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 作者:北南(下)【完结】(51)

2019-04-02  作者|标签:北南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一抬眸,容落云撞上孟霆元投来的目光,他撇开眼,盯着眼前泛光的瓷碟。

  霍临风正拿热巾净手,他不知其中因由,只觉这一间暖阁不算宽敞。席开,丫鬟斟满酒,他端起酒盅行个臣子本分:“睿王,在下敬你。”

  孟霆元饮尽,挥退伺候的丫鬟,亲自将酒盅重新斟满。“此刻没有旁人,咱们也松泛些说话罢。”他道,“毕竟,彼此早有往来。”

  这个“彼此”暗指他与不凡宫,不凡宫与将军府,没有明说结盟之事,意思确是实打实的拉拢。

  霍临风听着,余光凝在身侧的容落云那儿,说:“王爷与二宫主往来颇多,我只能算个局外人。”

  孟霆元面上无澜,心中免不得迟疑,因为霍临风这话含着推辞。他记得,容落云之前来寻他,坦言与霍临风乃生死之交,什么惦记得厉害,什么情真意切,那霍临风的态度怎如斯冷淡?

  可同样一句话,孟霆元听来觉得冷淡,容落云却听出一股酸味儿,心想,霍临风是敲打他呢,嫌他当初与睿王来往,信鸽都豢养好几笼子。

  他夹一块肉圆,装傻充愣地吃着,意图茬过这一遭,岂料,碟中夹来一只大虾。顺着箸尖望去,玉扳指,暗纹滚边的衣裳,然后是孟霆元的一张脸。

  孟霆元以为霍临风还不知容落云的身份,不好唤其本名“唐蘅”,便说:“小容,尝尝这虾烹得合不合胃口。”

  霍临风眉头微蹙,不吭声,伸手也夹了一只。

  孟霆元看着,心想同是虾,是要与他较劲么?按先来后到,也该先吃他给的。

  霍临风却把虾夹在自己碟中,撂筷,三下五除二剥去了虾壳,这才把干干净净的虾仁夹给容落云。他没往瓷碟放,直接放到了容落云的碗里。

  “尝尝鲜。”布巾摆着,霍临风却从怀中掏出灰帕净手,慢条斯理的,足以让睿王看清帕子上的白果树。

  从前唐府多植白果树,家破人亡后,自然要有托思的物件儿,孟霆元看在眼中,自然猜到这帕子是谁送的。

  容落云动动筷子,吃进霍临风给的一只虾,探手夹一块鱼肉,礼尚往来般搁进霍临风的碗里。搁下还不算,左手伸去捏出一根小小的刺,尾指上,套着一枚精巧的白玉戒。

  孟霆元摆不出表情:“小容,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枚戒指。”

  霍临风说:“是我送的。”

  暖阁陷入一片死寂,容落云蜷住手,搁下攥着低垂的绦子,忽然,霍临风在桌下握住他,掌纹相贴,更是严丝合缝。

  “王爷,”霍临风道,“还是别唤‘小容’了,若被人知道他就是容落云,岂不叫人怀疑你勾结江湖门派?”

  此话在理,孟霆元无法说出个“不”字。

  霍临风又道:“叫“小蘅”也不合适,若被人知道他是唐祯遗孤,岂不更麻烦?”

  孟霆元身形微震,睁大两眼注视着对方,没想到霍临风已经知晓容落云的身份。怔愣着,心头酸酸涨涨,竟不知能说一句什么。

  容落云憋了良久,应道:“我吃饱了。”

  孟霆元回过神:“霍将军,府中的蛰园拾掇干净,你在那儿歇下罢。”既已挑明身份,他虽慌乱,却增添些底气,“小蘅……你住主苑如何,咱们叙叙旧?”

  容落云心想,你别害我了……

  他拒绝道:“我也住蛰园就好,旧事尘封多年,不便再叙了。”

  话说到这份上,孟霆元苦笑一声,再拉不下脸面挽留,霍临风和容落云起身告辞,被管家引着,步出暖阁往蛰园去了。

  灯火昏昏,酒熏熏,容落云暗中拽霍临风的衣袖。

  如他所料……果然不太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孟:小容和小蘅都不能叫,那我叫他什么?

  霍:大兄弟。

  翌日清晨,孟看见小容,问:大兄弟,昨晚睡得好吗?

第99章

  一稳一轻的脚步声, 霍临风和容落云回来了。

  杜铮正在铺床, 闻声回头,唤道:“少爷, 二宫主, 用过晚饭啦?”无人搭理他, 再细瞧,发觉“风云突变”, 那两人的脸色倍显凝重。

  霍临风待在外小间的榻上, 掀开漆盒,嗑里头的核桃吃。容落云坐在内室的桌旁, 偶尔望一眼, 不尴不尬的, 后来索x_ing抬手支棱住下巴。

  奇了,杜铮踱到桌边,问:“二宫主,是不是没吃好?”

