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对封淙挑明她的用意不以为意,“那也得罚,你得长长记x_ing,不能再这样胡闹了。”
封淙也露出笑容,说:“太后确定我会按您的希望长记x_ing?而且,何必罚他,罚我不是更好吗。”
元棠听出不两人话里的含义,只看到太后的笑容似乎凝固住,但很快化开:“为什么不留在王家,是王家招待你不周?”
太后没再提罚元棠的事,内侍也躬身退开。
封淙像个耍无赖的孩子,随口说:“太无聊了,我不喜欢那些人。”
太后微微皱眉,说:“他们的确不讨人喜欢,你要习惯他们。你叔祖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最迟明年夏天他会离开上筠,你觉得王家派谁出镇合适?”
封淙不太认真地说:“王麴肯定不行,上筠府统御三州,前线不时要和北晟作战,王麴无功绩名望,辖制不住军府士兵,也调遣不了边将。”
“你也认为是这样。”太后点点头,眉头压得更低了些,像在思考什么。
刻漏滴答作响,太后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说:“罢了,天色晚了,今日的事暂且不说,你不要再胡闹,我不会害你,”太后望着封淙,语气慈爱,眼里有更深的情绪,最后挥挥手,说:“去吧。”
封淙躬身行礼,拉着元棠离开。
太后倚着凭几闭上眼,片刻才对身边的人说:“阿陶,你觉得弘绎和大郎像不像?我觉得还是很像,他们都聪明,不服输,但是弘绎太顽劣了,大郎就总是很听话孝顺。”
内侍说:“太后,父子俩哪有不像的,弘绎殿下只是在宫外太久。”
太后叹息:“是吗……”
“太后生气了吧,真的没问题吗?”
元棠有点感动,又有些担心,夜色里他只能看到封淙的背影。
“我人都还在这儿吗,能有什么问题,太后没工夫生这种闲气。”
元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太后真不会罚你吗?”跑路什么的动静也太大了,过不了几天外面流传封淙的“劣迹”事迹又得多上一条。
封淙说:“她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第二天,太后仍旧让人送封淙去太学,又从宫里给封淙派了大批护卫。
他们去王家赴宴的时候袁德留在太学,隔了一宿两人才回来,袁德听说他们逃跑的始末,一时也有些表情复杂,想提醒元棠不要太胡闹,又不敢当着封淙的面提。
至于太后新增的护卫,平时上课还好,封淙训练划船时他们都在河边列队站开,似乎怕封淙又趁人不注意跑了。
阿木私下里拍着封淙的肩膀,好似安慰,封淙一脸不在意,苏子聪和另一位太学同学本来对封淙已经有些熟悉,在大批宫卫面前,他们又变得拘谨沉默。
六月初五,夏国皇帝在京西鲲游湖观阅夏国水军演战,后宫及文武官员随驾。
鲲游湖岸边一早设障,搭起高台,皇帝与官员、宫就坐在湖边的看台上,太后的席做座不再后宫一侧,而是在皇帝身旁。
太后的发髻上饰满宝钿华钗,正中一只金凤以即将冲向云霄的姿态翔舞,满幅金线绣凤的长裙像修长的尾羽,优雅地垂在她身后。
这一身华饰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过于喧嚣,或许过于庸俗,在太后身上,却只是她容颜和气度的陪衬。
她扶着内侍的手端坐在皇帝身边,轻摇团扇,向四面八方发出耀眼的火光,连皇帝都只能在她光芒的y-in影里。
侍中萧携之同时担任中军将军一职,向皇帝禀报:“陛下,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阅查。”
皇帝略侧身:“母后,您看?”
太后说:“舞刀弄枪都是你们男人的事,老婆子我只是看个热闹,你说的算吧。”
皇帝道;“那开始吧。”
萧携之领命,挥了挥手,号角响遍鲲游湖。
水面传来击鼓声,数十艘舰船由东边水道驶入湖中,排列与元棠那天在山上看到的相似,也是小舰在前,大船在后,船只种类更多,有一种舰船外面蒙着防火的牛皮,像一头出水怪兽。
元棠好奇地趴着栏杆,封淙在后面提着他的腰带:“当心了,别落水里。”
“那是什么,船上那些,那天怎么好像没看到?”
