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言烟,她有着莫名的羡赞,羡赞中又夹杂着莫名的复杂,凭什么这人可以拥有她从小到大的陆幼凝。又带着羞愧,言烟对不但对陆幼凝很好,对自己也很好。从一开始的水火不相容到现在的惺惺相惜臭味相投,即使直到现在,两人之间总还是会偶尔的吵架拌嘴。
陆幼凝啊,陆幼凝!阮洁猜不透陆幼凝是怎么想的,关于陆幼凝给予她的一切,阮洁都不犹疑全部照单收受。
如果她没有林岚,她没有言烟,那她们......
怕是不可能了。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阮洁忽地直觉右耳钻石耳钉处紧的让人好难过,第二次。第一次,和言烟的见面。
我下午去和林岚见面,上楼准备准备。松开手臂笑开了道:“今天车子给我用。”本来下面车库还有辆言烟的大红Ferrari,陆幼凝和阮洁一致觉得俗气又骚包,言烟很是郁闷,往后便很少开了。
离了陆幼凝,阮洁留下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普希金--我曾经爱过您:
“也许这爱情在我的心灵中尚未完全寂灭;然而愿它不再惊扰您的安宁;我不想任何事徒增您的悲切。我爱过您,默默地未敢奢求,羞怯和嫉妒交替折磨我的心。”
躺在床上,双手交叠脑后枕着,只觉滂滂沛沛难耐心绪。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理清楚一些东西。陆幼凝让她心慌;柳意让她心烦;林岚则让她心闷。
人生,不如意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阮洁必须快刀斩乱麻,做出一个决断。
删删减减,编辑了六个字:“下午两点,如释。”
发送。
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去,中午陆幼凝叫她吃饭也没醒,就这样又睡了半个多小时才打开眼睛。简单收拾一番,向陆幼凝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午饭会在外面吃,人便出去了。
车子从宽阔平静的街区一直驶向熙熙攘攘的闹市里去。
一家名为“如释”的咖啡厅。老板娘阿敏,本姓刘,阮洁想到柳如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可惜只晓得个皮毛,书的内容过于艰涩,她读不下。
咖啡厅街面与阮洁的房子隔了两道。从前她和林岚于晚饭后偶尔会来这里坐坐聊聊天,讲一些有的没的,靠窗的角落很安静,人窝在布沙发里面也很舒心。
厅内占地不算小,分了吸烟区与非吸烟区。不能吸烟的咖啡馆阮洁一概不会进。
进门与阿敏打了个招呼,说了句“黑咖啡”,便径自朝老位置走去,没有客人,正合她意。
把包随手扔在旁,人就懒懒地靠在了沙发里。
等待期间,阮洁无聊地瞧着玻璃窗外,看形\色人群,瞧车水马龙。瞧着看着,阮洁感到神思恍惚,晕眩阵阵袭来,心潮起伏跌宕。
她和林岚的三周年纪念日,很快就是了。
当她还在为着送什么礼物而苦苦思索一整天的当晚,三年的爱人就提出分手,毫无征兆。爱人?阮洁想她和林岚之间真的是爱人么?如若是,那应该彼此无有隐瞒,猜忌,试探,更不会你追我赶,你松我就紧。
这是恋爱,不是什么放风筝。
抑或真有那样子难?有风的天气,还得看准风向拿捏住力道?否则既不飘也不飞?
至于无风。
…对了,此时风停,没有什么所谓放风筝的扬力,所以它就往下坠,就这么一直落。
又想到不开心的事情,她倦极了,索性闭上眼。
好累,明明跟自己讲好可以看开,却为什么还要念想个停歇不住。这该死的,懦弱的,无力的自己。
阿敏端着咖啡走了来,看阮洁在闭目,轻轻放下杯子,也不讲话,只是在对面落座不打扰。
一个三十五岁,眉眼妩媚却盖不住沧桑寂寥的女子,只一眼望去,就知道那里面沉淀着耐人寻味故事,埋藏着岁月的痕迹。
闻了咖啡溢出的苦涩香气,睁了眼,看着阿敏那张妩媚脸庞满是成熟韵致,阮洁滞了滞。
大抵,每个人都是有段不能遇见光亮的晦暗故事吧。
深吸了口飘过来的味道,端起杯。“谢谢!”
