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可的病例？”顾宁接过，很快的翻阅，看完她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那你刚刚那样，是想……”顾宁问道。
余薇点点头，有摇摇头，幽幽道：“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只是个医生……”
方思可坐在电梯上，她的心情既紧张，又害怕，又有的迫切。
辛亦小的病房在609的单独病房，方思可踌躇着脚步来到病房门外。
病房外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单独一人间的缘故，走廊上只是偶有几个护士经过。
方思可想轻轻敲门，手碰到门，门轻轻的隙开一条缝隙。
房门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方思可有些犹豫，可是当她听到房间里的对话，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她的位置是刚刚走进房间的地方，哪里是一个玄关，有一个长长的走道，正好遮挡住方思可的身影。方思可微微侧身，她的目光投入病房，她瞧见了一个中年女人身影。
在见到那个人影的瞬间，方思可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她害怕走进惊呼出来，用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口。
那个身影她记忆太深，那个夜晚，她父亲出事的那个夜晚，就是那身衣服，那个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小小，你没事吧？你怎么突然……”中年女子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她的话却被辛亦小打断。
“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辛亦小的声音继续传来。
方思可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是逃走。那一声母亲的称呼，让她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她想走出去，打断后面的问话，她总有中很不好的预感，那种预感就好像失去父亲的那个夜晚一样。冰冷，寒凉。
“十多年前的昨天，那个下雨的晚上，你是不是在街口撞上了一个过街的男子。”辛亦小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小小，你知道什么……我……我不记得了……我……”怯怯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似乎在抗拒什么。
“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方南远。”辛亦小的声音继续，站在房门走道转弯处的方思可却完全的无法控制地陷入了呆滞中。
“小小，你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医生说你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记得一些事情了。你怎么会记得这些……“中年女子有些不知所错的诺诺问道。
“小小，你不要这样逼问阿姨，她，她为了这个受了这么多年的罪，精神也一直不稳定，到现在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她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就不要苛责她了。那，只是个意外。”说话的人，方思可也认得，她身体动了动，目光投向被墙壁遮挡的另一边，她瞧见了
水逸雪。
“是啊，是个意外。”中年女子忙点头说道。
“意外？你怎么不发生这样的意外在你的身上？”呵呵，方思可忍不住笑起来，她绕过玄关，走进病房。她的切身之痛，在那个肇事者身上，只是个意外。
“你是谁，怎么突然闯进病房？”
方思可惊讶的抬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辛亦小。
“你，不认得我？”方思可一愣，眉头微蹙。
“小雪，我认识这个人吗？”辛亦小皱眉。
“你是谁，怎么突然闯入别人的病房？”中年女子问道。
“思可，小小她好像伤到了头，忘了些事情……”小雪尴尬地开口，想解释什么，可是她说话的时候，手却紧紧握着辛亦小的手。
十指相扣，方思可的目光落到了紧握的两人的手上。
“小雪，她是谁？”辛亦小问道。
比寒冬更冷的时刻，应该就是此时。
“我是谁，你不知道。那她是谁，你就知道。”方思可想笑，却笑不出，她指着水逸雪道。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喜欢的人。我记得前几天，小雪给我告白了。”辛亦小抓起水逸雪的手在方思可眼前摇晃了摇晃。
“好，真的很好。”
方思可点点头，走到中年女子的面前，冷冷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方南远就是我的父亲，你那个意外被你撞上的倒霉鬼。”
“你，你，你是……”中年女子被方思可的气势吓到，身体软软地后退。
“你干什么吓我妈妈……”辛亦小勉强从病床上撑起身体，手扶着中年女子的手，厉声道。
辛亦小严厉的声音让方思可愣了愣，然后她的目光落到辛亦小白色纱布包扎的头部，她眼眸微垂。
房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静中，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我是方南远的女儿，你不用再愧疚了。因为你欠下的罪，你的女儿替你还清了。所以，我不会找你麻烦，你安心的生活吧。不然，真心对不起你的好女儿。”沉默片刻，方思可转头对那个被惊吓的女人说道。
