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听您的。”齐歆说完，给齐悦来回拨电话说明了方素晴的意思，只是正当齐悦来说马上就过来时，她心里还是不可抑止的紧张起来。
从茉莉香榭到兰花别苑，齐悦来和严智英一路沉默着，严智英偶尔问一些关于艾悠的基本问题，齐悦来也都知无不答，唯有那安静的时候，时间似乎都被拉长。齐悦来不知道齐歆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严智英对即将要走进的这套房子也充满了好奇，她倒是要去看看，究竟这套房子里面有什么值得齐歆留念的，宁愿不住自己的家。
开门的人是艾悠，她见齐悦来睁大眼睛满脸疑惑，只是淡淡一笑，暗暗吸了一口气，对上齐悦来身后严智英的探究的目光，这眼神她在第一次见严智英的时候就见过，双目炯炯有神，直直盯着你，似乎一不小心就能被她将心思全部看穿。
“阿姨请进。”艾悠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要如何来开场白，只好面带微笑说最简短的话，随后将两人让进门，为一屋子的人各冲泡了一杯蜂蜜水。
严智英原本以为只有齐歆和艾悠在，没想到进门后竟然还看见另一位穿着休闲的女人，她不动声色将这人上下打量一遍，心中暗忖，艾悠的五官和这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如果两人是母女，这女人也保养的太好了，从面相上看不出一点苍老的痕迹。不过她今天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她知道齐歆和艾悠的关系吗？如果知道她是什么态度呢？如果不知道那等会儿要怎么把话讲开呢？严智英心里有诸多疑问，但是她直觉这些问题很快都会得到明确的答案吧。
齐歆接过严智英手里的包，小声对严智英道：“妈，这位是艾悠的妈妈。”
严智英闻言，一声不吭，也没多看齐歆一眼，依旧看着方素晴，顺便不动声色将这房间打量一遍，房子面积和齐歆那套差不多，大气时尚的装修，华丽潮流的家具设备，书柜里摆满了书籍，想必艾悠定是生活在殷实之家。
“严局长你好，我是艾悠的妈妈方素晴，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你为了两个孩子的事情特意跑一趟，快请坐吧。”
方素晴在严智英刚进门的时候便站起身来，在严智英走进屋内的这个空档，她同样将这人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一眼瞧去心里便有了底，目光如炬，威严庄重，不苟言笑，难怪齐歆一直都不愿意让她和艾悠的关系在严智英面前曝光，都说相由心生，严智英看起来一脸的传统严谨，恐怕她绝不会轻易允许自己的女儿走上这条路吧。不过既然现在大家都已经共处一室，待会儿话不投机恐怕难免一场正面交锋。
齐悦来进门后先是和方素晴问好，随后便走到了齐歆身边，在她看来，这俨然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沉默战争，此时无声的压力让她大气不也敢随便出，只好乖乖挨着齐歆坐在一旁。
严智英坐下后，对方素晴扯出一抹官方式的微笑，目光稍微柔和一些，不过依旧看着方素晴的眼睛道：“艾悠妈妈你好，现在时间也很晚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想不管什么话都可以直说，对吧？”严智英瞧着三个年轻人个个都一脸认真在小心观察着客厅里的局面，心里也不确定方素晴是否对所有的事都知情，只好先铺陈一句。
方素晴闻言，心中了然，暗想着果然是在官场上一路走过来的人，拉近关系，以礼相待，却只是为了快刀斩乱麻。她脸上笑容不减，点头道：“这是当然，虽然今天我们做家长的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两个孩子彼此有意，我们之间当然就不用太见外了。碍于某些原因，我和艾悠的爸爸一直没有去登门拜访，还请见谅。”
原来艾悠的家长竟然早就知道了她们的事情，看样子他们不仅不反对艾悠如此胡闹，反而是支持的态度。这究竟是什么父母，还登门拜访？这种事有什么好拜访的，就算两家人坐在同一桌上，恐怕也吃不下饭吧。
严智英心中暗暗想着，不动声色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甘之若饴的口感从舌尖一路滑到喉咙，随后暖进胃里。就这一口，干哑的喉咙被慢慢浸润，她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杯中物。
艾悠见严智英面露疑惑，轻声道：“这是蜂蜜水，您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帮您换一杯水？”
严智英看向艾悠，摇头道：“不用了，这就很好。”她说完，又喝了一口，双手握着杯子转头对方素晴道：“都说世事弄人，我是现在才真正感受到。倘若你们家艾悠是个男孩子，就算比阿歆小三岁，我们也毫不在意，放心让他俩好好交往，然后挑个好日子办婚事，我们做父母的也就安心了。齐家人个个都指望着齐歆能早日遇到她的归属，结婚生子，将齐家的生命给延续下去。要怪就只能怪她们两个有缘无分，同事朋友情谊深重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们终究是要拥有各自的家庭，就算结婚生子之后的麻烦事也是一大箩筐，但你我是过来人，都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严智英原本对齐歆和艾悠这种行为很是恼火，但她堂堂一局之长，总不可能去做泼妇骂街的事情。更何况方素晴从头到尾都彬彬有礼，她就更不可能先扯破脸，不过这些也都不妨碍她将话说清楚。
