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够义气的邢东程同志这会儿的心思全不在弟兄身上,管林放是去取义还是去成仁,他这会儿很忙,忙着揪住章正则探讨学术问题。
“君子不能拉党结派?君子要做爱国为民的纯臣?”邢东程一脸不可思议的重复章正则的教诲,“那个陈司败脑子进水了?”
章正则抬头看他一眼。这是一个标准的在军界摸爬打滚的文盲加流氓,最显着的表现就对政治不屑一顾外加旁观者清。
“陶党和徐党指的是陶海洋和徐泾?”既然是在背后说人闲话,邢同学自动自发自主地把对师长的敬称全都省略了。
章正则略一颔首。
“‘党中之党’什么意思?”
章正则确定,“党校中的党派派系。”
邢东程看李暮,李暮不否认。邢东程举一反三,“‘党上之党’就是我党中的……”
李暮打断他,“老邢,‘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邢东程:@_@!
谢泽国:“《论语@八佾第三》第二十一章,孔子说的。”
邢东程都耳鸣了。很好,终于有一句是圣人说的了!总理大妈,中国人民对得起您!今天我们的主题其实是“论儒学在党内的地位和作用”!
拉章正则的袖子,“他什么意思?”
章正则直译,“他让你闭嘴!”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了。
邢东程觉得还不能闭嘴,他必须澄清一下立场,“关于林党还是南党,其实我就是一个军人,跟两边都没关系。”军界和政界是两条线。
章正则直接反问,“在你和林放同志同居同住同吃同学同进同出了半个月后?”
名节受损的邢团长蔫了。
计裘比较委婉:“老邢,你是这样以为,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但是人家两边是不是也这样想啊。”
“o(︶︿︶)o 唉——!”邢东程长叹!“所以,所谓的‘国上之党?!欧美?苏俄?’什么的就是上述的延伸咯?”
章正则不回答了。
其他人也不接茬。
李暮首次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句话其实是在为前两句服务,对我们来讲意义不大,大家可以忽略不计。”
胡述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一眼,“但是这句才是段院长退场的关键。”
李暮不否认,“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句话跟我们的关系真的不大,我只是在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说话的机会。”
邢东程总算听出点门道了,质问:“林放之前还挺高兴,他以为是你要去说?”
李暮勾勾嘴角,“老邢,你觉得他很相信我?”
“怎么可能。”邢东程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李暮的笑马上要挂在脸上了,邢东程又来了一句,“不过他好像很倚赖你。”
李暮愣住。
其他人都各想各的心事。
沉默。真正的沉默。
这一排终于有点听外国领导人演讲的自觉了。
听了不到十分钟,邢东程突然一拍大腿——章正则的大腿,“我明白了。——呜唔。”章正则踩在他的小脚趾上了。
“我真的明白了,他干嘛要加最后一句。真的,我考大学的时候要考军校,我妈死活不同意,那我说我去留学,我妈没办法了就让我上军校了,至少还是在国内,哎呦。”真疼。
胡述冲台上翻了个白眼。——军队和地方的思维模式的确不在同一维度里啊,邢东程同志以最曲折的思维曲线,以最后一名的速度理解了李暮的想法,比一直致力于倾听偷听自以为有点幻听的老龚班长都要迟一步。——台上的总理大妈发现又有中国人在对她振奋人心的演讲表示不屑了:(
计裘同志都有点羡慕邢东程还能那么轻松了。——李暮的从容这辈子是学不来了,胡述的皮里阳秋这辈子他都不想学,至于章正则和谢泽国,等俺也受到什么打击或者天天打击别人的时候,肯定也能如此谈了个定的!
“我有点担心林放。”计裘小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胡述安慰他:“他妈还在呢,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暮也在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别人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能把自己当成热闹的一部分的人,应该不用担心……吧。”
谢泽国突然开口,“不用担心。你刚才说过‘君子不器’,那个人是个君子!”
所有人都看着他!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邢东程都结巴了,说“君子不器”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说林放是个君子,邢团长太不能苟同了。有呐样的君子吗?欺负孔子死的太早啊!段大儒可还健在!这会儿不定正在和林君子恳谈什么呢!其实中国人是很喜欢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的。谁知道林君放同志和老帝师已经谈到什么程度和烈度了。
谢泽国正经的回答,“从《论语@为政第二》第十二章看出来的。”
——邢东程有一种想要跟着“四人帮”鞭挞孔老二的冲动!
章正则猛然抬头,“计裘,担心你自己吧!”语气充满戒备,直视右前方。
全体看过去。——他妈的快递小哥儿你又过来干神马啊啊啊啊啊!
已经有两次经验了,所以很明显能看出对方这回是冲计裘来的。
“李暮!”胡述的语气有浓烈的警告意味!
“我没想到!”不过现在想到了,不算晚。一把抓住脸都青了的当事人手腕,李暮忠告,“我们只想知道学校的意图,除此之外都不想也不必知道。记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记,住,了。”计裘都僵了。
快递小哥儿猫着腰又过来了,这回连坐在前几排的都有人回头看究竟这一排这一届“中青班”是怎么回事。
小哥儿估计也是跑累了,脸色不太好,“计副处长,院长有请。”
“好。”计裘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跟着人家出去的。
刚才林放走,几个人是沉默,这次计裘离开,气氛开始升华,大家都快默哀了,——台上的总理大妈,我们真的不是冲你,您一中年妇女就不要如此敏感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