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口出 作者:关风月/一个耿直的狗血爱好者【完结】(9)

2019-04-02  作者|标签:关风月 一个耿直的狗血爱好者

银雪醒来后知道了此事,一直内疚难以面对葛罗浮。葛罗浮来看他时他不顾身上带伤,挣扎着要下床行礼,葛罗浮冷声:“你若能懂得自珍自爱,比这些虚礼对我有用得多。”

银雪的眼泪立刻便流了下来:“师兄,我对不起你的教导……我连累了大家……”

葛罗浮揉了揉眉头:“要说连累,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答应救楚鼎鸣才惹来祸事。天机阁在一天,仇家便不会少,现在全天下都以为我和他是一条心……”

葛罗浮说到此顿了顿,跟在他身后端着药的徐猫儿连道:“就是,那个楚阁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天天往我们这儿捎东西,每天热情得好像在追小情人!”

“能利用他让他尽心尽力办事一次也不错。”葛罗浮轻描淡写,又拍了拍银雪的肩头:“不该跟我说对不起,该跟师伯说。他老人家费心栽培你这几年,不是看你自暴自弃的。”

银雪惭愧低头:“是我冲动鲁莽,我愿受一切责罚。”

“你也的确该受。你不能再回帝都了,跟师伯一同上蓬莱罢。”葛罗浮向二人解释:“你们知道葛氏一脉承葛天师秘旨,一派修仙道,一派修丹方,我们虽主修丹方,但若真有变故,也是时候回归蓬莱了。”

银雪看着他波澜不动的侧脸,小声道:“那师兄你呢?”

“待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我自然也会去。我会承接下一任掌门,再不问红尘俗事。”

银雪和徐猫儿都担心他会做危险举动,但看着他举重若轻的神态,忽然间便不敢开口反对。葛罗浮交代完毕后径自离开,两人相对心惊。徐猫儿道:“你有没有觉得,道长,啊不,掌门越来越道骨仙风了?”

银雪喃喃:“原来这就是无垢清净的境界。”

他忽然想笑,原来楚鼎鸣这样的魔障对葛罗浮而言,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灵丹妙药。

饮罢五云气,来去鹤无踪。

第07章

葛罗浮拈着怀中的针走进天机阁时,心里久违地有了一点忐忑,一点迷茫。

他拿的针还是初见楚鼎鸣时用的那套,不过那时他带着针走进此地,是楚鼎鸣引见的,现在他来,却是人人都认得他,人人都要停步拱手向他行礼。

也有人小声议论:“阁主不是负过他吗,他怎么还记恨阁主?”

“嗨,我们阁主魅力无边呐!总有人前赴后继、死心塌地!”

葛罗浮心如止水,他如今修行得耳目清明,那些自以为高明的窃窃私语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但他既没有笑话这些人不过是小卒子,也没有自怜自伤,他只是很平静。

他走到楚鼎鸣约他见面的地方,是他从前在天机阁所居住过的。他抬眼看了看锦绣雕梁,只觉这地方还不如猫儿给他送药的小黑屋亲切。

因为这里曾经让他有过不切实际的期许,有过魔障执念。

他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本想直接进入,但一种直觉让他停步在了门外。

他低声自语道:“你若真心悔改,我便不下狠手……”

紧接着,葛罗浮便听到了内中的声音。

楚鼎鸣的心腹陪伴在侧,听话音是当年曾在公审时支持杀死葛罗浮的人,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必然和楚鼎鸣臭味相投。

心腹小心翼翼问:“阁主今天请葛道长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楚鼎鸣笑:“他喜欢研究药膳,我寻了一册《老君膳方》,找他来,不过是想多见见他。”

“这就好,这就好。”

“你怎么如此紧张?哟,还擦上汗了。”

“呃……属下……”

“你莫不是怕我再次招揽他入阁,赐他处事大权?”

葛罗浮听到了楚鼎鸣的笑声。

“你不用担心,他疑似背叛过一次,这是永远洗不清的。我也不会因为他救了我一次就转头内疚当年做的事,否则当年的我岂不是像个傻子?!”

葛罗浮都忍不住要为他的逻辑击节赞叹了,心腹更是谄媚,连连称是。葛罗浮在心底暗算自己好像救了他两次,但也是,一次是约定好的,一次楚鼎鸣已经在还了。按照楚阁主的意思,没算他半次已经是买一送一,大方至极。

“那阁主……您还是对他?”

楚鼎鸣把玩着手中珍本古籍的锦盒,没有去看一脸忐忑的属下,他知道属下不过是担心葛罗浮报复,嗤笑:“你不用担心他以后找你的茬。你是不是傻?如果他因为当年的错找你发泄,而我又默认了的话,岂不还是等于当年我做错了!”

