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 by:许一世盛世江山 作者:南枝【完结】(14)
季大人的马车行到皇城西边的少阳门城门口,下车通了名帖,季大人就带着衡哥儿进了宫。
衡哥儿人小且矮,本来就高大的城楼在他的眼里就更显雄壮巍峨,深深的门洞,巨大的城门,隔出来的内外,此时在衡哥儿的眼里,似乎就是两个世界一样。
虽然他的灵魂有过现代人人平等的思想,但是在这巍峨的建筑之前,依然莫名生起一种要跪伏在地膜拜的感觉。
他腿短走得慢,季大人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让他一直走在自己的身边。
因为是在宫中,要求人要做到的是目不斜视不四处打望,但是衡哥儿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四处偷偷瞄了瞄,只看到宫中禁军穿着盔甲列在两边,给人森严肃穆之感。
走过门洞,已经有太监和宫女等着引领,领宴的女眷被太监领着和他们并不走同一条路。
衡哥儿多注意了几眼往另一边走的女眷,女眷都穿着隆重的礼服,年龄并不小了,脸上画着很厚重的妆,端着脸,面无表情,甚至看不出美丑来,衡哥儿也不知是自己所见到的这几位是这样,还是有着诰命身份的女眷,到最后都会是这幅庄重而隐含威严的模样。
因为他去看女眷,脚下不由一绊,差点摔倒,还是他自己赶紧稳住了,不过旁边的季大人和小太监都停下来看了他两眼,衡哥儿赶紧垂下头紧跟了两步,季大人虽然没说他什么,但是也明显显出了不高兴,衡哥儿只好更加小心谨慎。
除了他,也有其他的大人带着的孩子,大多是十多岁,也都像他一样被训得规规矩矩地跟着,当然,也有胆子大的左顾右盼。
季大人一路遇到几个大人,也都只是淡淡打个招呼,走了不短的路,才到了蓬莱池旁边的凤翔殿。
蓬莱池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沿着湖边修着回廊走道,连接着亭台楼阁和殿宇轩榭,遍植各种花木,宛若仙境。
凤翔殿是蓬莱池旁边最大的一座殿宇,周围连接着偏殿和楼台,宫宴大多数时候是在这里举办。
季大人领宴的次数应该不少,所以十分熟悉程序,按照小太监的引领,就带着衡哥儿在一边的椅子上去坐下。
季大人来得算早,殿里坐着的人还不算多,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季大人带着衡哥儿去一一见礼,衡哥儿人小,又是晚辈,几乎全程都是垂着头在行礼,见到的孩子,都要比他大不少,衡哥儿将注意力更多放在他们身上观察他们,这些孩子,都是高官贵戚之家的嫡子,又被带进宫来,大多都是人中龙凤,少见纨绔之人,即使真是纨绔的,在一大堆老大人面前,也要装得规规矩矩。
遇到有孩子对他见礼,衡哥儿也都规规矩矩还回去。
很快,他在人里看到了之前抽过他家马头的那个少年,赵致礼一身紫色云缎圆领大袖,十四岁的他,已经身高体长,气势很盛,面部轮廓很突出,只是神色里带着的戾气和倨傲,完全没有收敛。
他跟在他的父亲身边,对着长辈行礼时,他依然一副臭屁的表情。
衡哥儿多看了他两眼,他就感受到了,朝衡哥儿看过来,衡哥儿人小,赶紧躲到了另一位大人的旁边去,赵致礼没有发现他,皱了一下眉就又转开了视线。
衡哥儿没想到他的感觉这么灵敏,于是不敢再把自己对他的厌恶表现出来,只是乖乖跟着季大人。
殿里点着数百盏儿臂粗的大蜡烛,将殿里照得亮如白昼,辉煌不已。
很快,有礼官唱礼,皇帝驾到。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了下来,迎接皇帝。
不过也有人只是站着身子躬身迎接,李阁老作为帝师这么做,已经让很多人在心里不以为然,赵国舅也不跪拜,就让更多正直的大臣不忿了,但是赵家现在如日中天,即使有大臣不忿,也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
衡哥儿跪在地上,只听到很细小的脚步声走到上位去坐下了,然后听到一个清亮温和的还带着童音的声音说道,“众卿家,都平身,赐坐吧。”
于是大家一边谢礼一边起身坐下。
这个童音又说,“今日是中秋佳节,朕设宴于此,是想和众卿家共度佳节,不想却也让众卿家和家人相隔,心中歉意。”