  容落云“嗯”一声, 简直吃得头疼。杜铮见状有点发愁, 道:“这儿不是侯府, 我也没办法准备宵夜,咱路上的点心还剩着些,要不垫垫?”

  容落云朝小间望,望见霍临风冷峻的神情,说:“你去问问他吃不吃?”

  杜铮过去问,霍临风道:“吃什么吃, 今晚这顿还不够撑的?”

  容落云听得一清二楚,连那股子气x_ing都能感受真切,待杜铮折回来,他斟一杯茶递上,说:“给他顺顺,别撑出毛病。”

  杜铮把茶端给霍临风,霍临风没接,道:“嫌我有毛病,那找没毛病的去。”

  这般直截了当,当真不屑于绵里藏针,容落云坐不住了,起身走过去,挨着霍临风坐在榻上。霍临风往旁边挪,容落云便跟着挪,挪到榻尾再无位置,只好衣袖相拂地挤着。

  从两人相识至今,印象中,这是霍临风第一次闹脾气、耍x_ing子。

  容落云安静片刻,有点捋不清心头的滋味儿,愁,不知该如何哄这纨绔,却也得意,毕竟锱铢必较,是因为他。

  许久,容落云问:“你不高兴了?”

  霍临风偏着头,一手把玩腰间挂的玉佩,心道,难不成我脸上写着高兴?

  容落云抓一颗核桃,捏裂了纹,说:“你与孟霆元议事时,我未曾吭声,在暖阁用饭时,我也只专心地吃,哪里做错了?”

  长长的一句,霍临风直接抓住重点:“那间暖阁,你跟他待过是不是?”

  容落云着实一惊,怎能想到这人敏锐成如此,他仓惶地掰着核桃,支吾地回答:“上回来长安,夜探时……曾与他在暖阁说话。”

  霍临风道:“偌大的睿王府,他偏偏还挑那一间。”细微的碎裂声,玉佩叫他捏成两半,“未变的摆设、器物,多一个蒙在鼓中的我,你们相视一眼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刺激极了?”

  描述得好似偷情,容落云暗骂血口喷人,却忍着,捧着剥好的核桃仁送至霍临风的嘴边。“吃一口。”他岔开话,“吃完我就认错。”

  霍临风紧抿着唇,不为所动,余光却盯着对方的动静。

  忽然,容落云收回手,将核桃仁塞嘴里,凑来,攀他的肩捧他的脸,唇蹭住唇,一点舌尖轻轻地顶弄,愣是把核桃仁喂给了他。

  齿颊萦香,薄唇s-hi濡,霍临风被摆布得一阵忡愣,还未缓过劲儿,容落云臊得投他怀里,钻墙似的,埋首在他颈窝好一通扑腾。

  霍临风抬眼,见杜铮直勾勾地望着他们,怒道:“瞧什么?滚出去!”

  杜铮屁滚尿流,待房门咣当碰住,一方天地仅剩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不知怎的,霍临风已将容落云抱着,担在大腿上,碎掉的玉佩还硌着容落云的屁股。

  他说:“不是要认错么?”

  容落云小声道:“原不是我的错。”他仰起脸,缠着霍临风的脖颈,“我与他清清白白,不过儿时交好罢了。”

  见到孟霆元之前,霍临风也那般以为,什么“小蘅”,什么玉戒指,不过是因为多年前的情分,也因为唐祯的缘故。

  可今日见到,他才清楚:“睿王的眼神骗不了我,他喜欢你。”

  一切醋意翻滚都隔着窗户纸,“喜欢”二字说出口,便捅破了。容落云霎时发慌,忙道:“幼时投缘,小孩子间的喜欢罢了。”

  霍临风说:“少来,明明是断袖那种喜欢!”

  容落云急道:“你误会了,他早已成亲,有王妃的。”

  霍临风说:“有王妃还对你念念不忘,真够痴情。”他一桩桩细数,“当着我这个旁人给你夹菜,也不知对王妃是否这般体贴。”

  一低眸,他学舌道:“小容,那虾烹得合不合胃口?”

  容落云进退维谷,试探着答案:“你剥的,所以合胃口……”

  霍临风却想着,之前夜深人静,容落云和孟霆元独处暖阁之中,灯火相照,孟霆元情切地送上一枚玉戒指。久别十数载,忆起天真烂漫时,再温温柔柔地唤一声“小蘅”。

  他可真想杀人。

  霍临风问:“彼时年幼,你唤他什么?”

  方才还在说虾,此刻跃至陈年称呼,容落云犹疑起来,半晌未发出一字。霍临风列出几个:“三皇子?孟霆元?孟大哥?还是霆元?”

  容落云讷讷道:“霆元哥哥……”

  霍临风咬着牙:“你害不害臊?!”

  容落云难免委屈:“当时才几岁,私下喊的,何况姐姐也那么喊。”

  霍临风点点头:“你离开长安的时候年仅五岁,那么小,他对一个孩童能有什么情意?”话锋一转,他多疑地说,“定是这些年书信往来,勾的他忘不了,才惦记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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