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说:“现金流还有点吃紧。”
白律师喝着葡萄酒,说:“最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了,天和,你很了不起。”
天和手里转着一支铅笔,抬头看两人,现出温柔的表情。
“你很了不起。”方姨放下咖啡,笑着摸了摸天和的后脑勺,“闻家的孩子,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您很了不起。”理财顾问说,“多少家庭,一夜间说倒就倒了,虽然我们一致认为,以您的力量,东山再起不是问题,却至少也要等个三五年时间。”
“要不是关越伸出援手,我不可能成功。”天和伤感地笑道,看完了资产结构调整报告,签字确认,把它交给顾问。
“你太谦虚了。”白律师说,“如果愿意朝江家求援,江潮生一定也不会坐视不管,再怎么样,还有你的母舅家。”
天和说:“只是……”
理财顾问说:“青松资本决定为Epeus注资,这是个双赢的决策,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尤其在产业峰会上,新的软件版本显示出了强大的实力,业界有多家公司决定投资Epeus,只是最后您把它交给了最合适的人而已。”
“连这个都知道。”天和笑道。
白律师又道:“恕我直言,天岳的作风相当目中无人,无论取得什么成就,都喜欢归结于自身,这是一个极端。但对于天和你来说,你却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成功,归于他人的帮助,这又是另一个极端,你需要调整心态。”
天和只得点头挨教训。
白律师说:“相信你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你通过自己的打拼与努力得到的,外部环境确实给了你机会,但我相信,无论处在什么逆境下,哪怕关越不投,江家以及其他基金,也会来投。资本市场的规则是赤裸裸的,利益是所有决策的出发点。”
天和沉默了。
“资产结构经过新一轮调整后,”理财顾问收起授权书,说,“年盈利率可以达到10%到12%,我非常高兴,咱们双方能够在这样一个情况下,重建对彼此的信任。”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的比例。”天和笑道,这家银行曾经被天岳毫不解释地换掉过,原因是他需要更多贷款——这导致双方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关系险些彻底破裂。但这家银行,天和向来非常信任,对方则积极、主动地重新为天和设计了方案。
解冻后,现在天和名下的资产收益,一年可以维持在1.8到2亿这个区间,只要别再像天岳一样作大死,跑去投什么不该投的或是帮人担保,接下来的生活不会再有大问题。
把律师和理财顾问送出去时,一辆二手的东风马自达上全是泥,停在门口,车头还蹭了几道痕,江子蹇手摇下车窗,朝天和露出灿烂的笑容:“宝贝!”
天和:“……”
江子蹇:“新买的车,喜欢吗?过几天我准备用它接小凯去自驾游!”
天和家里这几天客人上门一拨又一拨,现在总算消停了,江子蹇也算好他的办事时间,亲自登门。
“我爸妈说过来看看,我说别了,你这几天铁定得忙死。”江子蹇朝方姨问好,说,“方姨,车千万别洗,我好不容易才蹭成这样的。”
天和:“……”
来到天和家里,江子蹇轻车熟路地朝沙发上一躺,开始喝爱尔兰咖啡。天和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把公司亏损抹平的问题。
现在破产担保有了,青松为Epeus注资将在一个月之内到账,对赌条款是在明年的一月一日前,创造不低于七千万的利润,否则Epeus就会被青松整个收走,天和将失去所有技术专利的拥有权。
接下来,他需要重新寻找合适的办公场地,办完所有的手续,并在春节后开始招人,组建技术团队,找到合适的产品经理,带领他们完成整个量化交易与分析系统,测试,修改,在十月前完成第一批试用投放。再在第四季度通过软件销售与维护,来赚到这笔钱。
任务依旧繁重无比,天和有时甚至心想,我现在宁愿自己花钱买自己的软件,说不定还能快点完成对赌。
“开个party?”江子蹇说,“庆祝一下?”
“请谁?咱俩吗?”天和淡定地说,“现在不就在开party了?”
江子蹇说:“请几个朋友,我把主厨叫过来?”
天和:“哪几个朋友?”
两人都沉默了,天和的朋友大多在国外,国内的朋友几乎全是二哥的朋友,Epeus破产后,朋友们的态度显而易见,压根就没人想和闻家再扯上任何关系。
江子蹇想了想,说:“吴舜可以吧?”
天和:“现在叫他过来,直接就可以开了。”
江子蹇:“跳个舞,喝喝j-i尾酒。”
天和:“三个人,两个人跳舞,一个人在旁边看吗?”
