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这些尊严做什么。”
梅香的话是对的,做生意也要本钱,她只得两亩地,住哪里还没着落,买苗种树都要花钱,行了,先把那些‘仁义道德’先抛一抛,养活自己这张嘴。
“你说的何尝不是,好了,依你。”从梅香口里打听出去李府的路线,李幼渔暗暗的记在心上,又去找管家,将盒子里的钗环典当了,家里的下人也要疏散了去,让他们另谋生路。
这一忙,已到晚上。
李幼渔将就吃了点东西,回房休息,应着是最后一晚,梅香格外尽心,从此主仆就要天涯海角,不是有句话说,‘一别就是一生。’分开了,再想见面,再小的地方,好像都碰不着了,这就是缘。
另一屋里,粉红帐子,百子被,大红蜡烛还有一大截没烧完,就在案桌上摆着。余宛棠坐在床边,斜倚着身子,右手食指一勾一转,屋里的‘红色’全部变成了雪白,她惬意的看着这变化的一切,往床上一倒,今日也只能如此了。
到了第二日,府里下人散尽。
那些高利贷来收房子,见李幼渔识相,很是满意。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李幼渔还没见过全景就要离开,冷不丁瞥见余宛棠,这女人袅袅依人,闲闲的散着步,心理素质真好,她这才想起来,她还忘了对她做安排。
不如,放她走!人家的小妾她管什么。
李幼渔让管家拿来纸笔,给余宛棠写了契结书,从此余宛棠与陈家毫无瓜葛,嫁娶随意,陈家,总算是散了,什么也没留下,只徒留下这大宅子。她吹着湿润的墨迹,走到余宛棠身边,“姑娘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但这是给你的。”
余宛棠看后,撕成碎片,歪歪扭扭的丑字,她不认得。李幼渔勉强用简笔字写了,余宛棠看不懂,只不过眼瞧着此情此景也明白了。
“奴家不走,奴家不离开陈家。”
“随你吧,反正这里待不住了,姑娘我好生提醒你一句,那些流氓可是不讲人情的,你好自为之。”别事后说她没提醒,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准备走人,想回趟李府。
“你去哪,奴家就去哪!”
“哈?”
李幼渔彻底傻眼了,这?哪有妾跟着妻的。“养不起!”她实话说了。
余宛棠毫无在意,还有几分轻蔑,“奴家有手有脚,哪需要你养。”
“没地方住。”
“天为盖来,地为席。”她潇洒的很,但李幼渔看她细皮嫩肉,根本干不了活,多个人多张嘴,会说的多了去了,日子可不是这样的人能过得的。
“姑娘春寒地冻,你身子单薄受不了。”
余宛棠反唇道:“你又是身子粗壮的?好了,别说了,我跟定你了。”她义无反顾,让李幼渔连拒绝的余地都没了,“随你吧。”她口笨,发现余宛棠听她这样,竟然欢天喜地,李幼渔连连翻白眼,古代的小姑娘哟,把过日子想的忒简单。
余宛棠跑回房间拿了包袱过来,顺便把房里的暖被全收进储物袋,就算她不需要,那李幼渔恐怕也受不了。她欢快的跑过来,甜甜的叫着,“姐姐,那我们走。”对陈府没有半分留恋,就和李幼渔过起了漂泊的生活。
李幼渔同管家招呼过,“我们走了,您也走吧。”
“是,准备告老还乡。”
都有打算。
李幼渔一直寻着自己知道的路线往李府上奔,路上也多方打听了数次,毕竟是陌生路,总要问两句的。余宛棠一直跟在她身后,两日来打扮的花枝招展,根本没有一点人在末路的感觉,轻快的就像出来郊游似的,一路上,招蜂引蝶,李幼渔想不明白,现在她们都这样了,这余宛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难道是吃定她了?
“姐姐。”这无数次甜腻,早把李幼渔给叫的反胃。
“我不是你姐姐。”
“怎么不是,你是大老婆,我是做小的,叫声姐姐也应该。”
“你都把我叫老了,何况你老公都死了,还有什么大老婆,小老婆。”李幼渔气愤,嘴快了点,‘你老公’都冒出来了。
余宛棠咯咯的笑,笑的挺不怀好意。“奴家不知道姐姐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人,是我老公,难道就不是你老公?”乡下人的土俗叫法,余宛棠笑了,想着李幼渔怎么的也是有教养的出身,怎的不跟戏里唱的,相公啊夫君啊官人啊,偏偏一口俗气的‘老公’把她给逗乐了,要不是笑的没余地,她还想多呛几声。
☆、第4章 投靠无门
第四章
好不容易寻着李府,李幼渔望着朱门上高悬的黑底金字招牌——李府。又望了这黑瓦白墙的院落,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余宛棠在她身后,见她磨磨蹭蹭就是不敢上前,忙走到她身边道:“怎么了?近家情怯了?”
