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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天空是巨大的怪兽,月亮是它的探照灯,结果那天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那厮没有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冲刷一切的瓢泼大雨,冷锋靠近暖风,锋面雨在气团前浇灌大地也浇了我一个透心凉心飞扬,她们都撑了伞踏上了回家的归途,就我一个站在火车站外面骤然想起来知青上下下乡这等词汇全国人民都在欢迎,一下子觉得更加悲凉起来,似乎是有人在城头吹埙那样,声调缭绕四方,心境是久旱之田没有雨水字样,外面是倾盆大雨遍布全城,里面是大旱几年民不聊生。
头发*地贴在额头上,从发间溜出来的雨水不停地流进眼睛,像是眼泪那样再溜出去,我不停地对着玻璃门揉着眼睛,然后双眼肿胀得像是奥特曼似的,吸了吸鼻子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长长的气球来吹,对照着电视的教程拧巴成小狗的样子仔细端详,有个孩子从我身边走过我就顺手送给了他,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他妈妈说:“快扔了你也不嫌脏。”
回头看的时候看见那只小狗孤零零地躺在雨水中,很快就脏污了,一辆汽车形式过去,啪一声她就这么陨殁了,我沉默地看着它的尸体残片,它花花绿绿色彩斑斓,又顺着流水汇入了下水道里从此不见天日。
旁边走过一个女孩子,怀里抱着我的书,经过我的时候特意观望了一眼却没能认出来联系到,那个戴墨镜遮挡半拉伤疤脸的安度非沉,她和我擦肩而过走进火车站,我意识到自己也该是回家去了,游荡总该结束心却不会停歇。
我记得我在文艺沙龙的最后总结是这样发言的:感谢这次的沙龙让我获得了新的灵感。
没有了,那天说的全都是废话,我说完就走了,后来杂志上没有刊登合影因为没有我,反而有几张零碎的片段,上面有着我的笑容,僵硬像是一块木板。
坐在火车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闻见尿骚味儿,一转头有人推着小车叫卖“矿泉水方便面充电宝香瓜子儿咯”
我躬下身子忍住了胃部的痉挛,手掌向内压实了肋下的部位,缓缓闭上眼睛,旁边的男孩子听着歌,眉眼像极了我的男神,我就一脸苍白地问他说:“你觉得这车厢像是什么?”
他别扭地转过头说:“不知道。”
我对他抱歉一笑,抬眼看头顶垂落的不知是谁的背包带子,泛着油污的刺鼻气息,它似乎在腐坏,在我看来这些都会腐坏,骨灰盒里看见的东西要被埋葬,埋掉就不光是蚁穴还有这森罗万象,但万象还如同镜花水月那般苟延残喘,森罗两个字儿就被我抓到手里,掘开了一方漆黑的无底深渊丢进去,永呈下落姿态。拆开的偏旁部首都散乱地堆放,我也是那样被拆开丢进里面。
那样就不会再有孤独,因为他们都同我一样在骨灰盒中陨殁。
属于我的花由我亲手让它凋落。
☆、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和光同尘】
【第三十六章】【和光同尘】
“没胃口,吃不下。”周子媛往前一推盘子。殷清司放下了刀叉。
“还在生气?”他微微一笑,“换成米亚,更能帮助你工作。”
“没有。”她深吸一口气,殷清司眼角细纹被她尽收眼底,这种沉淀了世事隐藏了锋芒和棱角的男人更加让她不适。
如果说蓝毅是一片湖水,偶尔会有波浪起伏的话,殷清司就是一汪深潭,看不见底,偶有波浪,内里依旧如同死水,深藏心机。
“是我不对了,擅自做主。”他笑,“但这里面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不想知道?”
鬼才想知道你的笑眯眯啊!你就算说*你家亲戚我都不会感兴趣啊好嘛?
但还是装做了饶有兴味的样子:“嗯?”
“不告诉你。:”
“……”呵呵好冷的笑话,和叶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周子媛真想就那么往后拖开椅子撒丫子走人,但仔细一想面前坐着的是上司,忍了,是可忍,孰也可忍……
一脸沉静,双手自然放在腿上,斜睨殷清司一眼:“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嗯好,哦对了,圣诞节前是我生日。”
……我又不是忘了,你这么提醒显得很是不要脸好嘛?
僵硬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叶锦一直没有跟她联系,她皱了皱眉头,给叶锦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只想摔手机,她做了几个深呼吸。
面对面前的这对银镯子叶锦眼珠子当即就丢上去了死活挪不开。
清典所特有的工艺和纹饰,那个精瘦汉子握着火钳跟她说话,瞧见这没出息的模样笑得不行:“喜欢就买一对。”
“欸?好!”笑呵呵地就去掏钱包,另一个汉子腆着脸:“你要什么花纹的?”
“哎这也有讲究么?”她怔了怔,搜肠刮肚地开始想着自己究竟见过什么纹。
“不要逗她了。”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来,是一位身着青衫的老人,“七年啦,还能见到你这丫头真好。”
业绩你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自己七年前来到庆典,采访的老人就是这位,她乐得跑过去:“我也是,没想到您搬到这儿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老人把脸一板,“把我窗户纸撕了我住哪儿去?”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忏悔……
“嘿这就认错啦,不像你啊!说起来那房子早就拆了,你撕了倒是正好,这次又来,还采访?”
“嗯。”她双手握在胸前做腼腆状,乍一看如此清纯可人。
“这银镯子我送你一对。”老人对着那几个汉子打了个手势,叶锦忙不迭叫唤一声:“我记得这银镯子里面能刻字儿的!”
