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苏玲珑正端坐在铜镜旁,婆娑着自己已显沧桑的面容,眼角流露了几分伤感。她的儿子则蹲在一旁拿着烛台烧地上的一行蚂蚁,烛光下他那张苍白不带血色的年轻面孔显得有几分狰狞残忍。
缓缓阖上银制面具,她摸出了藏于袖袍中的锋利匕首。
疾步而静谧地穿过殿内飘拂不定的紫色纱帐,她毫不犹豫地朝苏玲珑的背影狠狠刺去。
五尺!
三尺!
一尺!
很快!她就能替所有人报仇了!
然而,只听‘咣当’一声,手中的匕首被生生打掉了。
功败垂成!
她的瞳仁猛地一缩,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柄银枪横在她面前,让她再无法上前分寸。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那名手持银枪,直直指着自己胸口的女人,眸中流出痛苦的神情。
师娘...
而苏玲珑甚至都没有转过身,只是透过铜镜看着她的倒影,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是谁?虽然你打扮成那个人的样子,但你却根本不是慕容颜。”
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下一瞬,转身欲逃走。
她根本没办法和自己的师娘交战!
“拿下她。”说话间苏玲珑拿着一把簪子,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身前的一朵妖异的紫花上。
女子用力将她横扫在地,面无表情地拽着她拖至苏玲珑的身前。
苏玲珑侧了个身子,抬手摘去她脸上的面罩,在看清她的面容的瞬间微微一愣,然后冷笑了起来,“慕容颜还真是有本事,啧,为她卖命的个个都是如花美眷啊...她倒也忍心?她怎么不亲自来?还是说她自己已经没办法做到了?”
她咬紧了牙关,默不作声地狠狠瞪着她。
一直躲在角落里阿真看她被制服了,也终于壮着胆子忐忑地走了出来,“娘...果然有坏人要害我们啊...”
阿真拖着邋遢的袍子,跑到苏玲珑的身后,他探头望去时也微微一愣,随后直愣愣地盯着她道,“娘...这个坏人...长得比洛梅好看多了...”
苏玲珑也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像似在细细回想着什么,像似自言自语般低喃道,“等等...咱们似乎见过她...这双眼睛...这副容颜....”
半晌,苏玲珑像似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相貌么...卫大小姐。”她歪了歪头,慢慢勾起笑,对着持枪的女人道,“王上你仔细瞧瞧,这张脸长得和那个夺你所爱的冷岚歌多像啊?甚至还多了几分祸水的味道不是?哎,我真是同情王上你啊...只要有这些女人在,您的心上人永远都不会只属于你不是么?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我要...杀光...她们...”女人泛着诡紫暗光的眸中闪过浓烈的杀机。
“那你还等什么?”苏玲珑冷笑。
女子高举起银枪,可下一瞬,阿真却拽住了苏玲珑的衣角,“娘...能不能先不杀她...你答应过我...会赔给我三千个洛梅...我想过了...我不要三千个洛梅了...我只想要她...”他红着脸,伸手指了指她,央求道,“娘,你把她送给我吧...送给我好不好?”
她怒骂道,“休想!”
她话音未落,苏玲珑眸中泛起狠戾的光,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嘴上却仍笑嘻嘻的,“卫大小姐,看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说起来,你本来就该是瑞王妃不是么。今日我儿能看上你,也说明你和我大燕瑞王之间确实有缘啊。这做人呐,就该识时务顺天命不是?若你能讨得我儿欢心,以你的姿色,日后像你的姑姑一样成为一国之母,也未尝不可么。”
“呸!那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她瞟着苏玲珑母子,直接出言激道,“让我嫁给你这个痴傻的儿子,我还不如嫁给井底的癞□□!”
阿真明显得倒退了大一步,像似受了极大的刺激和伤害般地抱住了自己脑袋,蹲了下来啜泣道,“娘..你骗我...你不是说再没人敢瞧不起我了吗...为什么....她...她为什么还是瞧不起我...难道我连癞□□都不如么...”
“不是的...”苏玲珑忙蹲下去抱住阿真,慌忙安慰着,“娘从不会骗你...”
“是!你娘就是在骗你!”她继续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和恶心!林慕掏心掏肺照顾你们三年之久,可到头来你们只是利用她,把她当作上位的弃子!师父一心想寻你们保你们平安,可你们却反而狼心狗肺的恩将仇报!连泥底的癞□□都比你们有良心!还想做大燕皇帝,简直痴人说梦!呸!你配吗?!”
她已发现,苏玲珑的软肋就是她痴傻的儿子,所以她决定利用阿真扰乱她心神。
果然,阿真被这般当头木奉喝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娘...她说我是痴人...说我不配做皇帝...你骗我!你骗我!”
苏玲珑忙紧紧抱住他,焦急地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哎哟,我的小心肝儿,你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贱人之言作甚?”
趁着苏玲珑背对着自己,也完全没时间向楚夏缇发令的关头,她猛地扑到地上去捡匕首。
而苏玲珑像似没注意到一般,还是在安慰着儿子。
机不可失!她咬紧了牙关,但就在她快要够到匕首的一瞬间,一双黑色的靴子猛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会是皇帝的,娘不骗你。”
“什么...什么时候?”阿真抽泣着问道。
“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我不信娘了...再也不信娘了!”阿真又激烈地抓着自己头发,大哭了起来。
她拉住他的手,细细抚顺他的发,道,“明天。娘不骗你。”
“只要过了今天我就可以做皇帝了?千真万确?”阿真再三确认道。
“是的,今夜是最好的时机。”苏玲珑含笑道,“只要过了今夜,大燕就是我们的了。”
她微微偏过头,问道,“您说是不是啊,南宫大人?”
“自然,因为死人是没法继续做皇帝的。”南宫诀额前缠着绷带,将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原本英俊的面容布满了y-in鹫之色。
他转过头,透过殿门,望向皇宫某处,y-in冷地道,“宫中重卫都被调去了昭兰殿,所以皇帝房间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她听到此言,汗毛瞬间直立。
只见苏玲珑朝南宫诀极郑重地欠下身子行礼,道,“有劳大人了,大人的这招声东击西可真是高明。”
“彼此彼此,也要有劳娘娘再为南宫送一趟信。”他没有回头。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苏玲珑如心照不宣般地低头一笑,“南宫驸马真是用心良苦。”
南宫诀听到‘驸马’二字时才转过头来,语气有些悲凉地道,“是啊...我本该就是驸马的...她真不该想着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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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地站着,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际渐渐变得像块烧红的大铁板,红得可怕,黑烟和火舌高低不齐地往上冒,烟里裹着火,火中挟着烟。
许多内臣跌跌撞撞地哀嚎着朝昭兰殿跑来,其中一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但丝毫没有停留就跑走了。等她回过神来时,陡然间发觉自己掌心多了一张字条,她低头一看,然后猛然转过身,但早已无法从清一色的内臣背影中分辨出到底是谁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