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生活零碎只在赵叶眉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家丑不外扬。她放下礼盒,对齐歆笑道:“运动会暂定在十月底,现在开始报名,我们这边好去安排服装和其他道具。你和艾悠参加什么项目呢?”
赵叶眉说着,将报名表放到齐歆桌上,齐歆拿起表格上下扫了一眼,在指定位置画了勾签了字,随后拿着表格走到艾悠桌边,放下表格,齐歆转而对赵叶眉道:“文艺组是什么项目?”
“哈哈,文艺组其实就是啦啦队,不过要求更高一些,要会唱会跳才行。你问这个……该不是想去展示一番吧?”
“会唱会跳啊,我玩不来,艾悠,你要不要试试?”
艾悠抬头便收到齐歆戏谑的目光,让她去又唱又跳还不如去长跑三千米!
“我还是比较擅长跑步。”艾悠说着,忙在齐歆后面签了字。
刚过下班的点,齐歆便接到了齐悦来的电话。原本她每天下班后都会去花店,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当面聊。这通电话时间掐得那么满,齐歆不自觉凝了凝眉。
“姐,婶婶生病了。”齐悦来的声音被压得很低,似乎是在刻意控制不让其他人听见。
“什么问题?现在在哪里?送医院了吗?”齐歆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一面站起身来,单手收拾着桌上的物件。
艾悠听见齐歆紧蹙的声音,忙停下手中的事走到齐歆旁边帮她整理起来。
“在第六医院,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又感冒了。”
“我现在就过来,几号房?”齐歆关了电脑,不一会儿便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艾悠,简短道:“我妈病了。”
艾悠将包交给齐歆,轻声道:“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齐歆走的匆忙,艾悠跟着她走到门口,待她拐弯后,关上门,回到自己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刚才那串渐远的高跟鞋声在她耳边一直回响着。
齐歆临走前脸色看似平静,稍微加快的脚步却踩出了内心的忧虑。严智英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呢?齐歆去了会缓和一下她们之间的气氛吗?
艾悠想起曾经见过的齐歆的那些委屈和隐忍,心里泛出阵阵酸涩。心疼了这么久,小心翼翼维护了这么久,偏偏碰到这个致命难题时,她没有办法去解,甚至都没有办法去替齐歆分担一些,所有来自于家庭的压力和不理解全部由齐歆一人背负着。她不愿呆在所谓的安全的地方,眼睁睁看着齐歆鼓起勇气独自去面对,两人既然携手,不就应该同甘共苦吗?这一刻,艾悠才知道,很多故事里的词汇其实很难转化成现实。并不是自己想要去面对就能理直气壮贸然站在严智英面前的,并不是想要给齐歆幸福就可以向全世界大声宣布这个女人由我来守护的。
艾悠暗自想着,直到感觉右后肩传来阵阵刺痛,她才起身转了转胳膊,收拾好桌上的物件,将一叠漫画手稿装进包里,随后帮齐歆整理了下桌面,这才提着包回家。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艾悠停住脚步,转身去拿了茶几上那捧玫瑰。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就算开得再艳丽,也是多余的。她最初有想过要不要把这些花也像之前那样分给同事,只是她直觉这个不署名的送花者是公司里的同事,那人意图明显,做事大胆,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她倒想看看这花会送到什么时候去。
由于是下班高峰期,一路走走停停,齐歆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天上堆满了乌云,遮天蔽日。她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会诊大楼,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确定艾悠已经到家了,快步向病房走去。
齐悦来开的门,齐俊良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正在削苹果。
严智英见齐歆进来,转眼往她身后瞧了瞧,随后偏转头去不再看她。
“你一个人来做什么?”
“妈,我刚才问过医生了,您这段时间得多休息,安心养身体。”齐歆走到床边,给齐俊良打了招呼,接过他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
“你一个人来,我没法安心,还不如眼不见为净。”严智英声音低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拒绝。
“智英,阿歆下班就赶来看你,你别说这么重的话伤了孩子的心。先养好身体,有什么事以后都好说。”齐俊良好声劝着,没想到被严智英狠狠瞪了一眼。
“我是她妈,教育她是天经地义的,原本以为她不会让我们操多少心,谁知道她中了什么邪,把人生大事都给忘了,我不趁现在多说她几句,还要放任到什么时候去?”
