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好似赢了陆家爸妈的小诡计,恰是在给陆幼凝柔软的心尖上又插了一刀进去,飘飘摇摇,跌跌荡荡的让她一直沉浮在担惊受怕的这条扁舟上。
“你也睡。”阮洁晃了晃媳妇的袖子,又指了指另一张给家属备用的床。
陆幼凝给她掖了掖因为刚才的动作带起来的被角,然后她把那只坚决悬在半空的手捉下来,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攀上来的温度,一双眼秋水似的映着恬静的笑。
“你先睡。”她的话也柔软的像似抹了层雾气的蕴蔼。
阮洁定定望着,良久,绽了个笑,道:“一起。”说罢撑起了身子,不顾女人的阻止腾出了一半的空位,拍了拍床铺示意。拗不过阮洁的执意,陆幼凝在她旁边小心的侧卧了身子。
关了灯,手包裹在陆幼凝的温暖里,没多久,阮洁渐渐呼吸均匀规律着。陆幼凝看着那黑暗中隐约勾勒出的轮廓,抵不住这夜里的深沉倦意来袭,就着耳边的平缓舒心的节奏也是阖了眼。
略显宽大的单人床,是一个已入梦乡的酣甜画面。
阮洁睁了睁眼,复又闭上。嘴角勾起微微一笑,反握了陆幼凝的手。
与此同时,陆忠靠在沙发上木然地看着孙文前后拾掇着客厅的一地狼藉,目光迟缓的没有一丝波澜。儿子刚刚被他气势汹汹的一个耳光甩走了,他让他滚的,陆幼枫也没吭声,自己回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清理到地板上那团已经褪去了鲜红但仍旧安安静静平躺的血污时,孙文的泪花一点一滴的溅落着,在稀释这让她透不过气的浓稠厚重。
底是造了什么孽,她这从小就听话懂事乖巧孝顺的儿子女儿如今哪里去了,为什么一个两个三个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间也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熄灭了所有的照明,他们并排坐安静坐着,像两个迟暮的老人静静凝视着窗外如梦似幻的灯火,似他们心中忽明忽暗的微弱星火,渐渐趋于一团堙灭的灰烬。
第二天中午,李诗韵和阮邵带了大盒小盒的饭菜汤水过来,喂饱了昨天留在医院的三人。吃好了饭,李诗韵把陆幼凝赶回了家好好休息,她实在见不得儿媳妇那疲惫样子,发了话让明天再过来。阮洁一早就想要陆幼凝回去歇着了,于是连连点头称是,帮着老妈给亲媳妇劝回去了。
陆幼凝走后,阮洁晃着两只偌大的眼仁无聊的半倚着床消化食,嘴里时不时还有李诗韵投递过来细心切成小块的水果。
“行了,别吃了。再吃你都成猪了。”李诗韵收拾了下剩余的,一股脑赏给了阮邵,“你收底。”
阮邵嘿嘿一笑,对女儿体贴道:“还想吃哪个?老爸喂你。”
阮洁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您自己吃吧。
阮邵听话的做一个合格的垃圾回收站,李诗韵扶着女儿去洗漱,回来后在地上转着圈的溜达。护士也转悠的勤快,这么会儿功夫又进来查看一番阮洁的情况。临走前又耐心嘱咐着,有事情随时按铃叫人。不比以往医务人员的冷淡,阮洁感激的抓了个圆润诱人的苹果塞到了她手里,以做谢礼。护士不大好意思,推脱一番终究是收下了。
“收起你那一脸的淫,荡样!”李诗韵轻轻敲了个爆栗给阮洁,“拈花惹草的。”
阮洁惊愕,“哪有?”而后愤愤地瞪了一眼。
阮邵有点小人得志的笑得幸灾乐祸。
“你也是!”李诗韵丢了个鄙视的白眼过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阮邵讪讪地摸了摸鼻梁,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路线要始终贯彻如一。
半开的门敲了两声传来,一抹高挑冷艳的气息映入眼帘。
“李阿姨。”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孔。
“小意来了,快进来坐。”李诗韵也是含着笑往屋里让人。
先瞥了阮洁一眼才扫向了里面坐着的阮邵,歉意着因为昨天没有打招呼的事情寒暄道歉了一番。两人聊着,李诗韵一边笑眯眯看着阮洁,一边把柳意带来的清新花束找瓶子摆好。阮洁在旁不自在地瞪了一眼,又悄悄扯着老妈的袖子暗暗恳求千万不要走。
李诗韵有点得瑟,挑高了柳眉——你求我呀,你求我呀!
阮洁恨恨地又瞪了一眼——敢走你就死定了!
寒暄之后,柳意十分尽职地拿起了床尾的检查记录翻阅了一遍。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没有?”柳意看着阮洁的脸色还是较差于往常的色泽,疼惜地摸了摸,眼底都是关切的温柔。
“没。”阮洁感觉柳意指尖触摸的地方一溜烟儿的发着热,忙摇了摇头,坐回了床上。
阮邵坐立不安,寻求老婆的指示——这情况,走还是不走?
李诗韵扫他一眼——坐着!
瞟向女儿满满的同情,暗自祈祷阮洁要挺住,情债难还,当妈的也帮不了你。
“哪个王八蛋敢动我的人!本小姐分分钟废了他丫的!”
还未见人影,就听见一个义愤填膺的叫嚷声踩着横冲直撞的步子。
只听登登登的脚步声顿了顿。
“你们跟着我干吗?”像是训斥着,“门口给我守好了!苍蝇也别放进来!”
