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小白正酒喝多了,正在满屋里追着加力跑。加力倒是一点酒也没沾,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过小孩儿都喜欢热闹,手上握着一只大j-i腿,跑的非常开心。
希尔德也难得的喝多了,喝的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看着小白像是疯了一样跑跑闹闹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傻呵呵的笑容。
“孩子,一年以前我还盖着破被子缩在墙角,听着外面西区的那些魔灵们此起彼伏的叫骂,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过着,一点希望都没有。可是现在呢?西区也变得安静了,我也不再像原来那样了。人生是一直在改变的,谁也不能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有可能急转直下,也有可能峰回路转。”费舍莉抿了一口红酒,把面前切割成小块的牛排,优雅的送进嘴里,“你还小呢,酒别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我已经不小了,我现在……就是觉得……”罗恩又把玻璃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喝的迷迷糊糊的,所有的话每一个字都含在嘴里,费舍莉完全听不清楚。他的话才说到一半,罗恩就一头栽倒在餐桌上,砸吧砸吧嘴,对着空荡荡的玻璃杯流眼泪,却还是笑呵呵的。
餐厅的角落里面摆着一架钢琴,也是希尔德从外面带回来的,契尔每天都把黑色的钢琴外壳擦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费舍莉在琴凳上坐下,双手自然的搭在琴键上,朝着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的罗恩笑了笑。随意的弹了个音阶,活动一下关节,等到自己四十多年没碰过琴键的双手适应过来,双手就开始轻柔的在琴键上跳动。
壁炉里的火焰也随着音符的跳动闪烁着,明明灭灭,让小小的餐厅里面充满了温暖的橘红。
费舍莉演奏的是斯特拉多尔法六岁的时候写的一首小曲子,叫《雪》。节奏轻快,音调柔和,就像是一个小精灵,在漫山遍野的雪花间自由自在的飞舞。
渐渐地,小白停了下来,在费舍莉身边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愉悦的微笑。加力变回原形,躺在地上打滚,喉咙里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刚刚出去端甜品的契尔端着一个大大的金质托盘走进来,一进来就看见加力轻手轻脚的眯着眼睛朝他走过来。走近了的时候还准备用脑袋蹭蹭契尔的裤脚,吓得契尔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托盘。
希尔德突然从餐桌旁边站起来,很少见她穿着的白色丝质长裙,被她起身时不小心碰撒的葡萄酒弄脏,留下一道深紫色的污渍。她走到餐厅正中间,突然开始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慵懒的把眼睛眯起来地希尔德,洁白的手腕在衣袖间若隐若现,脚上的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甩掉了,希尔德就这么赤着脚在木地板上翩翩起舞,而且越跳越开心,银灰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从发间掉落无数的白色的蔷薇花瓣。花瓣落到地面上,凌乱的铺展开,随着希尔德的脚步不停地被踢开,不知不觉就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契尔摇了摇头,连忙走到一边远离加力,把手上托盘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
“夫人,您怎么能让他们喝这么多。”
“过年了就让他们喝去吧,加力,来,到n_ain_ai腿上来,你也是太高兴了,都忘了契尔怕你了。”费舍莉毫不在意地说着,“契尔啊,你也别老这么压抑着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最该做的是过好现在的生活。”
“我明明还活着,我父母却完全不知道,还有我的哥哥姐姐们,和我那个小弟弟,他们现在也一定不会高兴的过年。”契尔坐在椅子上,“一想到这儿,我还怎么高兴的起来。”
“你啊,就是太较真儿。高高兴兴也是一天,凄凄惨惨也是一天,你总得过,之前我都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不还是得活着嘛。别老这么想,人啊,得往前看,日子还是要过的。整天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啊,最后不还是得照常过吗?想开点,跳跳舞听听歌,别成天价老苦大仇深的,多没意思。”一边说着,费舍莉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仔细听听的时候,能发现她改了曲调,“这个,可是斯特拉多尔法六岁的时候写的,他是我钢琴老师的儿子,他就是在我家里写出来的这个曲子。后来啊,我就自己抄了一份他的谱子,然后开始修改,改完了也没敢给我钢琴老师看,现在也就都快忘干净当年是怎么改的了,不过斯特拉多尔法的原调倒是记得很清楚。那年我好像是十四,哎呀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在费舍莉的钢琴声里面溜走,希尔德跳累了,就这么直接躺在一地的白色蔷薇花瓣里面,睡得很沉。