衡哥儿没想到小皇帝说话这么客气,偷偷朝上位看过去,因为隔得不近,看得不大清楚,只看到是个穿着一身明黄色皇帝常服的孩子,坐得端端正正,衡哥儿看他的时候,他正看向坐在皇帝位下首的李阁老。
李阁老似乎是点了一下头,皇帝才又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礼官就唱礼说赐宴。
随着赐宴,就有乐声响起,舞姬在大殿外面一座巨大的亭台上跳舞,从殿里看出去,一切并不能看真切,只见影影绰绰,但是氛围却是好的。
衡哥儿不知道是因为这场合庄重,所以舞姬只能在外面的亭台上跳舞,亦或是皇帝还太小,所以作此安排。
赐宴后,众大臣便先给皇帝祝酒,小皇帝居然也毫不含糊地饮下了,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酒,然后大家又和阁老国公侯爷等等权贵们互相祝酒,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反而是皇帝坐在高位,似乎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衡哥儿偷偷观察他,只见他几次和身边的黄门官说话,像是在征询意见,似乎是想离开了,但黄门官只是轻微摇头,他就只好又看向李阁老,但是李阁老却在说着别的事,并没有看向他。
衡哥儿觉得这个宫宴既有意思又无聊得很,有意思在从一个宫宴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无聊在人人脸上都戴着一层面具,即使像季大人这样那么关心小皇帝的人,在宫宴上,他也并没有对小皇帝表现出哪怕多一点的关心和恭敬。
小皇帝更像是一个摆设,除了说了最开始那么几句话,之后就毫无用处了。
衡哥儿算是进宫来的孩子里最小的一个,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也惹来几个老大人的问候,不过是问季大人,季大人也就把自己的长子拿出来介绍一番,衡哥儿自然也就少不得对长辈敬酒。
在外面时,未免生理上的尴尬,衡哥儿一向很注意不喝水不吃东西,以免要去更衣,此时却是不得不喝,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对季大人说,“父亲,我去更衣去了。”
季大人点了点头,他就去找了一个看起来很老实可靠的小黄门带自己去净房。
皇宫的设计还算合理,从凤翔殿出去,沿着回廊就到了旁边的侧殿。
中秋佳节,随着时间推后,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挂在巍峨的楼阁之上,映在一望无垠的蓬莱池里,桂花香从园子里飘来,香味十分浓郁。
侧殿旁边的净房设计很合理,衡哥儿没让小黄门伺候,从屏风隔间里出来,小黄门提着铜水壶倒水给他洗手,然后又将巾帕递给他仔细地擦了手,这才要带着他出去。
衡哥儿从荷包里拿了两个小银锭递给他,“多谢你。”
小黄门接过之后赶紧躬身道谢,又说,“小公子长得真是好看。”
衡哥儿愣了一下笑笑。
从侧殿出去,外面都是桂花树,香味重得让人打喷嚏,衡哥儿走得慢了些,转过一个回廊,旁边突然走过来另外几人。
衡哥儿一时反应不及,小黄门则已经跪下行礼,“皇上万福。”
小皇帝看着衡哥儿,衡哥儿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小皇帝,才发现他目光挺深的,因为年岁还小,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不过已经可以看出俊美的轮廓来,想来累积了数代漂亮基因的皇室,后代都不会太丑。
衡哥儿在小皇帝眼里看出了深意,于是瞬间反应过来,赶紧下了跪。
小皇帝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才道,“平身。”
“谢皇上。”衡哥儿这才爬起来恭恭敬敬站好。
小皇帝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打量他,然后说道,“你多少岁了?”