再下一个瞬间,人已是冲了进来,直扑到了床边拉起阮洁。
“快给我看——”嗯?气势冲冲的言烟一愣,呀?瘟神也在!好冷。
“哟,叔叔阿姨是吧。”言烟这一愣显然是注意到了对面的两个活人,转而甜甜一笑,“你们好。我是言烟,小洁朋友。”
还没等二人接话打招呼,言烟又炸开了锅,“你说话呀?”猛地看着阮洁脖子上贴的白晃晃的药布,“伤声带了!你这不是不能讲话了吧?”
阮洁觉得胃疼,这丫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跟个愣头青似的。
你才伤声带了,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不是我说你们医院怎么看的啊?行不行啊?”言烟劈头盖脸的就冲着柳意发起火来,她的大小姐煞气完全压住了她对冷面瘟神的惧意。
“不行!我找刘院长去!”
阮洁一把拉住了她,头疼道:“谁说我不能讲话了。”
嗯?言烟一怔,打量了两眼,“你能说话?”
阮洁点点头。
“吓死我了!你也不吱个声。”
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一脸友善含笑的阮邵夫妻,突地又一个冷颤,是柳意冷眼冰冰地觑着她,但架子上一时拉不下来,言烟只得略微僵硬地赔了个笑脸。
柳意冷哼了一声,看在阮洁的份上,显然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当当的两声敲门声,是里间的,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满面的严肃。
“小姐,有三个人要求见阮小姐。”男子口气尊敬着,“有个自称肖楚楚。”
“肖楚楚谁呀?”言烟疑惑地询问阮洁,“让她进来么?”
敢情这是保镖?这丫也越来越骚包了。阮洁跟那蹙眉。言烟见她没吭声,又看柳意脸色也不大好。寻思着听来的消息记得凶手是个男的来着,这肖楚楚听名字不是个女人么?看这一个个苦瓜脸,难不成是那王八蛋相好的?
“我看看去。”沉了脸。
“回来。”
阮洁见她撸胳膊挽袖子那打架气势,紧着把人拽回来。她知道肖楚楚早晚得为王凯这事来找自己,索性就见了吧。
“让他们进来吧。”
可能今天的话说得多了些,一时忍不住微微咳了咳,牵动的伤口痛,阮洁捂着嘴巴不敢再出声,脸不免憋的有些红。
她这边一个轻微不适,都能吓得人如临大敌。不待李诗韵动作,柳意一早轻抚着阮洁的背,再一手拿了水杯过来。
“好了,别讲话了。”随即皱眉道:“让他们回去吧,不见了。”
阮洁缓了气回来,连连摆手,“没事。”
“别讲话,”吸管递到了阮洁嘴边,“来,慢点喝。”
阮邵既担忧又无趣地搔了搔头。跟他抢女儿,有些郁闷。
李诗韵好笑地扫了他一眼,自家男人想什么她心里是真真儿的清楚,简直出息到了极致。
言烟抬抬眼皮子发了话,“你把人带进来,那谁......让那谁在门口守着。”
不羞不臊的,显然这俩保镖的名字她压根没记住就是了。
阮洁抿了抿嘴,有点想笑她这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架势。
☆、第73章 忒坏
言烟没好气的撇她一眼,“你小心点乐!”撇了又撇,“等下你别吱声。”
阮洁正襟危坐,无辜地眨了眨眼。
“少得瑟,包得跟个兔子似的。”言烟见不得她这受伤了还装无辜的得瑟劲儿。
那边听着柳意给解释肖楚楚和王凯关系的李诗韵,一个没忍住噗地轻笑了声,阮邵也是跟那儿抿嘴乐。阮洁红了红脸,愤愤地盯了言烟一个白眼。
转眼的功夫,保镖领了三个人进到里面来。
肖楚楚身后跟着俩有些颤巍的中年夫妇,眼睛俱都是红通通的哭过的可怜模样。
“阮,阮洁......”离了有些距离,肖楚楚不敢再近了,满怀羞愧内疚的立在那里,连平常玩笑亲切的阮大班长的称呼也叫不出口了。
言烟抱着双臂斜倚了床头边的矮柜子上,两只眼上下打量着,颇有随时让她那个精壮的保镖把人踢出去的痞气流露着。她猜对了,看这样子还真是那挨千刀的家人了不假。
李诗韵拉着阮邵在床的另一侧淡定的看着,倒是想仔细瞧瞧这几个人想玩出什么苦肉计的花样给伤了女儿的犯人求情。
求情是吧,门儿都没有。
柳意这边连搭眼儿看都没看,自顾地给阮洁放在了被子里盖好,水杯放在她手上拿着。看她那副心软想讲话的样子,淡淡觑着无声威胁。
不许讲话,不许动,牵动伤口痛,我饶不了你。
阮洁扁了扁嘴,终归默不作声咬了吸管啃着。
看你那出息样!李诗韵优雅地瞥着她。
你厉害,吴苏苏面前你厉害!阮洁也不甘示弱。
小样儿,找死是吧!李诗韵眯缝起了危险。她就是知道阮洁是在拿吴苏苏砢碜自己。
啥意思?阮邵看着爱妻和乖女的大小眼互动。
李诗韵哼哼地撇了他一眼,闭嘴!
阮邵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让我闭嘴?我这也没吭声呀?
“说吧。她现在讲不了话。”
柳意换到了床尾,把病历本子伸手示意着,肖楚楚赶紧上前两步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