江子蹇:“……”
“还可以叫关越。”江子蹇说。
天和拿起手机,说,“你想和关越跳舞吗?想的话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江子蹇:“我不想……”
天和:“那让关越和吴舜跳吧。”
江子蹇:“……”
“还是算了。”江子蹇说,“最近我碰上了一个大麻烦。”
“普罗,”天和说,“帮我搜一下这几个人,有合适的也请给我推荐。”
天和准备开始组建新的技术团队,瞄准了本地与北京的几个计算机大牛,但不少人都已经是高级工程师级别,要挖回来,也许会相当费劲,不过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现在的问题在于,自己实在太年轻了,恐怕开再丰厚的薪水,对方也不太会相信自己。
江子蹇:“我告诉我爸小凯的事了。”
天和从电脑里抬起头,诡异地看着江子蹇,说:“你不该现在就朝家里说的。”
江子蹇:“我爸问我为什么要开二手马自达……我就坦白了。”
天和:“你疯了!这种事你不该先找我商量下吗?”
江子蹇:“你去太原奔丧啊!我觉得他可以理解,毕竟他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喜欢,我哪知道他不允许?”
天和:“详细过程说了么?”
江子蹇:“那倒没有……”
江子蹇几天前告诉了父亲自己的恋爱心路,江潮生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掉地上,母亲也震惊得打麻将连点三家炮,最后一炮还被胡了个杠上开花。
不行,绝对不行。这就是江家对此的态度。本来江子蹇正策划着,过完春节就朝“小凯”摊牌并表白,这下被泼了一头冷水。只得郁闷地来找天和搬救兵,希望他能帮忙说服自己的爸妈。
酒店大亨江潮生,本地名流界外号为“儿控狂魔”,从家大业大、名下连锁酒店遍布全世界,却只有一个独生子的现象就能看出来。
通常稍微有点家底的富人,都是一生两三个,更有人恨不得生个合唱队或是团体c.ao队,反正养得起,人丁兴旺。但江潮生只生下了江子蹇这一个,理由是:要是有弟弟妹妹,就会分掉父母对儿子的爱,于是为了确保自己一辈子除了老婆只爱儿子,结扎了事。基于这种父亲对儿子近乎丧心病狂的疼爱,江子蹇成为了一个极易沟通的爸宝,不缺爱的小孩总是很好相处,什么事都愿意与父母说。
家里对江子蹇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行为管制判断的基础只有一个——你喜欢就好。做什么都别委屈了自己。江潮生除了每天种种他的爱花以外,每天就是琢磨着怎么讨好这个宝贝儿子,让儿子高兴,儿子高兴他幸福,儿子低落他沮丧,儿子流泪他受惊,儿子快乐他欣慰,人生只靠哄着江子蹇过活。
江子蹇想学哲学,好,学,你喜欢就行。和男生谈恋爱,没关系,可以,你喜欢的,爸爸妈妈就能接受,只要对方爱你,我们就爱他,接受他成为我们的家人。
神奇的是,从小到大,江子蹇不仅没有在这溺爱下长歪,反而还培养出了阳光灿烂、善良有道德的美好品格。于是江潮生看到儿子这么帅这么优秀,喜欢得不知道怎么说,又导致了江子蹇更随x_ing、更快乐,如此无限循环。
但是江潮生与老婆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江子蹇看样子是不想继承家业的,还很烦和各种俗务打交道。最疼爱的宝贝小驴,等爸妈挂了,以后要怎么过日子?钱会不会被人骗光去要饭?
江潮生不得不担忧起来,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儿子不想继承家业,可以指望儿媳妇的嘛。儿媳妇完全可以把企业做大做强!只要江子蹇能找到一个有本事、又爱他的男/女朋友,帮江家打理一下家业,最好是学管理的总裁世家,这样儿子下半辈子,就可以继续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会被人欺负。
这个儿媳妇嘛,理想状态下,自然是——出自闻家。
两家小孩同为竹马,江子蹇与闻天和上了同个幼儿园,又都喜欢男生,一个是攻一个是受,完美互嵌……天和的哥哥天岳还是打理家业的好手,把当年闻元恺留下的公司做得这么好,忽悠了这么多钱,虽然后来玩不下去跑路了,闻家的优秀基因不容忽视,又是清贵出身,能够极大地提升社会地位,这样江家也可以沾点光,和买不起的航天飞机扯上少许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