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幼枫。小洁男朋友。”陆幼枫也礼貌地回礼,目不斜视。
他就是要做给面前这个男人看,死了他那份心。
“陆幼枫!”王凯调子都变红了。
“好了哥,我们走吧,赶紧的。我这都饿了。”一边赶紧扯了表哥一边对阮洁又续说:“手机,手机给我。”
阮洁忙递了去。肖楚楚输了自己的号码拨了,同时听到铃声响起又忙掐掉。她手机就要没电了她可是记着呢。
还给阮洁,补充了句,“这是我号码,可别弄丢了。再联系。”说完便拖着崩溃边缘的表哥,死活拖走了。
拖得义无返顾,大义灭亲的味道。
“快走快走!”陆幼枫这边也拽着阮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人对望一眼,终于摆脱了。
陆幼凝在车内也是徐徐松了口气,还真担心那男人在自己父母面前闹将起来。给后座的二老打了个自己过去阮洁那边的招呼。
这边推开了车门,就要起身抬脚。
“陆幼枫!”
只听得那边又是穿透力的嘹亮一嗓音。
啪!陆幼凝一个瞬间车门立刻关好,复位。她有要下车么?没有。
“你个混蛋,大骗子!我恨死你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丫就是个死同性——”
车窗,知道遥控车窗是做什么用的么。
那些尖锐扭曲,怒不可遏的呐喊喇叭一样顺着陆忠打开的窗子,全都一字不差疯涌了进来。
“你有完没完?嫌不嫌丢人?”肖楚楚紧紧捂着表哥的嘴巴。她现在是养成了这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可她不想在老同学面前丢人,尤其是这个阮班长。
僵了。
车内的陆幼凝僵了,刹那间一段往事蹭地就浮现了心头,她抓着靠背的手指关节死死地泛着惨白。
而车外的阮洁和陆幼枫也是同时一个踉跄,石化了。
这特么姓王的嘴没把门儿的是不是,要死了!至于这么声情并茂撕心裂肺么。阮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幼枫。
陆幼枫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蹿怒火。
而肖楚楚只觉手上湿润一片......
表哥哭了,是一双痛苦撕红了的泪眼。
肖楚楚把他揽在自己肩头,轻声细语,“好了,哭出来就好了。男人还不有得是,我们再找就是了。”她拍着这个男人瘦弱单薄的脊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曾几何时,那个难忘的毕业季,表哥也是这样拍着她。告诉她人生还有很多的精彩,等她走出去就会明白这世界有多开阔。
虽然他不明白,她是为何而痛。
“小枫!你给我滚过来!”陆忠脸色黑沉沉的,浓得似要化出墨来。
混蛋?骗子?同性?......恋?
孽障,孽障啊!陆忠狠狠地刺痛了,当初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孽障。
攥着车窗边缘的手在用力地遏止着内心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精彩奉上,写了八页手稿,明天继续
解答:枫枫以前是王凯同学的,开篇第二章从饭店跑出去那个,没提姓名
☆、第63章 末日雨
阮洁感到陆幼枫的身子在不受控制地颤着。
她似是嗅到了一丝两丝的腥风血雨,自己的身子也是莫名地哆嗦了下。
陆幼枫顶着一张惨然的笑容来到车前,那目光细看甚是有些凶戾怨愤。
就像这些年的相亲相爱,难道不好么?
我们之间,好容易存活下来的那微妙的平衡又要打破了么?偏偏要揭开疮疤重来一次么?
在父亲那威严如炬的目光里,有那么一个恍惚间,陆幼枫也是无惧无谓了。
他那微微翕动开合的双唇时刻做好了倾盆出刀光剑雨的准备。
孙文动了,她哀求地拉着陆忠阻止,“有什么事回家说,回家说好不好?”
陆幼枫冷冷地望着那张铁青的面孔。
他在想人到底是为着什么活呢?为自己?还是爸妈?累,他真的有些累了。这两年若不是他拿着阮洁当由头敷衍着,怕是早已顶不下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电话里的他也是疲于应付了。真心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阮洁陪着陆幼枫站在一旁。她感觉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气场压迫使得自己就要被挤碎了。全然无法明了,她不解只是王凯那么几句话而已,怎么就会造成这么汹涌的现场。
现在这一个个的脸色,堪比领略到了抛尸更为可怖。
“那个......呵!陆妈,”她只能捡个看起来好说话的,拍了自己脑袋又道:“你看,我都忘记了,我爸妈还说晚上要给你们接风洗尘呢!”挂着一副恍然顿悟。
气氛太诡异了,她必须打破。
“好啊好啊,这一定要去的。”她忙暗中捏了陆忠一把,“我和你陆爸爸飞机上还说这事呢,说要想着什么时间约上你们一起吃个饭,你爸妈还真是跟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哦,对对。这是要去的。”陆忠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又挤出一个笑道:“小洁呀,走,先回家。看看你陆妈妈给你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是嘛!那先谢谢陆妈了。”阮洁微微笑着,总算找着点正常节奏,继而抬头看陆幼凝,“凝凝姐,那你开车,我们后面跟上。”
“好。”陆幼凝点点头。闪烁的眼底她在勉强挤出一个极近不自然的淡笑。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
她自到那个弯翘而发颤的嘴角上扬,颤出来的都似来自深潭的恐惧。黝黑无边。
阮洁忙乱无措地拉着陆幼枫回到车上。她觉得自己也好似被这诡谲逼疯了,而他更似要随风散了去。
陆幼枫闭了眼,恍惚间他又见到了那年那个雨夜里的男孩子。自始至终,他都欠那少年一句话。也许是未曾来得及吧?
