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所有事都会重新变成不可控状态,生死不明的状态甚至比已知死亡更可怕,这个时候,即使不说,她也能体会到季夜凉复杂的心情。
想到这些,时初忍不住侧过身,“……”自然害怕有监控器被人听见,她便想要倾身附耳上去。
可因为着急,唇瓣却在漆黑之中不小心碰触到了何处,“对不……起”时初手忙脚乱地倒着歉,她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合适,又想要悄悄在对方耳边解释几句,紧张之余竟失去了平衡,摇晃地压在了季夜凉身上。
“做什么。”
“……”柔软的身子就在她身下,时初几乎能感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她想要解释,可却因这尴尬的距离而话不成句,“……没,什么”时初脸红了一片,却因为漆黑的环境而隐藏着。
“我,只是想……”她的声音轻轻颤着,想说的话全被隐约贴近的薄唇逼入腹内,“想做什么。”她听见那清冷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心里的热度被缠绕的气息缓缓点燃。
想,说句话而已。
但对方显然是误会了。
腰身被对方轻轻抚着,她仿佛感到那身子向前倾了些,温热的唇随即便贴了上来,“……”几不可闻的轻叹声响起,一瞬间,酥麻感传遍了全身。
只是恰巧跌在了季夜凉身上,可此刻时初却完全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所幸,那人只打算浅尝辄止,浅吻过后,便缓缓放开了她。
那股清香还未离去,她却听见季夜凉淡淡地说道,“时初,你压到我了。”显然对此刻的姿势有些不满,“……对不起,”时初逃也似地直起身,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
“……”
气氛因方才的插曲而显得有些尴尬。
天晓得,自己本不是想这样投怀送抱,只是……一时忘了想要说什么。
黑暗中,缓慢滋生的不仅是恐惧感,也有些许的羞赧,“……”时初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事岔过去,脑中乱作一团。
突然,倒是季夜凉开口问道,“苏洛当时被绑架的事你清楚么?”
她仿佛并未介意刚才的事,“比如,绑匪要了多少赎金、怎么救回来的之类。”
说了半天,好像只有自己还介意着刚才的事……时初缓缓摇了摇头,下一秒便反应过来,她摇头对方也看不见吧,便又有些赧然地抬声说道,“其实细节方面我都不是很了解,好像当时……”
她努力回想着,“大概一周后才救回来,不知道他们谈判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知是否报过警……但绑匪似乎没被抓到,我猜测大约是给了赎金的吧。”
对方显然怔了一秒,“怎么会没报警?”
逐渐忘却了那些尴尬,时初慌忙解释道,“不是,关于没报警只是传言而已,好像从卓晚那里听来的。”
她犹豫了一阵,又说道,“而且,苏洛被绑架那段时间我们是不知情的,挺莫名其妙,父母就都嘱咐说最近不要去找苏洛玩,她们家有些事情要忙。”
“……后来,事情过去很久我们才听苏洛提起。”
“是么,”耳畔传来淡淡的回应,季夜凉轻声说道,“还是不知道的好。”
时初没太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便顺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或许是吧,那时候我们还小,连对绑架这个词都没有多少概念。”她顿了顿,逐渐想起了那些事,“但也还是能从那种氛围中感到些不对劲的。自从苏洛回来,她的性格就有些……”
时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讲着讲着就有些不太自在,“嗯,其实小时候我们俩的性格还是有些相似的。”
“都很怕生,讨厌跟人肢体接触。”
“但我习惯于躲开,苏洛却是那种很直接的冷淡。”
“好像因为她母亲的性子比较冷,本身就已经受到些影响,再加上绑架的事,感觉那次回来之后她更有些拒人千里了。”
她一直说着,突然感到身边人没了动静,越说越觉得便有些羞意,“抱歉,你大概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吧。”
“没有,我在听,”腰身莫名被温热的触感圈上,季夜凉的声音听起来柔软了许多,“你现在也习惯于躲开,”不知何故,仿佛有轻笑声自耳畔响起,“像只小兔子一样,摸摸耳朵就吓得逃走了。”
“哪里有。”
时初脸色一红,下意识便抚上自己发烫的耳垂。
并未再纠缠下去,季夜凉突然又问道,“苏洛是单亲家庭么?”
“你……”时初微微一怔,刚想开口问她怎么得知。
“我猜的,”季夜凉淡淡地解释道,她突然提起刚开始坐上火车前往威尼斯的事,“从刚开始听你们聊天起到现在,好像一直也没提过她父亲的事。”
“……”
时初轻声应道,“嗯,的确是这样。”
“她父亲呢?”季夜凉难得如此八卦,时初自然知道在人背后谈论这些私事并不合适,但眼下这种时候,任何细节恐怕都能有些帮助吧。
“卓晚也一直很想知道,但从没听苏洛讲过。”时初想了想,又说道,“但当时有很多传闻,有说他们是读书时认识的,本来约好要结婚了,结果男方出了国再也没回来。”
时初抿着唇说道,“总之,苏静卿独自抚养了苏洛。”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未来
“苏静卿跟你父亲关系很好么?”季夜凉突然问道。
“……嗯,怎么说呢”时初仔细回想着,“我总觉得,大概比普通的同事关系更亲密一些。”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措辞不当,“啊,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毕竟他们原本是同学……而且,两个人都太醉心于科研了,应该也擦不出什么别的火花吧。”
“所以,当时绑架的事情,你父亲帮忙摆平了么?”