似乎只是对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拥有好奇。
“九岁。”衡哥儿声音清脆,语调却十分平静稳重。
小皇帝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衡哥儿就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小皇帝对他笑了一下,说,“你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衡哥儿道,“父亲是刑部左侍郎,季……”因为要避讳父亲的名讳,也就没说名字。
小皇帝愣了一下,蹙眉仔细思索,然后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想起来刑部左侍郎是谁。故而转移话题说,“你叫什么名字?”
衡哥儿道,“季衡,无字。”
小皇帝笑了笑,道,“你的脸很红。”
还伸手碰了他的面颊一下,衡哥儿毕竟年小,脸嫩得像豆腐,被小皇帝碰了,小皇帝也还太小,他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又躬身回答,“方才喝了酒,故而面颊发红。”
小皇帝“嗯”了一声,衡哥儿又看向他说道,“我在家时就不喝酒,母亲说喝酒伤身,尤其是对小孩子,喝了容易变笨,喝羊奶比较好,还能长个儿。”
小皇帝因他这话似乎是愣了一下,但是衡哥儿面目单纯,说话也稚气,他实在无法辨别衡哥儿是想把这话说给他听的。
小皇帝正要说什么,从回廊转角处又走出了另外几人,是赵致礼和领着他过来的小黄门。
赵致礼看到小皇帝拉着衡哥儿的胳膊,衡哥儿在月色里更是白嫩嫩一团如天上皎洁月色,赵致礼愣了一愣,他显然并不记得之前和季家在城门口时的事情,也不记得衡哥儿了,想来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城门口的那种问题,以至于事后并没上心。
赵致礼见到皇帝并不行礼,反而大步走过来,对皇帝说道,“皇上,微臣一直寻你,没想到你却看上了这种小孩子跑这里来了。”
语气里自然也没有敬意。
小皇帝赶紧放开了衡哥儿的胳膊,说道,“表哥,你找朕有何事。”
赵致礼又看了衡哥儿一眼,才说,“是太后娘娘让你过去,在碧溪殿那边。”
小皇帝似乎才想起来一样,“哦”了一声,说,“母后的确说让朕去和太妃诰命们见一见。”
说着,又对衡哥儿一笑,道,“那朕就先走了。”
衡哥儿赶紧躬身行了个礼,“恭送皇上。”
但小皇帝走几步了又回过头来,似乎是对衡哥儿恋恋不舍,“以后再召你进宫来陪朕玩,可好?”
衡哥儿做出怯懦的小孩子的模样来,“如若父亲允许……”
他这句话把在旁边的赵致礼逗笑了,赵致礼看向皇帝,“皇上,您赶紧过去吧。”
小皇帝又瞥了衡哥儿一眼,这才赶紧离开了。
衡哥儿对赵致礼道,“世子殿下,草民先退下了。”
说着就要走。
赵致礼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因为他比衡哥儿高很多,所以那么抓住衡哥儿,就让他很不好受。
赵致礼伸出两指捏了捏衡哥儿的面颊,把衡哥儿捏在在心里不断腹诽,却还要做出单纯纯良的眼神来,流露出一丝惊慌。
赵致礼对他流露出一丝轻蔑来,将他放开了,道,“走吧。”
衡哥儿赶紧道了谢,慌慌张张地走了,走出了一段路,因回廊转了两个弯,隐约还能看到刚才他们所站的位置,赵致礼还站在那里,而衡哥儿也不确定,小皇帝是不是故意将自己截在那里的。
15、第十五章 伴读风波(二)
衡哥儿回到了殿里去,殿里已经是李阁老最大,不少人都是围着他在恭维着。
里面当然也有数代簪缨的大世家家长,对李阁老这种行为十分不屑的,就在自己独乐乐喝酒。
对面台子上的歌舞已经换了几班,不过音乐声声,依然热闹。
皇帝没有把大臣留太久,月还没上中天,就说可以散了,季大人带着衡哥儿也没有多留,就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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