“好好好,你说的对,不过咱们先养好身体,回家再好好教育她。阿歆,你和小来先回去吧,看天色要下雨了,等会路上不安全。”齐俊良看了眼窗外,转头对齐悦来示意带着齐歆先走。
“婶婶,您先好好养身体吧,我妈等会儿就来了,我明天再来看您哦。”齐悦来说完,帮齐歆提着包拉着她便出去了,看来齐歆和严智英之间是一场持久战了。
“你现在去哪儿?”齐悦来下午接到张艳华的电话得知严智英住院了便直接开车来了医院,现在得先问清楚齐歆去哪儿,才好决定她的去向。
“回家。”齐歆清冷道,严智英的态度在她预料之内,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说不难过只是在为难自己。
她不知道这场僵持究竟要考验什么,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是她没法割舍的。委曲求全?不管如何,都不要走到最糟的这一步。
第55章 吃醋
齐歆刚走没多久,窗外狂风大作,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没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片刻间,整个世界似乎只听得见风雨声。
豆点大的的雨珠乒乒乓乓打在玻璃上,激烈得几乎要将那玻璃震碎。
严智英掀开薄被,来到窗前,除了能在近处几盏模糊的路灯周围看见汹涌的雨势,其他地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这场暴雨已经吞噬了室外的一切。
齐歆被齐悦来拉出病房之前,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严智英一眼,眼眶泛红,目露关切,情愫复杂,欲说不能。就是这一眼,让严智英的坚持出现了一丝裂缝。齐歆小时候粉嫩可爱的模样从这丝缝隙里慢慢走了出来,时光荏苒,女儿早已长成,有一种东西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你啊,嘴狠心软,把阿歆赶走的是你,担心记挂她的也是你,她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别想那么多了,伤神。”齐俊良将椅子挪到严智英身后,随后将齐歆之前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端了过来。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挂记,这块肉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严智英的声音里依旧裹着疲惫,她在黑暗中摸索过很过次,跌跌撞撞,从迷雾里一次次走了出来。可是齐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难题,她虽然一直对齐歆有所要求,但两人之间似乎有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只看得见,却触不着,更没办法去掌控。她只知道这个女儿越来越成熟稳重,却看不清楚齐歆将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是要走向哪里,似乎只要她一不留神,再转回头时可能就看不见齐歆了。看不见以后齐歆要走的那条路是荆棘还是坦途?她无法预测,只能按照她自己的经验来帮齐歆走的更稳。
“阿歆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下属,也不是学生,希望她好最关键的是能够让她快乐啊。”齐俊良夹在两人中间,这两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看着她们之间的气氛僵持不下,心里自然着急。
“我怎么看不出来她不快乐。”严智英眼里的光暗泽无力,似乎陷在了回忆里,低声道:“我已经好久没看她笑过了,反而感觉到她在害怕,害怕接到我的电话,抗拒我给她介绍对象。可是她的这种害怕和抗拒也在让我害怕,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她为何对婚姻如此抗拒。她长这么大我们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按理说不会发生一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啊。”
齐俊良近几年很少听见严智英用这种姿态来说话,这突如其来的脆弱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重新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拉着严智英一起坐下,将她那双早已不再年轻滑嫩的双手握在手心。
“她抗拒肯定有她的原因,你一味逼她太紧,叫她去做她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其实是在给她难题。我们都老了,孩子还年轻,我们之间隔了很多东西是没办法说清楚的。真要为她好,也得试着站在她的立场上,从她的角度去考虑,你说呢?”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阿歆是女孩子,她不趁现在找一个好的归宿,养个孩子,以后我们没法再帮她了,她要怎么办呢?过年过节的时候,和其他领导去养老院慰问,看着那些孤寡老人的生活现状,叫我怎么对她放心。”
“你想的也没错,任由她来肯定会担心她老无所依。养老院的老人情况各有不同,有的是孩子不愿意养,别人家的事我们也说不清楚。你想想我们自己,就算以后我们年纪更大了,我们又会去依靠阿歆多少呢?我们自己有能力,就不愿给她添麻烦,更多的是希望她以后能多回来看看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缘分到了,她自然就找到了她的归属。我们也没多少年可以潇洒了,该好好为自己想想了。”
“你在学校也是这么教你的学生的?都是顺其自然放任自流?”