“我从未做错,无论从前、现在,以后。”

心腹这才放心,长出了一口气:“阁主英明。”

葛罗浮在外听得忍不住笑了。

英明,是真的英明,楚鼎鸣就算会为他动心,就算会真的喜欢上他,也绝不会因此改变自己一分一毫。这甚至是个近乎于道的问题,如果楚鼎鸣对爱人的表现只有“有仇”或者“有病”两个字能形容,那他的爱还是爱吗?

又或者世间情爱本身就如此,是恨的一体两面。

忽然间,葛罗浮心中生y-in阳,衍化太极、天地。

红尘翻覆,原来不过如是。

可惜了,楚鼎鸣若去修魔道,应当是一代祸世魔头,他的话不止不会被鄙弃,反而会被人争相习效。

门内,楚鼎鸣还在答心腹的问题,想到要见葛罗浮,他心情很好,莫名愿意多说几句。但他说话从来是只图自己快活的,因此当心腹问他“日后该如何待葛道长时”,他听到自己的心在诡异地剧烈跳动,但口中却流畅之极地吐出一句:“他早在当年卷入风波的时候就该去死,只要他不死,我对他的兴趣便不会消磨,注定我要在他身上空耗精力,因为他的回应对我而言可有可无。”

他顿了顿,忽然觉得不太舒服,皱了皱眉道:“所以他欠我的,远远超过所有我身边的男女,非一世不能还清。你们对他放尊重些。”

心腹调笑道:“是,一定要看好了,我们小本生意,得供着欠了债的大爷。”

楚鼎鸣说完这句话,落地时刻薄的回音还在他胸膛里震荡,他莫名烦躁,挥了挥手,心腹见他神色不愉,连忙躬身退下。

心腹出门时正巧见到葛罗浮走入,赔笑行礼,葛罗浮一眼没看他,也装作不知道他在自己背过身去后恶狠狠瞪了一眼。

葛罗浮心里只想速战速决,斩断孽缘,前往蓬莱肩负职责。

故而当楚鼎鸣见到他,满面含笑双眼放光地丢下手中被当作借口的珍本,飞快向他走来时,葛罗浮唇边浮起了一个诀别的微笑。

其实他的伪装一直不怎么精妙,他也没有费力掩饰自己的冷淡,但他莫名知道,这一刻楚鼎鸣对他定然是全无防备。哪怕他刚刚听了那么一大篇话,但他就是很确定。

也许楚鼎鸣一生唯一一刻的真心,就只有这么短,也注定被践踏、辜负。

当楚鼎鸣试图拥抱他时,葛罗浮手中的银针c-h-a入了他的喉头,是他吐出过情蛊的伤口处,银针飞速没入。

楚鼎鸣顿时捂着喉咙咳呛着倒地,想要发声却发现自己哑了。

他本能地知道,葛罗浮绝不是暂时点x_u_e,自己这次大概是真的哑了。

就连被薛忌追杀到孤家寡人,他都没有这么惊慌过,他像个坏了的人偶一样不停挥舞着胳膊,击打自己的喉咙,试图掐出几个恶毒的音节来。

葛罗浮看着他,如天神宣读法旨,将他的罪孽分辨得明明白白:“你一生作恶,虽不是杀人放火,却令人割心断情。我夺了你的口业,你好自为之。”

楚鼎鸣暴起粗喘,眼神惊痛而愤怒,葛罗浮退后一步,笑:“我也很惊讶我居然这么了解你——不用试图用我门下弟子来威胁我,接受你的庇护不过是个幌子。如果不这样,怎么让你放心?他们早已四散各地,不会有人再找得到他们。”

“我会去蓬莱,修习仙道,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你还是找不到。”

这一刻是未来的葛仙长最后一次调皮,楚鼎鸣双目暴涨赤红,踉跄地来捞他飘逸的衣摆,却被他灵巧闪过,连衣摆上的云纹都没能摸到。

楚鼎鸣双手紧攥成拳,只想仰天大喊,但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狼狈地捂着喉咙,咳嗽到满眼眼泪,看着葛罗浮逍遥长去。

楚鼎鸣用尽毕生功力闷哑地嘶吼出一声:“啊——!”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想表达那没完没了的恨意,还是只想喊一句别走,但他总算认识到,葛罗浮是很认真地在和他诀别。那种惶恐甚至凌驾了他失声的恐惧。

他不知道他的眼神有没有表达出这一点,在葛罗浮看来,他一会儿想挽留,一会儿又想杀人,面容扭曲,如同修罗,实在是苦极。

慈悲的葛仙长终于停住脚步,在门槛边将长披风从他手中撤出,微微侧身望他,含笑,神姿清逸远胜当年初见:“最后赠你一签罢——”

“爱恨生杀皆自取,谨记,祸从口出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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