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她第一次看见艾悠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正如她自己说的，长发及腰，黑丝如黛。好几次，艾悠的头发垂到她的手背上，发丝柔滑如夜晚的泉水，凉凉的，在她手背上勾起一层层细细的颤栗。昨夜她走的时候，转身的一刹那，左边的发丝被气流掀了起来，摇曳在她身后，那一瞬间，这女孩的背影显得潇洒俊逸十足，她很想叫住她，让她转回身来，再对自己露一个会心的微笑，可是自己若真的叫住她，这才叫做奇怪吧？
齐歆独自在沙发上愣神，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窗外的天空越来越亮，她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
齐悦来耷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被沙发上的人影吓得顿时便清醒了。看清是齐歆后，她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委屈道：“姐，你不多睡一会儿，一大早的愣什么神呢？以前没见你这么频繁的发呆啊。”
齐歆转头，见齐悦来一副迷蒙的表情便觉得很想笑，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清了清嗓子道：“伤口有点痒，就醒了。”
齐悦来帮齐歆倒了一杯温水，转身去了洗手间。
艾悠过来的时候，齐歆已经穿好了衣服，齐悦来开了门，见艾悠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粥，先帮我拿一下吧。”艾悠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大袋子递给了齐悦来，转身又退出门外，似乎又拿了个什么东西进来，没想到竟然是一副拐杖。
齐悦来将装着粥的袋子直接拎到餐桌上，蹬蹬跑去厨房捧了三副碗筷出来，艾悠见齐悦来自己一个人在忙活，直接走到沙发边，将拐杖递给齐歆，“试试看，会不会有用一些，这两天可要小心一些，别再让伤口裂开了。”
齐歆欣然接过拐杖，上下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什么时候去买的？”
“额……昨天晚上……”艾悠吱唔着，很快又道：“你先试试嘛，好用我们就吃了早餐再去公司，时间来得及的。”
齐歆明媚一笑，将拐杖拄到胳膊下，提着右脚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步伐有些慢，不过还是很稳当，艾悠看着齐歆一路走到餐桌边坐稳，这才放下心来。
“艾悠，你这八宝粥味道真不错，甜而不腻，一大早熬了很久吧？”齐悦来说着，挑出碗里一颗花生米，欣喜的送入口中，一面看着艾悠。
“都是电饭锅在煮，我帮它插上电就好了。”艾悠漫不经心说着，捧着碗吃得很认真。
齐悦来呵呵笑了笑，不经意看了齐歆一眼，她一直没怎么说话，一如往常的少言，唯一不同的是她眼里藏也藏不住的暖暖的光，不再似以往那么平淡如死水。
不管怎样，这种变化对齐歆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17章 试探
齐悦来开车将两人送到公司楼下，看着她俩进了大门，才一踩油门扬长而去。来的路上，齐歆和艾悠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互动，艾悠像昨晚一样时时注意着齐歆的脚，齐歆不时转过视线看看身边的人，眼神柔和如晨曦。
让她们如此发展下去真的好吗？这个疑问闪过之后，齐悦来马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管怎样，齐歆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激发她的感情。
林芳见齐歆竟然是拄着拐杖进来的，右脚上套着的是棉拖鞋，忙站起身走到齐歆旁边，诧异道：“天呐，齐经理，你这是怎么了？”
齐歆对林芳淡然一笑，轻声道：“受了点小伤，没事儿，你别这么紧张。”
林芳见艾悠在一旁拎着齐歆的包，双眼目不转睛盯着齐歆脚下的步伐，心想这艾悠可真是个得力的助理，有她在旁边照看着，齐歆应该没啥大碍，便转身回了前台，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了。
快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艾悠快步上前，打开了门，帮着齐歆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才去启动了她自己的电脑；接着她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到齐歆办公桌前，端起齐歆的杯子转身走了出去。