封淙遮在眼上看了一会儿,说:“那是拍杆,那天的楼船还没装上,拍杆可以吊起石头砸靠近的船,被砸中的会沉。”
拍杆的样子像木制起重机,竖起的木柱上横一根圆木。封淙又和元棠说了一下拍杆的用法。
船队行过台前,体型庞大的楼船停靠岸边,较轻快的战舰又驶入湖中,如长蛇游走。须臾,长蛇分作两截,各自为阵,岸边鼓声响起,与湖上舰船的鼓点相接,令旗挥动,舰船上士兵们呼喝震天,两队舰船分别从东西向湖中行驶,速度极快,队形不乱,两阵相交时,双方舰船相距极近,鼓声渐急,舰船各自分开,调整方向,在湖中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圆。
舰船转向航行灵活,如人行走平地,又随着鼓声变化出不同阵型。
战舰、轻舟依次排阵,看台下铜锣“锵”地一声,船队聚合,又变成来时的队形驶入水道。
列阵演练主要看行船的指挥和纪律组织,皇帝对阵演颇为满意,频频露出微笑,阵演过后,就到士兵们划飞舟比试速度了。
封淙和元棠都换上短衣,头缠黑色布巾,和其他队员准备上船。
二皇子封弘绅也率一队人到湖边,抱臂望着封淙。
封淙看也没看他一眼,二皇子恨恨地瞪眼。
元棠忽然发现二皇子和他舅舅萧擅之有些地方挺像的,爱找茬,而且越挫越勇。
有个内侍从宫妃的看台上跑下来,哀哀地求封弘绅:“殿下,皇后娘娘不放心……还是回去吧。”
“不,”封弘绅道,“回去告诉我母后,不用担心,好好看着就是。他都能比试,为什么我不能,不就是靠着文熙太子……”
内侍一个劲地求,封弘绅还是头也不回跳上船。
封淙听他提起文熙太子,转头看他一眼,封弘绅挑衅地回望。
又一声锣响,数十飞舟如离弦的箭向湖中s_h_è 去,拖出白浪翻涌的轨迹。
湖中搭一浮台,台上竹架挂着一个彩绸结成的花球,不远处又有十几支竹筏,哪一队飞舟先抢到竹筏,登上浮台拿到花球,哪一队就胜出。
元棠猛击鼓面,与所有人大吼出声,血液都集中到脸上,除了吼声和鼓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阿木在船前打旗,嘿嘿大喊。
他们的船很快脱颖而出,飞溅的水花将每个人身上都打s-hi了。
水程过半,元棠余光瞥见右侧一条黑影靠近,封弘绅所在的船也迅速甩开其他船一大截,逐渐与元棠他们靠近。
封弘绅在站在船尾鼓手的位置上,转动鼓槌,重重敲了三下鼓侧,如此重复三次,两艘船的间距拉近。
元棠:“!!!”
元棠敲击鼓面和鼓侧,这是他和阿木约定提醒的节奏,阿木朝元棠看过来,元棠示意他注意右边。
阿木点头,旗向左点,掌舵人左偏,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封弘绅那条船急速左冲,一下撞到他们的船身,两船排浆也在水中交错,船身猛地一震,元棠差点摔到水里。
阿木大喊:“稳住稳住,不要停!”
元棠站稳,开始奋力击鼓。
船身向左偏移,封弘绅再次击打鼓侧,第二次撞上时,元棠他们的船受冲击挤到右侧另一艘船上,右侧的船失去平衡侧倾,船上鼓手和好几个划桨手落入水中。
看台上发出一片惊呼。
阿木大喊:“快,别停,划走!”
元棠双手都麻木了,耳边除了鼓声就是自己的心跳声,然而封弘绅的船卡在左侧,连浆都划不开。封弘绅快速敲响鼓面,他们的船向前划开,元棠一队才从夹缝脱离,片刻滞留,封弘绅那队飞舟已经划前面,竹筏就在前方。
阿木喊道:“走!”
众队员齐力拨浆,很快,两船再次持平。
封弘绅第三次敲响鼓侧,元棠咬牙,心火都要喷出来了,坐在他前面的封淙向后靠,对吼道:“听我的!”
两船再次靠近,鼓点急促,封淙吼道:“停!向左!”
元棠双手定在半空,训练时队员们都习惯听鼓而动,鼓声一停,浆也停下,船身受惯x_ing影响继续向前滑行,朝向左偏,同时封弘绅一队的船从他们左侧划过,很快超出半个船身。
封淙又吼道:“走!”
元棠使出全身力气敲响红鼓,木浆虽鼓而动,船头向前,撞到封弘绅一队船身上。
两船都是一震,被荡得脱离原来的方向,封淙丢开船桨,纵身跳入水中,朝竹筏游去,其他队员也纷纷跳入水中,元棠丢开鼓槌,也跟着跳。
他们的船已经荡到竹筏边旁,封淙率先抢到一艘竹筏,元棠也爬上另一艘,封弘绅那队也迅速入水抢竹筏,与元棠的队友在水中打起来,有的爬上竹筏又被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