她是玩笑话。可李幼渔却是怕李家的人识破她,这可是李氏的本家,稍微言语不当,就会被人怀疑。她道:“有点儿吧。”上前扣了门环,很重,很沉,砸在门上,砰砰砰的很响,门也是好木头。
李幼渔退后几步等着,等了良久,才有人过来开门。门被开过一条小缝,露出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个嘴巴,连脸都没有整个儿露,里头的人小心翼翼的从不大的门缝里窥伺着门外。
“你找谁?”
这人竟然不认得她。
“这是我家,我找我爹。”
“找老爷?”那人左右的打量李幼渔,“您是小姐?”
李幼渔因为他认了出来,高兴的答道:“是。”
“听说小姐已经嫁出去,这又不是过节,又不是什么的,您怎么会回来,别不是假的吧,我也不大认得,我去请教我们少爷去。”门又关上了,人家竟然把她当骗子,冒名顶替,不过也对,她就是穿着别人的身体,到处行走的灵魂。
余宛棠笑问道:“姐姐,这真是你家?”
“不然嘞?”
“看着不像,不然他们怎么连你这位大小姐都不认得。”
“可能人家是新来的。”
余宛棠双手抱着胸冷笑,一副看透世情的模样。
屋内,小厮溜的挺快,把门外有人冒充大小姐的事说了一遍。李家二少爷李幼诚身子斜倚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全身的重力压在右手上,他手里端着一只茶杯,不紧不慢的拎着茶碗盖在边沿上磨着,拉长调子问道:“你说大小姐回来了,此事当真?”他抬起头看了小厮一眼,“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我就该把你撵出去,大小姐好好的在陈家做夫人,哪有空在门外溜达,你说的倒跟真的似的。”
“二少爷,她说自己是府里的大小姐。小的可没这么说,小的就是把话给您传一遍,若不是,撵走就是,这年头都爱冒认亲戚。”
李幼诚笑笑,“可不是,看咱家有钱别说冒充大小姐,还有人来冒充我爹呢,呵呵,算了,别理她,让她在外待着,待到不耐烦了,也就走了,毕竟走到这地步的,都不容易,咱们呢,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是不是?”
小厮一脸狗腿相,“是是是。”
做奴才的第一要就是会看脸色,这二少爷分明是不想认,既然二少爷都发话了,他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李幼诚的娘,姚二娘进门了。问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幼诚机灵的跳起来,“我的娘,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今儿打算去哪家搓麻将?”
“你娘我难道就知道打麻将?”
“那自然不是,孩儿不是怕你太清闲了,没人陪着。”
“那你呢?你不是在家么。刚在说什么?”
李幼诚赔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门外有个丫头冒充李幼渔。”
“哼,谁没事冒充她呀!真是吃饱了撑的。”姚二娘甩着帕子坐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儿。她那独有的拉长的充满了不屑的调调,让李幼诚弯腰在她耳边絮叨了半天。姚二娘嘴里发出‘嘶’的声音,看着她儿子,“你出息了呀!”
李幼诚道:“孩儿这是为娘你考虑,咱们做事该有个长远之计,趁着爹不在家,我再不好好作为一番,这俗话说的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姚二娘点头,“你这计使的不错,不错,长脑袋了。”
李幼诚嘿嘿的笑,得意道:“那也不看看我随谁,是不是?”母子两个狡猾的相视一笑。
府外,李幼渔等了半天也不见个动静。不来人,看样子,人家根本不让她进门,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她穿了夹袄,但还是冷。古代的天气,要比现在冷的多。她走来走去,跺着站麻的脚,一边捧着手在嘴边哈气,还是冷,一边看着大门。
久久的不开,没机会了。
李幼渔对余宛棠说:“人家不见我们,回吧。”
余宛棠不服气,“来了这样长时候,说走就走?”
“不然呢?”
“我们进去找他们算账,你可是府里的大小姐,又不是丫头,敢这样对待你。”
李幼渔让她别赌气,“进去,怎么进去?穿墙啊。”她只不过随口说说。
“是!”这些人,欺人太甚。
李幼渔看余宛棠认真的模样,噗嗤的笑了。“我说你……”她摇着头没有说下去。
“我什么?”余宛棠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啦,好了,我们回去,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
“姐姐就是好说话,那些人明摆着欺负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出了李府,如今不过是厚着脸皮回来求助,人家帮助我们固然很好,若不,也不该有所怨恨。难道离开他们,我们就活不了了?总有办法的,走吧。”余宛棠点头。
两人走了没几步,迎面就走来一群人。余宛棠指着人道:“是他们。”
李幼渔注意看去,呵,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群人不是那群去陈府要赌债的流氓地痞么,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她拉着余宛棠躲到一棵百年桂树后,瞅着那群人有说有笑的从面前经过。
“老大,你说这次李公子会怎么谢我们呢?”
“你这死皮孩子,就知道谢,也不想想是谁给了你衣食,不记恩,还记谢,该打。”
听口气,这些人和李幼诚认识。
李幼渔从树后现身,看着这群人进了李府。
余宛棠也从树后出现,站在李幼渔身后,“姐姐,你说他们是不是串通一气?”若是让她知道这是真的,这‘李公子’是逃不掉了,“姐姐,跟李公子有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