“啧啧,想刻什么字?”老人笑得满脸褶子,一看就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和谐的场面。
叶锦在长辈面前不敢造次,也就不敢像对待周子媛那样扭得像蛇一样九曲十八弯。乖巧地从包里掏了纸笔,写了个纸条递给老人,老人端详了一下,沉思道:“送人的?”
“啊?嗯。”
“好。”纸条交给先前的精瘦汉子,老人略一沉吟,又劈手夺过来,自己钻进了里屋去了,那几个汉子也开始忙碌,偶尔跟她说话,说什么原来你跟老爹认识啊,什么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也来清典真不多见啊!诸如此类,她顺便就坐在了旁边的小马扎上,用纸笔继续记录一些东西,一一答问过。
进山后是寄居在了一户人家里,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组合,待她很好,与她熟识,她回去的时候,男主人挑着泔水桶去倒。
“哎清莳,上次跟你来那个小姑娘呢?”
他指的是何亦璇,而这里的人下意识都会叫她清莳。
她顿了顿,说:“她结婚了。”
“啊,都结婚了,你呢?条件这么好,怎么不结婚?”
她怅然若失了一下,自己条件好?为什么不结婚?
说起来婚姻就是她的归宿么?女人都应在男人身后,被婚姻来束住手脚么?像周子媛那样的婚姻岂不是一个悲剧么?
“没,这次采访完就结婚。”微微笑了下,算是谎言,也不是谎言。
婚姻不过是两个人订立契约,从而长此以往将自己同对方缝合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
远处的群山绵延,山顶的几抹白色让天际线和山脊线融为一体,鸟群疾掠而去。
是时候上山去了,她小心地抽出夹在笔记本扉页的那几张纸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次可得小心点儿了。
“晚饭吃什么?”男主人丢下桶来问女主人。
“蒸团子。”
“哦。”
天气果真是愈发寒冷起来,窗玻璃上的水汽朦胧一片,屋子里异常暖和,男主人光了膀子,虽然已经老迈,但身上依旧解释,她正对着门坐好,门外有人敲门,竟然是银匠老人,他笑吟吟地掏了一方手帕,打开,是锃光瓦亮的绞丝银镯子。
“啊这么晚了还劳烦您跑一趟。”
“你原先什么时候客气过?现在当个小姑娘了?”
她一脸尴尬地接了那方手帕,低头,不自觉地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
小姑娘?她呵呵一笑,手指不自觉掠过腹部,微微隆起。
老头低头一瞥:“你个小王八蛋,怀个种还敢往清典跑。”
有地缝儿吗请让她钻进去。
无声地别过头,被老人在头顶狠狠敲了一记:“还上山?还上山?”
“呃……不得不上山。”她红着脸。
“非得上山不成?”老人板着脸,胡子一抖一抖的。
“嗯。”
“我跟你上去吧你个不省心的,多穿点儿,明天就上山,万一封山了,你估计就得留在清典生娃了。”
“这怎么好麻烦你……”
“你麻烦我少吗?”老人吹胡子瞪眼。
她羞愧捂脸。
老爷子见她吃鳖的模样,乐得不知道门在哪儿了,一转身坐下去开始吃饭,女主人也十分顺手地给他备了碗筷。
“您能给我讲讲清典的故事么?”
“呸,外面不是特别多么?”
“不是……我就想知道知道,一些真实的,别人不知道的故事。”说着她揣起本子来,开始严肃起来。
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老人长叹一声:“要真给你讲,明天也讲不完。”
“不要紧的。”
“上山也不要紧?”
“迟一些也不要紧,人的故事是活的。”
老人端详她许久,笑了笑:“成。”
天气格外冷,像是跨过某天,冬天就会彻底到来,对于卓右仅存不多的童年记忆来说,冬天意味着被何亦璇,哦,当初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被那个疯子一样的女生,抄起一把雪来,塞进衣服里,整个人哆嗦一下。自己的母亲,和某某人的母亲,那女人就站在一旁笑望,眼神有内敛但深沉的光。
后来何亦璇就不见了,因为他,卓右,随着父母搬到了槐远。
他自幼熟知自己的命运,替代品而已。
那个时候就碰见了殷清司,少年眉目,身形颀长,骑着自行车骑得飞快,载着他,他手里的气球没有抓牢,就飞到了天上,他难过地号啕大哭。
于是殷清司就把单车往树边一丢,爬上树顶对着天空哇啦哇啦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又爬下来,满脸严肃地说:“云朵吃掉了气球,它说不还给你了。”
听着更难过了,哭得更加不要命起来。
殷清司马上又说:“不过它说会下雨,然后变成彩虹拉出来。”
他当初竟然信了,反复问着殷清司怎么还不下雨,他只是一脸神秘,说会下雨的。
傍晚时分真的下雨了,第二天清晨真的有了彩虹。
殷清司把他叫起来:“小右快起来,云朵的便便出来了。”
这种“彩虹是云朵吃掉气球后拉出来的便便”的谎言在脑子里存留了那么久,如今想起来心酸起来,隔着雾蒙蒙一层,那层雾黑暗一片。
心沉淀下来,人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四围黑暗。
飞机起飞的那阵子尖锐而剧烈的轰鸣,他默然许久。
何亦璇笑了笑,摁掉了手机。
卓右要回定棉来?殷清司的主意?没有多去想,对准了白球,一杆,把最后的黑球打了进去,丢下台球杆,走到一旁要了杯苏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