时初皱着眉,刚想摇摇头,转瞬便反应了过来,“他有没有帮忙我倒真的不太清楚,但那段时间的确忙里忙出的,时常出差,”她转而又说道,“好像是忙着在各地扩建销售网络的事,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样跑来跑去,如果能交给卓叔叔就不会自己做这些事,实在没办法才会出面。”
“是么。”
身边人不知在思考什么,突然有些沉默。
“……”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方似乎还未打断结束话题,又轻声问道。
“……”
这问题倒真让时初有些为难了,太多的印象自脑中浮现,却很难用一句话去概括。
仿佛怔了许久。
“大概,是个视科研为一切的人吧。”因为彼此之间太久的疏离,时初终于还是放弃从父亲的角度,而是从一个人角度来形容时远成,“比起纯粹的商人,他更想做一个科学家。”
想想也有些心酸,明明被问及的是自己的亲人,却不得不这样回答。
“他这个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即使时瑞当初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了钱,应该要怎么去挥霍,他在乎的一直都不是这些。”
时初缓缓地说着,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起初我挺讨厌他那个样子,整日整夜地泡在实验室里,从来也不肯花一点时间在我身上。现在也很讨厌,不过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但我一直觉得他执念太深,却在经商方面缺少些什么东西。时瑞能走到今天,恐怕没有卓叔叔他们帮忙,都很难想象。”
她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
时初不晓得季夜凉是真的对自己的事感兴趣,还是只想找出这一切的端倪。但什么事能比喜欢的人想了解自己更让人欣喜呢,她只觉仅是听着那温和的问话,心里便不由得生出些暖意。
“这么说,他跟我父亲完全是两种人。”季夜凉突然开口,那清冷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无奈。
“是么,”时初轻声应着,下意识就想问仔细些,“你父亲……”
话刚说出口,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她总在潜意识里有些忐忑,觉得季夜凉根本不会与自己谈这么深,“如果你不方便回答……”
未等她反应过来,季夜凉便淡淡地答道,“没什么不方便。”
“你知道他最喜欢跟我说什么吗?”那人突然问道,时初微微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少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浪费时间。”
“我当初来英国前,难得他花一整晚跟我谈心。大概意思是,四年时间足够你交往一些比较深的朋友了,但要注意选择,少浪费时间在一些无法让你受益的人身上。”
季夜凉继续说着,“所以想必你也知道,那时候我跟很多人都是泛泛之交,很少花时间相处。”
关于这件事,时初当然清楚得很。她曾经亲耳听见别人这样评价季夜凉:是个白富美,人不错,但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玩。
时初不知道后来两人的疏远是否与她父亲的嘱咐有关,但按照季夜凉的说法,连她跟自己接触都有可能是因为同行的缘故,不免想想心里就有些芥蒂。
“开始的一两年,他很少打电话来,但每回都像审讯犯人一样。”那人语气中带着一起微妙的情绪。
“审讯犯人?”
“嗯。”
“你Facebook刚发的照片是跟谁一起,他家里做什么的,跟你什么关系,诸如此类”季夜凉顿了顿,又道,“有时候也会评价这人家境不错,但你们回国后肯定不会再联系,还是算了罢。”
“早年的时候,他还有暴力倾向,倒不会对我……对他的属下,稍有不满意便会破口大骂,有时气急了还会动手。”
时初有些惊诧地偏过头,却完全看不到对方面上的神色。
季夜凉却一直说着,“但这些年那些陋习慢慢改过来了……其实我能理解他,每次并购前压力都很大。因为刚入职时不懂医药行业,基本从进四季开始就一直没停下来过,他总是怕万一停下来……整个人都会垮掉。”
“最近这一年,因为研究生课程快结束了,他总希望我能早点回去,每天即使再忙都会打电话来,说爸爸好想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连‘几月份能回来’这样的问题都连续问了不下几十次了。”
季夜凉情绪似是有些低落,语气逐渐轻了下去,“看到他慢慢变得憔悴,我也不好受。”
“……”
第一次,季夜凉肯跟自己说这么多事。
时初当然能理解她的感受,只是隐约地,另一种恐惧感便攀了上来。她禁不住在黑暗中找寻到对方温热的手,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其实,她心底却只想开口这样问:你真的要回国么?
可话噎到了当口,却如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这个问题真的蠢极了,季夜凉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如果再这样询问,岂不是变成了一种逼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