“严局长，我和艾悠的爸爸都非常理解你们的感受，国内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阿歆和艾悠都是女孩子，照理说两人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感情，毕竟国家的政策和风俗都不支持，被外人知道了，还免不了要被笑话。”
方素晴平缓柔和的态度让严智英原本紧绷的心稍微有了一些缓和，看来这人也是通情达理的，那很多事情就好说了。但另一边可让艾悠的心悬在了半空，这是什么情况？干嘛要说这些啊？这样她和齐歆还怎么去争取？关键时刻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第66章 将心
艾悠正着急得想要说话，只听方素晴又说：“我和艾悠的爸爸为了自己的工作在各地奔波了大半辈子，在很多方面对她都不够关心，好在她自己还算听话，从来没有做过比较出格的事情。直到前几个月，她带着阿歆回我们家我才知道她们两正在谈恋爱，我当时的心情也特别复杂，不过看着她因为这段感情而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欣喜和活力，我和她爸爸慎重考虑之后，决定不干涉她和阿歆的感情，并不是说我们允许她的感情不分性别，而是阿歆这孩子非常优秀，虽然同样也是女孩子，却让我和艾悠的爸爸能够放心。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除了要完成一些家族使命，完成我们父母的希望，更重要的是关系到她自己以后的一生，如果我们替她选择的人能够给她幸福还好说，万一事不如愿也只能悔之莫及。做家长的不就是希望孩子们能一辈子幸福快乐吗？男人在性别上虽然是男性，但是在责任心上并不一定比女人强。艾悠已经这么大了，我相信对于这份感情，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不过每个家庭的情况都不一样，齐家毕竟是个大家庭，对子女的感情问题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不能太过随意。”
方素晴这番话句句都说出了重点，既安了两个孩子的心，又让严智英一时说不出什么太过激烈的话来，真没想到看起来温婉的女人嘴皮子这么厉害。她略想片刻，点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家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为了给阿歆找一个合适的有责任心的对象，我和她爸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不过这事情真的要看缘分，急也急不来。齐歆的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但还是挂念着孙女的终身大事，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好给老爷子照实说，万一刺激到他就不好了。”
严智英虽然被方素晴那番道理堵得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但她也毫不松口，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一辈子谈情说爱，终归要为了家庭而渐趋平淡。在她看来，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一个正常的家庭，只可能是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的。就算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强烈的责任心，那就多花点心思找一个有责任心的。不管怎么样，两个女人凑成一对终究是不成体统。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严智英说着，便站起身，转向齐歆道：“今天去市里开了一天的会，现在有些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让艾悠没来由生出一阵紧张，她下意识转头去看齐歆，正好齐歆的视线从她面前轻轻扫过。
“好，我先送您回去。”
齐歆说完，淡淡看了艾悠一眼，向方素晴感激一笑，便提着两人的包随着严智英离开了艾悠的家。
今天若不是方素晴在这里，严智英绝对不可能这么好说话，方素晴说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但是她未必会这么想，她给足了大家面子，没有将话说得太死，现在怎么好再逆着她来。
艾悠看着那道门打开又合上，眼里的光随着那“咔哒“一声悄然黯淡，心里的不安一阵阵往上窜，似乎齐歆跟着严智英这样一走出去，再要回来，便不再那么简单了。
她叹了口气，满脸惆怅看着方素晴道：“如果严局长就是不同意我和歆姐在一起怎么办？”
方素晴端起她面前那杯已经凉掉的蜂蜜水喝了两口，随后看着艾悠反问：“如果严局长不同意你们两在一起怎么办？”