想他是爱到了疯狂,爱到了极致吧。不然怎会做出那般疯狂的举动。
自此陆幼枫青稚的年少内心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绚烂火花,这朵花有了去处,是为了李冰的去处。原来如此,他对李冰也是这种感觉了。
爱而不知,爱而不得,爱到拿着阮洁的面去怀念他的影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他身上,继续缝补着一颗爱而不得的心。
真是疲惫。
那晚,他对着窗子,隔着厚重窗帘的缝隙,那上面刺绣凸起的纹路让他抓得丝丝缕缕,丝丝缕缕后又被指甲啮噬得坑坑洞洞。他藏在那个晦暗的角落里,静静注视着。
那个夏夜,没有蝉鸣,没有虫叫,他陪他看了一整夜的落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耳畔。
第二天,父母没允许他去学校。一个星期后,他的转学手续办妥。
荒唐潦草的没有开始,却突兀地迎来了尾声。
此后的每个同样的夜,他便会想起窗下的那个男孩子。清癯的身形,削弱的肩膀。他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干净的笑,湿漉的睫毛下透着柔软的莹澈。
高一一年整,他都活在父母的密切监视下,他们背对着他关起门来窃声私语,面对着他时又是闭口缄默。用一种怀疑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打转。
他有点想发笑,想放声笑。每每这时他的内心都在奔跑着放肆的狂妄。
他忆起残留在唇角的那抹味道。
空无一人的课室,他被紧贴压迫在阴冷的墙面,那人俯身凑上来,放大的俊容清新味道。
心被绑锁,被父母一道又一道的钢铁无情束缚。直至那天,书包里同班一个女生的一封小小的粉红色,情书,被父母先行发现。
陆幼枫这才慢慢结束了那杳茫难捱的异样。
情窦初开,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是可以理解这份情愫的。鼓励他和同龄女孩子适当接触。父亲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在引导摆正儿子的心态,恩威并济。
学生就要以学业为主,万不能有什么出格的举止。年少时的感情埋在心底,往后回想起来的时候才是绮丽。
回程这一路,陆幼凝静静呼吸着这个滞涩空间的风云诡谲,虽然这里已经是窒息的使人发狂。像是块凝固发臭的奶酪,发黏发稠,又想似一盆万年搅也不动的烂泥。
那一年,她隐约知晓了些什么。
严格控制回家的时间,每周一次和班主任的沟通,定期的学校拜访。哥哥被当成怪物一般,被爸妈监守着。在那漫长不知终点的日子里,连她在家里也是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个喘息重了,家里搭着的那根不知所谓的弦,便轰然崩了。
好笑的是——她的父母一心想要撮合她的爱人和她的哥哥,却不知这里面还有更大的惊喜礼包等待他们去拆开。
不知是嘭的一声炸开,还是啪的一声弦断?
“你哥和那人怎么回事?”
“谁?”
“别装傻!你还帮他?”陆忠钩着一双眼,“这个孽障!小洁这孩子多好......孽障,看我不打死他!混账!”
陆幼凝透过那悬挂着的小小后视镜,看了父亲一眼。
她有股悲哀无力地蔓延上来,袭卷了心头。她本想解释阮洁先前教给她的话,可此时的她却不想再开口吐出任何一个辩解的字眼。
说与不说,还不都是一样。披着谎言的外衣,总是不禁撕扯。
“这个兔崽子,高中时候就给我弄这见不得人的鬼事。现在倒好,这些年没看着他又给老子搞这些丑事!他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他还有没有羞耻!你不看着你哥,你还帮他遮着掩着?”
他眼若饥鹰,声调变大语速加快。女儿的沉默竟让他陡然恼羞。他认为她应该诚惶诚恐才是,而不是这般的沉着冷漠。分明是你们做错了事情不是么。
“好!好!从今天起你们两个都给我在家呆着,哪儿也不准去!”死死地钳着一双猎眼。
“你疯了你,孩子天天关家里不要工作的呀?你发什么疯你?”
“我养着!”
陆幼凝忽地觉得父母亲的声音很遥远,她觉得自己是在置身另外一个高度的世界在俯瞰着他们的对话,还有那表情,她清楚地知道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化。
他们说的,已经跟她无关了。全都飘忽在耳外。
这天是不是要落雨了?阴沉沉的,在起风。
风旋着纸屑打着转,转了又转,转在了车前玻璃上。看似瘫软无力,实则奋然一击。
“爸,你还记得么?高中那年,哥转学了,”陆幼凝终于开了口,只是那声音她听得陌生,“他不爱说话,人瘦得厉害吓人,他以前那么爱笑对我有问必答。那年——那年一到下雨的晚上他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知道他睡不着,因为第二天他的眼里都是血丝,后来还有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