“听说齐经理受伤了啊？是怎么回事啊？”艾悠正在接水，陈诚从后面跟了上来。
艾悠转头扫了陈诚一眼，果然，这家伙手里又拿着早餐袋子，她不经意挑了挑眉，看着陈诚点了点头。
“玻璃划伤了脚。”艾悠说着，转头关掉了开关，端着两个人的杯子面对着陈诚，诚恳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替你转达的。”
陈诚一听，傻傻一笑，正欲回话，艾悠却接着说道：“医生说伤口愈合期间饮食要清淡规律，很谢谢你的早餐，但今天来之前齐经理已经吃过了，以后我会根据医生的交代来帮她安排早餐，你的心意齐经理心领了，早餐还是留着等饿了自己吃吧。”陈诚本来带着笑的脸骤然跨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艾悠见状，转身便走了，没走几步，她又停了脚步，既然已经自作主张替齐歆拒绝了，何不干脆拒绝得彻底一些？于是转身看着陈诚，放软声音道：“以后如果遇见合适的，自己又很喜欢的女生，可以适当主动一点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诚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看起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性格其实挺内向的，不过以后我会试着去勇敢一些的，总之，谢谢你了。”
回到办公室，艾悠将水杯放到齐歆面前，转身去她自己的包里拿出了药片走到齐歆桌边，轻声道：“早上的药还没吃呢。”齐歆看着艾悠灿然笑道：“有你在一旁提醒，我根本不需要担心忘记这件事啊。”
“哦？那我要是忘了提醒你呢？”艾悠一面拿出规定数量的药粒，一面淡淡回道。
“你会忘吗？”齐歆双手交握，挑眉问道。
“这可说不准呐，我记性不好，很多东西都需要写在笔记本上才能记住，吃药这件事暂时还没写上去呢。不过也不要紧啦，万一我忘了，等我想起来就直接带着你去打一针好了，效果和吃药是一样的，你说怎样呀？”
艾悠低着头说着，等抬起头来，只见齐歆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和喜悦，那婉转的眸光让艾悠没来由觉得很满足。她将药粒装在盖子里放在水杯旁边，随即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走出两步，听见齐歆低声说道：“打针很疼的。”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艾悠停下了脚步，她想起齐歆昨夜洗伤口上药时脸上隐忍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阵颤抖，似乎周身的神经都开始疼痛起来，她转过头，看着齐歆柔声说道：“有些事不用写在本子上，我也记得的，不会带你去打针的。”
瞧见齐歆满意的笑了，艾悠的心慢慢落到心窝里。昨晚回去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即使闭上眼睛，齐歆脚底那道猩红的伤口也挥之不去，她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夜，只恨这黑夜太长，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让她一夜难眠。
下午，和国海集团的会议按时在会议室进行，艾悠坐在齐歆身后，一直低着头认真记着会议要点。原野作为国海的代表，自然在这次参会人员之中，会议结束后，他转身跟身后的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收拾了文件和其他人先行走出了会议室。
齐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艾悠趁这个空挡将她身后的椅子挪开了，以便她能顺利转过身来。这时，原野已经绕到了两人身边，他放缓了脚步，朗声问道：“齐经理，你还好吧？”
齐歆就知道这个人会过来，便停了脚步，转身看着他，单脚而立，“小伤而已，多谢关心。”
“现在也下班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怎么好意思麻烦原总，有人来接我的，艾悠，你先送送原总吧？”齐歆笑着说道，目光从原野身上转到艾悠那，艾悠细细看了看齐歆的脸，笑得挺好看的，就是眼睛里没有光彩。她没回话，反倒是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转头看向原野，道：“已经下班了，私人时间，原野，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也看到了歆姐这边不方便，我就不送你了。”