“至于你，辛亦小……”方思可再看了一眼辛亦小，深吸了口气，她抓起自己脖子间的项链，用力一拽，银色的链子断成两段。
“还给你，我们两清了。”链子连同戒指形状的吊坠一起被让到了辛亦小的眼前，孤零零地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说完，方思可毫不犹豫地转身，房门被碰地一声关上。那挺直孤冷的背影，消失在辛亦小眼底。
美丽的事物，总是消失的很快。开场的时候热闹，谁又能料到离场背后的清冷？
方思可要紧牙关，握紧拳头，不要让自己回头。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清冷的，咸湿的。
☆、第95章 等我
路，是人走出来的。再艰难的路，也总走人走。如果注定无法拥有，就要学会先丢掉。否则，就会被丢弃。丢弃与被丢弃，一个往复循环的怪圈。好像是个悖论。方思可一边走，一边露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人习惯于寻觅，然后对喜欢的事物追寻，再而想要拥有。然而，有些东西，注定会擦肩而过。哭着，笑着，闹着，也无法得到。是的，当我们不再是孩子的时候，就该明白，世间有触摸不到的东西，无论如何努力。
想象比现实美好，因为那是一厢情愿勾画出的世界。
方思可一步步离开，她没有瞧见在她身后躺在病床上的辛亦小。辛亦小一眨不眨眼睛地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远去，那过分平静的表情下，是暗涌的伤。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不是期待就可以看到美丽的未来。
方思可的手被余可倾握住，她的眼睛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往日里的自傲，她只是在方思可要倒下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扶着你回病房。”余可倾的语气是温和的，态度是分寸的。方思可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拒绝，何况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是谁伸出手，她都不会拒绝。
因为，她真的累了，累的不想去思考，不想去追问。
“谢谢。”方思可对余可倾的情感不再出现，那个牵挂了她思绪多年的人，此刻在她眼底就仅仅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说完，她将身体微微靠在了余可倾的身上。
辛亦小的病房。
水逸雪在辛亦小说太累想休息后，她欲言又止地瞧了瞧了辛亦小，然后默默的离开。然后，在她离开后，司空青走进了病房。
房间里是安静地沉默。
司空青此刻的表情很奇怪，她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辛亦小脸上，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
“你看了我很久了，你在看什么？”辛亦小打断了司空青的注视。
“我是在奇怪，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司空青幽幽地说道，走到病床旁，拉过一凳子坐下。
“司空青，我记得你和我说话一直都很干脆。今天，你卖什么关子？”辛亦小皱眉道。
“我记忆中的辛亦小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司空青的目光在辛亦小的脸蛋上扫过，话语微顿。“可是，现在我看到的和我往日知道的，却完全不同。”
“司空青，你到底想说什么？”辛亦小不悦地打断司空青想要继续的话，道。
“你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司空青的表情冷下来，她推推鼻梁上的蓝色眼睛框，声音多了分质问。
“司空……”
“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司空青站起来，板凳被她推到了一旁。
“我……”辛亦小脸色微变，她望了望病房的大门，神色犹豫。
“放心，外面没人。我来的时候在门口挂了正在休息的牌子，病房的大门我也上了锁。”司空青看出辛亦小的犹豫，开口道。
“司空，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辛亦小垂下头，沉默片刻后，问道。
“你没有失忆，还有，你让我去找伯母来，是不是就是为了在方思可面前揭穿当年的事情？”司空青深深地看了辛亦小一眼，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你，……知道。”辛亦小猛地抬起头来，表情里多了几分惊慌。
“那个方思可值得你这么做吗？为了她，你可以伤害你的母亲？为了她，你可以伤害你自己？”司空青愤怒地抓住辛亦小的肩膀，手指紧紧陷入到她的肩膀上。
“我，是为了我自己。不关方思可的事情。”辛亦小没有回避司空青的怒目相视，而是迎上她的目光。“母亲的病是心病，这样一来，方思可原谅她了，她的心病就不会再有。我这样做不是伤害她，是帮她。”
“好，那你说你是帮伯母，我姑且信。那么，你自己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自己对当年的事情有阴影，你强迫自己去解开往事，你是不是想你继续当年那种无意识地自残行为！”司空青的声音冷的像是冬天的寒风。
“自残？”辛亦小一愣，然后笑起来。“你觉得比起失去方思可，自残对我来说，算什么？”
辛亦小笑的很温柔，可是偏偏是这样的笑让司空青的愤怒忽然褪去。司空青从来没有在辛亦小脸色见过这么悲伤的笑，那笑比哭还有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