能臣服任何一个男人。就是这样无理的请求,男人却答应了,从此日日承欢他的身下,任他一遍遍的贯穿折磨。大战的前几天,他告诉男人说想出去散心,男人同意了,放下所有的事情陪他去了江南。三天没日没夜的欢好,耗尽了男人的精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当然,也是因为男人的身体对他莫名的吸引,若非如此,那武功早已出神入化的男人,又怎会在那群自称名门正派的手上伤成那样?
最後,还是他害死了男人……
他一直以为,男人的那句话只是戏言,他一直以为,他的计划是如此的完美。这才知道,原来,男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早就知道了他的目的,或许,也早已知道,他已心有所爱,知道,他所有故作的亲密全是假象,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死在他手上的准备。
原来,他是真的,可以为了他,把他亲手打下的一片江山,拱手相送……
原来,他真的曾经,那样爱他……
挥退了属下,男子脚步不稳地向著自己的卧房走去,向来骄傲的脸上只剩下一片颓败的惨然,那一样锐利的眸子,也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凄凉。
可是,他终究,失去了他……
再没有人,会那样爱他了……
= = = = = = = = = = = =
三.
“牧云……”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原本还睡眼朦胧的男子倏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看著男人脸上一如往昔专注多情的眼神,温柔的微笑,男子胸中突然涌上一种强烈的情感,那样强烈的感情,让一向以冷静自居的他竟忍不住浑身颤抖,想说什麽,却只能无意识地翕动双唇,喉咙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只觉得一片酸涩,无法发出只字片语。
男子睁大双眼,贪恋般地凝视著男人那张熟悉的面容,动了动激动地握成了拳了双手,男子有些颤抖地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缓缓地凑向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在指尖快要触上男人的皮肤的时候,男子的动作突然滞住了,迟疑著不敢继续向下触碰,怕只是轻轻一碰,面前的男人便碎了,消失了,便是连看也看不到了。
“牧云,怎麽了?”男人动了动唇角,加深了脸上那抹笑,漆黑的眼里闪过一抹柔情,男人微微侧了侧头凑向男子的掌心。
感觉到掌心的温热,男子终於克制不住,狠狠地抱紧了面前那近在咫尺的身体,
“刑天,刑天,真的是你……”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能这样抱著男人的身体而如此激动,他一直以为他是讨厌这个男人的,对於男人的投怀送抱,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却又坦然接受的,没有爱,因而不懂得珍惜那一抹温存,总是在男人身上尽情发泄,却不懂得珍惜那一个拥抱的温柔。唯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了後悔,才知道了思念,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男人。本以为已经无法再拥有了,却没想到,他竟还有机会能如此的接近他。
再也不要放手了……这个男人永生永世都只能是他的……
“对不起,原谅我……”男子有些不舍地松开环著男人的怀抱,一只手轻轻抚上男人那张阳刚英挺的面容,细细描摹男人的眉眼,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搂著男人的腰,让男人的身体紧紧地贴著他的,不留一丝缝隙。
“牧云,我爱你,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会不会怪你的。”男人依旧笑著,温暖的笑容让那张原本看上去有些严肃甚至冷情的面孔也变的生动起来,映衬著那古铜色的皮肤,竟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来。
“刑天,我也爱你……”听了男人的话,男子只觉得心口一片火热,那已经冷了许多日的血液像是突然间沸腾了起来,那枯死的心脏也像是受到了什麽鼓动一般,重新开始了跳动。看著男人那呈现一种别样诱人姿态的脸,男子只觉得那沈寂了许久的**也开始升腾了起来,看著男人的眸子渐渐腾起一股**的色泽来。
“刑天,别再离开我了……”男子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後倏地双手用力将男人压倒到一边的床上,低下头,殷红的唇瓣狠狠虏获了男人的。像是永远不知餍足一般,男子不停地吮吸著男人削薄却又性感无比的唇,灵巧的舌难耐地探入男人口中,四处舔弄著男人的口腔四壁,然後深深汲取男人口中的甘液。
许久,男子终於满足地放开了身下的男人。微微抬起身子,男子一双盈满**的双眼紧紧地盯著那个不停喘著气的男人,男人削薄的唇被他吻的又红又肿,呈现一种诡异的鲜红色泽,再加上那上面覆著的闪烁著淫靡光泽的水渍,看上去更加的诱人无比。而男人那双总是溢满痴情看著他的双眼,也已呈现一种陷入**中的迷离光泽来,让那张阳刚的脸也显的有些柔媚起来。这样的熟悉的神情,这样熟悉的反映,让男子更加激动,下腹燃起的**也越来越汹涌,胀的有些发痛。
“可以吗?”虽然十分想直接贯穿身下的男人,但是对於这个失而复得的爱人,男子第一次有了想要温柔对待的感觉。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笑著。那笑容在男子看来像是鼓励,於是他尽量轻柔地褪去男人的衣物,只是低著头的男子没有发现,男人的笑容是如此飘渺,在这明亮的室内,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躯体。古铜色的肌肤上遍布著结实漂亮的肌肉,充分显示了力与美的完美结合。男子的伸出手,轻轻覆上男人宽阔的胸膛,没有丝毫停顿,刚一触上,男子就被那像是要把他整只手吸附住的触感吸引的不停的在男人身上游移。明明已经是触碰过无数遍的身体了,可是每一次的碰触却依然让他变的不知餍足,如此贪婪。是因为早已爱上吧,他却迟钝地到现在才发现。
突然,男子的视线被男人胸膛上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吸引了过去。一道十分鲜明的伤疤,突兀地横更在男人的左胸靠进心脏的地方。明明是已经结渣了的伤口,可看上去颜色却异常鲜豔,就像是刚用鲜血浸染过一般,透著血色的冶豔。
“这个是……”男子的手突然颤了下,眼中的**瞬时被混乱所取代,那原本还闪耀著一层幸福光芒的绝色容颜上倏地铺上了一层惨白,殷红的双唇也突然变的惨淡。
男子就这样愣愣地看著身下的那个男人,在他的手下变得越来越透明,那抹始终挂在男人脸上笑容也越来越飘忽,渐渐地,连同男人的身体一起消失不见。
“不……不……不!”拼命收紧双手,却只留下一怀抱的空气,而那个人,终只是一片空白。
趴在桌上的男子似是睡得极其不安稳,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停地翕动著,在那张白玉般光洁的脸上投下了颤动的影。秀美的双唇也在无意识地张合,隐隐可以从中听见男子模糊的呢喃,像是在不停地重复著一个人的名字。突然,男子像是受到什麽震动一般,软倒在桌上的身子突然震了一下,随即,那张绝色的容颜上瞬时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细长的眉紧紧地蹙著,闭紧的双眼也在不停地颤抖,双唇翕合的频率也加快,男子似乎是梦见了什麽让他极其痛苦的东西。
“不……不要……刑天,不要离开我!”突然,男子大叫一声倏地睁开眼。刚醒的眸子里依旧找不到焦距,却已然染上了什麽痛苦到绝望的色泽直直地看著前方,而男子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也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一般不停地在桌上挥动著。
原本摆放了一桌的青瓷酒壶,细瘦的瓶身受不了男子如此粗鲁的对待,被打翻在桌上,未饮尽的酒液倾洒在了光洁的桌面上,在那暗赭色的桌面上画下了一道道凌乱的水痕,然後慢慢地渗进男子贴在桌上的雪白衣袖和凌乱在桌上的长发上,让那原本纯白无暇的地方慢慢沾染上昏暗的色泽,让那如缎的青丝变的沈重纠结。这样的男子看上去是如此的狼狈,再不复往日的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