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松开了手,竟不敢同她直视,脸颊忽热热地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了耳根脖子。
“我...”
我觉得很难为情,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慕容盈脸色一变,拉着我的手就跑。
“什么人在那?!站住!”
我极快地回眸一看,瞧见两名侍卫拔刀冲了过来。
“别追!是我!我是瑞王!”我连忙大喊道。
慕容盈无语地瞪了我一眼,终是忍不住啐道,“瞧你这点出息!”
但那两名侍卫看清我之后,的确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互相看了一眼,恐怕是在心里想着是要先追我还是先回去禀报皇上太后。
但无论如何,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我和慕容盈跑进一片拥挤的人流中,要想再抓住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忽然觉得心中莫名的雀跃,我反手握紧了她,情不自禁地笑道,“哈哈,咱们这样,像不像一对私奔的...”脱口说了一半,感受到她的手在我掌心一僵,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唐突了,慌忙放开了她的手,有些尴尬无措地望着她。
她倒只是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默默低着头走在人群中。
我走在她的身后,盯着她露出的雪白后颈有些出神。
走着走着,她忽然脚步一顿,我差点撞到她。
她回头看我,咬了下唇,带着有些无奈的口吻问道,“你总是走在我身后干嘛?”
“哦!”我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她是在示意我走到她边上去,便很雀跃地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不知道她要去哪,一路上,我时不时地偷偷看她,心里不知怎的就变得柔软起来。
我知道那个地方有一扇门,从缝隙里渗透出吸引人的金色温暖光芒。
但...还是等等罢..先不急着推开它。
现在的我,只是将脸颊贴在了那扇门上,隔着门扉感受里面若有若无如梦如幻的幽凉温度。
但我隐隐觉得,或许这样的距离,就是最好的。
46.春分日
一日风露, 杏花如雪。
我和慕容盈挤在纷纷外出踏春的人群中, 望着御街两侧的满树杏花开得异样热闹,望着小孩子正蹲在地上互相比赛着谁‘竖蛋’的时间更长,望着小贩们倚树设摊、剪了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才惊觉原来已到了春分时节。
回想自己入宫以来,似乎也没做过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捱过了一冬。
时光,走得可真快...
当我偷瞄慕容盈的时候, 也骤然发现...自己好像长得比她高了那么一点。
正有些小得意时, 忽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 她脚下趔趄了一下, 我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不知是不是一直叫梁九送的药还是有点效用, 她的掌心摸起来终于不再像冰一般冷, 而是温暖柔软的触感了。令我有些不舍得松手。
春天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伴随着一记说不出道不明的怦然心动。
她抬眸望了我一眼, 不落痕迹地挣开了我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继续走。
见她如此,心里未免有些说不出的小失落, 但也没太在意, 快步跟上她。
春分花朝时节, 走在街上的女子发间皆贴花c-h-a柳, 十分好看。
忽然也很想摘下一朵, c-h-a在她乌黑的发间。
但一想到上次她故意支开我去折花不辞而别的事, 心中登时一滞, 不由得打消了这念头。
我们走出人声鼎沸的闹市后,车水马龙皆甩至身后,人行渐稀。
又行了一段路,远远瞧见一处颇有气势的青瓦朱墙,看样子像是某位朝臣的府邸。
逃出薛府后,我就再没问过她要去哪,反正不管她去哪,我都是要跟着的。
因为...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走近那处府邸,虽见是朱门高墙,清净肃穆,但未见一名守卫,也无挂任何牌匾,正门前还拴着一把斑驳的锁。
慕容盈站定后,开口道,“你可知这是何处?”
入宫以来,我略懂了一些朝中礼数和规矩,望着门前长阶和两侧的麒麟瑞兽,我喃喃道,“不会是王府罢?”
她默然点了点头。
“不会是要赐给我的王府罢?”我想着朝中也没有别的王爷了,便随口道。
她白了我一眼,“你想的倒美。”
我吐了吐舌头,“不过这么偏远的王府,就算要送给我我还不要哩,还是宫里好...有...”我本想脱口说出‘有你在’,但深感不妥,又想改口说‘有太后和泠妹在’,更觉不妥...所以思量了下,还是改成,“有大家在,热闹一些。”
“是吗?你觉得宫里很热闹吗?”她瞥了我一眼,眸中又泛起几分许久未现的幽凉之色。
没等我回答,她微微仰起头,望着眼前这座不知名的王府,静静地道,“这里是襄王府,我以前的家。”
我一愣,猛然想到了师父的故事。
难以释怀的困惑再次袭了上来:如果女扮男装的师父真的就是翎帝,是襄王,是昭帝的七殿下...那么慕容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公主?
“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忽然想再多了解她一些。
“是啊。”她伸手指着一旁的瑞兽,“瞧见门前那头石麒麟了吗,我从前总是坐在它背上等人。”
“等谁?”
“还能是谁...等这座王府的主人,我的父王。”
慕容盈美眸一眯,有一瞬间仿佛看见年幼的自己赌气般地骑在石麒麟的背上,非要等父王温言软语的千哄万哄一番才会愿意被她抱下来。
那时的自己...只是想父王多在自己身上花点时间,多陪陪自己,多抱抱自己...
可惜...像父王那样的人,或许是注定无法陪伴谁太久的...
“自皇上登基后,下旨锁了这里,我便没再回来过。今日祭奠薛大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父皇...薛伯伯也走了...和父皇有关系的人又少了一个...我忽然有点想来这个地方看看...”
她慢慢走上前,伸手摸上那把斑驳的锁,回眸对着我笑,“阿归,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遇见了你之后,我便老是梦见父皇。就在昨日,我还梦见父王好像没死,好像就在襄王府里...”
我呆呆地望着她,不知为何觉得她唇边的笑有些诡异,心里正有些矛盾着该不该把师父还活着的事告诉她,忽见她眸中像似闪过某种y-in涩的光,然后恶狠狠地道,“如果真的没死..我这次绝对会亲手送她走!”
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这么..这么恨你自己的父王?”
她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锁,对我笑得更加甜腻诡异,“阿归,看来我们又要翻墙了。”
我下意识地一捂屁股,忙走上前,拔下自己金冠上的细笄,想都没想就在那把旧锁上捣腾了一番,终是开了。
我一擦额前的汗,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我的屁股该是保住了。
说来惭愧,这开锁的技能还是我险中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