原野听着艾悠硬邦邦的话，会心一笑，低声道：“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往的性格，和在学校时一个样，行，那我先走了，齐经理你好好养伤吧，我们的合作可少不了你的出谋划策啊。”
齐悦来为了探听内幕充当全职司机，将两人稳稳当当载回了“绿意森林”，车子直接驶进茉莉香榭的地下停车场。三人走电梯直达齐歆住的楼层，进门后，齐悦来从冰箱里拿出一些水果，她一面削着雪梨一面说：“大伯和婶婶那，你告诉了吗？”
“没呢，能不告诉就别告诉了，不然他们俩又得担心，我这点伤应该很快就能好了。”齐歆坐在沙发上，余光留意着艾悠的动作，见她径自去厨房转了一圈后，走回玄关换回了自己的鞋子，以为她这就要回去了，想也没多想，开口问道：“你要走了吗？”
艾悠穿好鞋子，转过身冲齐歆扬了扬手里的钱包，“嗯，我去买点菜上来做饭吃，你这样也不好总吃外面的东西，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齐悦来见艾悠走了，将削好的雪梨递给了齐歆，又从果盘里拿出一只来，送到刀口下一圈圈转了起来，低着头言自语道：“啧啧啧，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能照顾病号，工作能力也强，堂姐，你说我说的对不？”
齐歆听着齐悦来抑扬顿挫的语调，不置可否，安安静静吃着梨。齐悦来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着眼齐歆，暧昧一笑，“要是我是个男的，一定去讨了她回家做老婆，我妈准喜欢。”
齐歆侧了侧身子，眯着眼睛看着齐悦来，幽幽说道：“可惜你不是。”
齐悦来在心中暗暗一笑，将水果刀搁到果盘下，躺到沙发靠背上，咬了一大口梨，细嚼慢咽后才转头看着齐歆，“哈，没关系，指不定艾悠就喜欢我这样的，不介意我是女生呢？”
齐歆一愣，没再说话，她将剩下的核丢进垃圾桶里，探身扯了一张纸巾，慢慢擦干了手指上的梨汁，随即单脚站了起来，撑着拐杖去了洗手间。
艾悠会喜欢女生吗？
既然她不喜欢原野，那她有喜欢的人吗？
齐歆单脚站在洗脸盆前面，双手手指在水流下来回撩拨着，齐悦来的性格她很清楚，在感情里，性别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她有了这个念头，就一定会去行动。如果她真的对艾悠动了这种心思……
不可以！
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齐歆就已经不愿再细想下去，她承认，不论是出厅堂还是下厨房，她对艾悠的温柔细腻有着越来越强的占有欲，谁让艾悠是她的助理呢？她不知道艾悠是如何对待她之前的上司的……还是说，艾悠会做这一切，完全是因为自己是她的上司呢？
齐歆越想越乱，关了水龙头，擦干手，又慢慢回到客厅。艾悠已经回来了，齐悦来去帮她开了门，直接跟着去了厨房，说是要帮她做饭，其实就是添乱，土豆丝切得跟薯条似的。
“算了，我还是别瞎忙活了，这土豆丝你等下再加工一下吧，我陪你聊聊天好了。”齐悦来说着，洗干净了手，站到一边，看着艾悠给排骨出水。
“艾悠，我今天去接你们的时候，又看见原野了，他是为了你才和你们公司谈合作项目的吧？”
艾悠见锅里的排骨已经去了血色，便关了火，将排骨捞了起来冲洗了一遍，洗了锅，重新倒水，放入姜片，开始煮排骨。做完这些，她随口道：“这个得问他呢。”
“照我说他这人也挺不错的，你咋就不考虑考虑呢？”
“挺不错我就要考虑了啊？天下挺不错的人那么多，我怎么考虑得过来呢？”艾悠将一圈冬瓜切了一半，削皮切片，手起刀落，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再说了，他好不好是他的事，他的好不一定就是我想要的，哎呀，反正感情这东西吧，说不清楚。”艾悠说着，将切好的冬瓜用装了半碗水的大瓷碗装着。
“哈哈，那你想要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啊？”
艾悠拿出齐悦来之前切的土豆，一块块补上几刀，顿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我还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呢，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看看我，你觉得我怎么样？”齐悦来凑到艾悠身边，扬起笑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