“这不一样,你和阿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能用对待学生的方式来对待你们。”
或许是这一场病让严智英自然而然卸下了坚强的外衣,更能够听进去齐俊良说的这些。雨势渐弱,那些被大雨覆盖的马路渐渐显映出来。她一直想着要帮齐歆铺路,似乎慢慢都忘记了自己脚下的路了。她看向齐俊良,目光在他头上来回停留了半晌。身边的这个男人陪伴了她一辈子,自己花在他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少,都不知道他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白头发,曾经英俊博学的男人慢慢成了一个老头。
严智英的心里泛起阵阵风浪,是不是人一旦生病了,情绪也会跟着垮了下来,一点点改变也能勾起她心里的伤感来。她有些不习惯这么感性的自己,重新躺回床上准备休息,偏偏脑海里不断涌现齐歆瘦削的背影和小心翼翼的嗓音,一夜不得好眠。
最近这几夜,齐歆的梦境纷纷扰扰,早上在睡梦中那片满是迷雾的海面让她看不见船只,也看不清太阳,只有一片白雾蒙蒙。她赤着脚,缓缓沿着海岸走着,时不时有一阵浪掀来,漫过她的脚踝,沙子和潮水顺着脚趾缝漏下去,粘在脚背上的细沙传来粗糙的痒意。
她想回到浴室去好好冲洗全身,一粒细沙也不放过,或许还可以让艾悠帮她抹沐浴露,对了,艾悠!齐歆加快两步,隐约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穿背心短裤的人在捡贝壳,背影如此熟悉,似乎已经看过相拥过无数次。齐歆又加快了几步,几乎要小跑起来,这一用力,她便醒了。
身边是熟悉的温度和气息,齐歆微微睁开眼,怀里的人睡容安和,鼻息幽幽。她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种超现实的想法来:如果能够拥有某种神力,让她可以进入艾悠的梦中该有多好。
七朵玫瑰如期而至,齐歆看着艾悠将花抱进来,被那火红的花色晃了眼。
艾悠将花放在茶几上,它们能在这里静静呆上一天,下班后便被带出办公室交给清洁阿姨张姨。她拿起那张没有署名的卡片愣了片刻,侧转头,只见齐歆正看着她发呆。
齐歆的目光飘渺又直接,包裹着艾悠,却找不到焦距。
艾悠以为齐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累了才会有这样的眼神,于是放下卡片来到齐歆桌边,端着她的水杯走出了办公室。
如果能够在醒着的时候进入她的思维就更好了。
齐歆左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轻点着,艾悠从来没有对她讲过这些玫瑰的事,拿进拿出,似乎是在完成一项工作。她每一次都会仔细看看那张卡片,在等什么呢?等着卡片上出现署名吗?
艾悠在茶里面加了一点蜂蜜,甜度刚刚好,齐歆喝了两口,晕晕乎乎的思绪透出一丝清明,她抬眼看去,只想把那个一本正经工作着的人抓过来狠狠在她嘴上深吻一番,让她眼里没有玫瑰,没有卡片,没有工作,只有强吻她的人。
茶水解不了渴,也静不了心,温热的清香失去了安神静气的功效,反而勾起了齐歆心底的躁动。这股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根源。闭上眼,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在她眼皮上杂乱无章的放映着。
严智英的身体是头等大事,齐歆下班后便去了医院。有些想法在艾悠心里过滤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对齐歆说出来,或许现在真的不是直接面对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