艾悠闻言，瞪了方素晴一眼，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低声道：“她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啊，不同意我们也要在一起。”
齐悦来在一旁挑挑眉，看着艾悠咬牙切齿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不料方素晴接着一本正经问：“如果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怎么办？”
艾悠一听，蹭的坐正身子，凑到方素晴旁边，睁大眼睛疑惑道：“你是开玩笑的吧，你们不是一直都同意的吗？为什么又不同意了，歆姐这么优秀，又漂亮，对我也好，我喜欢她，她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们不能出尔反尔啊。”
方素晴瞧着艾悠突然间就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微微蹙着眉道：“你激动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虽然谈恋爱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也是我们整个家的事，谁说我和你爸就一定要对你的选择百依百顺，万一我们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办呢？”
方素晴说完，艾悠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冲动，微微红着脸小声道：“之前我就想着，先把人带回去你们看看，要是不同意就再做打算，想尽办法去争取你们的认可。没想到你们竟然不反对，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具体要怎么办……”
“你会不顾父母只要女朋友吗？”
方素晴的声音依旧平静，艾悠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中疑惑这些问题为何到现在才来问呢。不过她略想片刻，摇头道：“当然不会。”
“如今阿歆就在面对这些问题，可能还有更多问题，对于有些问题或许她和你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解答，同样的她也没办法不去顾忌家人的感受，我和你爸爸现在能帮你的并不多，很多情绪需要你自己去控制，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争取，你明白吗？”方素晴看着艾悠，语重心长的说完这番话，又拿起新书的手稿放到艾悠面前，右手食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三下。
艾悠看着她面前的这叠手稿，重新窝进沙发里陷入了沉默。方素晴绕着弯子的几个问题，便将齐歆的难处和艾悠自己的责任一一陈现在她眼前。有些事情，即使在事前做千万种假设，也没法预料到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没料到严智英会突然找上门来，也没料到严智英的态度竟然没有想象中严厉，更没料到严智英轻而易举就将齐歆带走了。如果齐歆今天晚上不回来，恐怕这场僵持才是正真开始。
齐悦来看着方素晴和艾悠纷纷陷入沉默，对方素晴的佩服又增了一分。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艾悠的家长对她的管理方式太过随性和纵容，熟不知他们只不过是用大多数人都不习惯也不了解的方式在进行教育，反而这种方式能更好的教会我们换位思考，真正实现双方的理解与尊重。
齐歆开车，严智英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到家前，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说。齐俊良见两人都是一脸沉静，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发展成什么样。
“妈，您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齐歆与齐俊良随意说了几句，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心想着现在开车回去方素晴估计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小来会待到什么时候再走。
“你回哪去？这里不是你家吗？”严智英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看着齐歆，接着又说：“这次你就好好在家里待着，我等会儿会给你们刘总打电话，除了相亲，你就不用再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
“妈，我是成年人了，您怎么可以限制我的行动？”齐歆难以置信般看着严智英，原来她低估了严智英的忍耐性，难怪她在艾悠家里没有先发制人，至少她亲眼看见了她想要的东西，也将自己带回这里，这样就够了，之至于艾悠那边会怎么样，她根本就不会去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