小加力也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在费舍莉膝头蜷缩成一团,尾巴安安静静的耷拉下来,偶尔轻轻地颤动一下。
“契尔,收拾一下餐桌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费舍莉停下了正在弹奏的手指,抱起正在打呼噜的加力,轻手轻脚的走到餐桌旁边,对着正在发呆的契尔轻声说。
契尔立刻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同样声音很轻的说:“夫人您也早睡吧,我会扶着殿下回房间的。”
“麻烦你了,白里牧和费舍莉也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夫人,您记得早点休息。”
“后天罗恩就要走了,我得给他收拾收拾东西。要是他自己收拾……我总觉得不放心。你不用担心我了,我还没老到动不了的程度。”费舍莉满不在意的抱着加力离开餐厅,把加力抱到专门给他收拾出来的房间里去,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走进储藏室。
储藏室里面堆放着这几个月里,费舍莉托希尔德带回来的各种东西,之前费舍莉根本就不想这些事情,自从罗恩来到加什布的那一天,费舍莉就开始谋划各种各样的事情,为着中各样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做着准备。
“罗恩要去的是哪儿来着?哦对,我想起来了,顿卡莫贝利,那里好像也是跟伊苏坦国离得挺近的……好像是蛇虫鼠蚁比较多来着,那这个得多带点,这个防蚊虫的。还有夏天的衣服,那边气候热,罗恩又不太喜欢换衣服,人生地不熟的,那些仆人能不能好好地此后也不一定,一时间也有可能怠慢,多带上一些也好。那边肯定有不少的麻烦事儿等着解决,一路上舟车劳顿,提神的东西也得多带一些,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没有。还有些什么来着……”费舍莉絮絮叨叨的在储藏室里面找着东西,在储藏室里面昏暗的烛光照耀下,费舍莉的影子落在另一边的墙壁上,摇摇晃晃的,好像在影子里面,清楚地显示着费舍莉的真实年龄。
储藏室的灯一直亮到了第二天早上四点钟,费舍莉才拖着几个大箱子,晃晃悠悠的从储藏室里面走出来。
罗恩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四个摞在一起的箱子摆在客厅里,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他不好形容究竟那种感情是什么,一切就像是温暖的,晴朗的太阳底下,一棵小Cao颤颤巍巍的从土壤里生长出来。
最后一天,罗恩几乎听了一整天费舍莉的絮叨,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好几次罗恩都想着直接摔门出去,但是转念再一想,这是最后一天和费舍莉在一起了,突然就觉得自己释怀了,听着费舍莉的唠叨也不觉得烦躁了。
临行前,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八个大箱子被契尔搬上马车,罗恩突然觉得自己昨天失忆了,他完全不记得费舍莉什么时候又给他收拾了四箱子的行礼。
“孩子,有什么事儿记得来信,隔上一个月就来封信给我报个平安,别老让妈记挂着你,那边天热,记得勤换衣服。还有,到了那儿有什么不合适的,别总先想着凑合,拿出你的手腕来,一切以你顺心为主。到时候要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多跟加力聊聊。加力,你也是,现在你的身份也不同了,不用在和原来一样畏首畏尾的,大可以打着罗恩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别太苦了自己,你们都一样……”
“老太太,时间不早了,再晚一点,今天他们就到不了落脚点了。”希尔德在费舍莉耳边提醒她注意时间,费舍莉连忙抬头看了看太阳:“对对对,你们走吧,记得写信,对自己好一点,别太累了!”
罗恩慢慢地坐上马车,马车很快的向前奔跑,回头看着费舍莉挥舞着手臂呐喊的模样,罗恩的眼泪“唰”的就淌了下来。
“殿下,你还好吗?”
“没事儿。”罗恩抹了一把眼泪,“就是突然觉得,有人牵挂着你真好,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不觉得,毕竟老爸也没真正怎么送过我。可是现在看见老妈这个样子,突然觉得我对不起我老爸,走的时候连个道别都没留下。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想我。”
加力默不作声。
“加力,没关系,你要是想去跟你父母告别,我可以让马车停下,等你一会儿。”
“不用了,大概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异类。”
马车缓缓地驶离西区,经过护城河的时候,加力看见自己的母亲正站在那里向马车上的自己挥手,转过头来看着晴朗的蓝色天空,突然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错我就是在强行煽情,搞得好像要结束了一样……(明明还有十几章……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一章爆字数了啊!!!!!四千啊,我人生最高字数啊!!!!
然而上一章真的是……好了,上一张是我强行熬到半夜两点写出来的疯话,你们可以适当忽略……我想要在十月底写完,算一下的话应该是刚刚好,不多不少。当然你们看到的时候应该是十一月一号……然后最后三章有可能是番外……如果看过《月华流照君》的,应该清楚我的番外都是短小而不精悍……没错,只有已签字的小东西,无所谓看不看。
另外,预告,下一章两个人就要见面了……这个见面大概会写两到三章,主要看发挥(黑化肥挥发会发黑(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