阿敏淡淡一笑,手托着下巴看阮洁小口地抿着,“好久不见你。”
她没讲“你们”两个字眼,只说了“你”,对于这种看清世俗有着通透玲珑心的女子,什么时候该讲哪些,必都了然于心。
阮洁微微笑,有些感激面前女人的纤细,没有点破,去问另一人为何不在。这便是好的,周边人都可以证明自己是可以一人存在的,她不需要成双配对,不需要“小金人”,所以更不需要年度最佳情侣恩爱奖。
为了茫茫人海,渺渺一粟情去戚戚然凄凄然个悲哀不能自己,这不是舍生忘死断肠崖上,她阮洁还做不到如此。
既然由林岚亲手建立起的童话让林岚自己打破,也算是一个完好结束。
蓝染染的天空,视线跟着大朵绵绵软的云移动,阮洁想象那云的彼端就是有限世界的无限尽头。常常幻想自己躺在云端雾里,白昼没有目的飘浮;夜间,跳坐在银白月弦上,伸手可摘星。
如果真是这样,可有多好…… 由着她放空,阿敏静静回了吧台。
门口悬挂的风铃音清脆响起,打断了阮洁思绪。
是林岚。她见阿敏在,点头示意算是招呼过,开口道:“柳橙汁。”顿了顿蹙眉,又改道:“还是黑咖啡吧。”说完径直朝阮洁走去。
两点整,约定好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她的一贯作风。
打从外面,就看到玻璃窗前发呆的阮洁了,这人,还是老样子,发呆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进入忘我状态。在对街的角落默默看了好一会,等时间快到才过马路赴约。
目光看着阮洁,悠悠坐下,阮洁也觑着她,两人都没有言语。
阿敏叫来店员耳语了几句。店员端了咖啡过去,轻轻放下没有讲话,复又轻轻地退开。
一张长方形圆角双层玻璃的咖啡桌两面,两个对坐的人就这么注视着。
一时间,那些从前的美好,回忆中的欢声笑语,一幕幕鲜活般流动,像似一卷卷电影胶片,黑白无声的一盘接一盘,又像是昏黄老旧的怀念,一切梦里雾里。
胶片,The End。
阮洁徐徐起身,走到吧台,指了指另一角落里一台银白三角钢琴,阿敏会意,暂停了店内音乐。
银白钢琴擦拭的晶晶闪闪,盈盈亮亮。迈了缓台,落座在银色钢琴凳上,掀开琴键盖子,抬手试了几个音阶停罢。
调整坐姿,闭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三,二,一,双手缓缓落下。
黑白琴键开始联动起来,阮洁的指尖在轻舞跃动,一首“不能说的秘密”,是恋人间的悄密私语在低低诉说,尝尽情意委婉道来。
抒情灵动的音符顿时倾泻流淌在整座咖啡厅内。
没有歌词去圈紧了曲子,没有特殊含义,此时此刻只有阮洁的心,是透明色调。纯净乐章在徜徉流动,像清澶蜿蜒的小溪,清澈见底,洁净无染,哗啦哗啦地淌进人的心田。
霎时,听得人心,落彩缤纷。
林岚走了。关上门那一刻,娟秀冷清的人早已是泪水模糊双眼,她费力仰头,第一次发现这一成不变蓝色天空是这么耐看,无怪阮洁总是可以对着放空好久,好久……那好看的色调衬蓝了林岚的瞳仁,白絮似的柔云融化了她的心。
曲终人散。
桌上只有一把被握的汗涔涔的钥匙,孤零零静悄悄地躺在那里。阮洁立了一会儿,扯过桌上便签纸,写下了:“阿敏,保重。”
遂抓起钥匙,放下钱,转身离去。
出了门,隔着玻璃扬起右手向身后示意告别,头不再回。
感谢林岚,陪她走过了青葱的大学岁月;感谢林岚,与她一同踏进了繁复的成人世界。
☆、第10章 休
阿敏在吧台内看着阮洁瘦削但却坚定的背影,纤细但却有力手臂。
这姑娘,怕是很难再看到了。
手中握着店员递过来的便签,摩挲细看了一会儿。提起笔刷刷地跟在下面写了四个字:“你也保重。”
微微笑,遂把它夹进了本子。
人人都是他人生命中的过客,唯一有区别的是,时间的长短。
你若无情我便休,往事如昨易白头。
阮洁没回陆幼凝那里,而是把车子开到了自己住的小区楼下。那个她和林岚有着温言糯语的家,曾经。
一把混合着两人手心温热的钥匙,旋转,咔嚓一声拧开门锁。
开门,关门,玄关鞋柜上放下钥匙,弯腰换上家居鞋,接着摆放好刚刚换下来的,最后起身。经过千百次的重复,这一套动作进行的流畅且有条不紊。
八十多平米的标准两室一厅型生活住宅。书房,卧室,客厅,厨房,盥洗室。
家里的每个角落一如往常,收拾整洁。只是,很难再寻到那人独有的痕迹,属于她的一切私人烙印,像一夜间凭空消失般,寻觅无踪。
四处走动一番,盥洗室摆放物品空了一半,只剩阮洁的用品孤零零立着。客厅里的盆景水已浇过,阮洁弯下腰细看,发现旁边还放着便签,写着打理事宜。翻开冰箱,里面易坏的东西都已清掉,一如林岚想是会猜到阮洁不会再回来这里,但她还是买了各种各样盒子纯牛奶,摆的满满,几乎充填了整个保鲜区域。
阮洁拿起一盒打开,慢慢吸允着,也不知尝出什么滋味来没有。
卧室,衣柜也是空了一半出来,梳妆台上的各式化妆品也不在了。又踱到书房,林岚只挑走了几本她平时喜爱的,只是,书桌上,一张两人的合照依在。
阮洁拿起合照相框,端在手里打量着,毕业当天的两人穿着学士服的照片,连一向冷淡的林岚也笑的开怀,洋溢着青春色\彩。
角落里几只打包用的纸箱扁扁的立着,阮洁兀自笑了笑,这是林岚为她准备的?阮洁上前把它们一一打开折成四四方方,书架上所有的书刊都码好,整齐放在箱子里。接着又拖着空箱子在屋内四处游荡,把随身衣物,洗漱用品,以及一些惯常喜爱的小玩意统统打包,叫了搬家公司,送到新公寓处;再联系家政公司去那边做清洁打扫。
该准备的都一一做好。阮洁只背了随身包包,像卸了重担,脚步略显轻快,关门,上锁。
朝着即将到来的新家奔去。
在新公寓坐等家政打扫完已经快到六点半,阮洁这才想起陆幼凝还在家里等着自己,搬家公司搬来的箱子就那么丢在客厅,暂时不去管它,急急打了个电话道歉马上回去。
陆幼凝没有责怪,嘱咐阮洁小心开车不要急。
这边才结束通话就接到了李冰来电。李冰说想找几人一聚,反正是周六估计左右没事,不如出来热闹下。阮洁应下。李冰说自己去通知陆幼枫,让阮洁告知陆幼凝一起过来。
“还有谁?”阮洁沉吟了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