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的调整能力很强,只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初,只是眉宇间浓郁的担忧与自责没有消融。目光又如刚刚那般不时地投向门外,多么希望路澜清能像方才一般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直坚持的人命现在显得是何等的可笑,非但不是一命换一命,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场本该元气大伤的意外,因了路澜清的掺和而减轻不少。她从未想过路澜清每次救她时是不是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而路澜清至始至终都不将意外提前公布于众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没有仔细考虑过……
对于商人出身的她来说,损一折百的交易,是大忌……
没有任何事情比路澜清的安危更为重要……她绝对不可以把路澜清推到水生火热之中……
这就是路澜清一开始对她的心情吧……所以并不是轻视生命……
然而现实呢……顾怀瑾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唯一一个可以不计性命为她死心塌地的人……
时间在那些已经惊吓过度而睡着的学生来说是过得飞快,而对于苦苦等待的人来说,却是极大的煎熬。
“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着吧。”叶怡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劝导顾怀瑾进去歇息,然而她却固执地像一桩木头一般屹立在门口,若不是一直在观望的眼神,叶怡然会以为她已经精神崩溃,毫无生气了。
路澜清……
心底无数次默念着这三个字,顾怀瑾紧握的拳头让指甲陷入手中,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却不自知。
雷雨已经停下,山间弥漫着特有的清香,然而在顾怀瑾看来,却更像是阴冷的气息。
“山上还有没有人在!”
一声洪亮的男声让顾怀瑾回过神,依稀觉得这声音似是黄教练。她匆忙地奔出大门,山下微弱的灯光左右晃动,她顾不上是否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寻着光线跑了下去。
“小瑾!”叶怡然担忧地紧跟在她身后,原本以为她站久的双腿会变得迟钝,然而却是反之更加麻利。
待她看清人影时,眼眶不禁湿润了。
黄教练左右各扛着路澜清和同学甲,同学甲已经昏迷不醒,路澜清则是睁着明眸。
只是在看到顾怀瑾的一瞬,微微朝她笑笑,下一秒便也昏沉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路澜清抱回房间,顾怀瑾抿着唇为她褪下已经全是泥土的衣物,仔细地为她清洗干净身子后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
路澜清躺在旅馆洁白的床单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着白。顾怀瑾颤着双手为她清理手上又裂开的伤口,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一夜,顾怀瑾都守在路澜清床边,时不时地为她换掉额上的毛巾,眼睛一刻都没阖上过。
额头的热度如灼了顾怀瑾的手,她颦眉间带着无尽的心疼,指尖留恋地在路澜清面颊上轻抚。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个月的确是日更,有木有很受宠若惊?~~
☆、第七十三章
“啊……会打扰吗?”同学甲悄然打开路澜清所在的病房,发现里面坐在床边的清冷女子,紧张得目光不敢同她对视上。
“有事?”
“我……就是想来看看她。”
同学甲踌躇着走到床尾,床上面色依旧惨白的女子让他心底更是内疚。
顾怀瑾轻柔地为路澜清掖了掖被子,声音很轻,但是毫无温度可言,“坐。”
“呃、呃,谢谢。”
手足无措地在她附近坐下,同学甲拘谨地不知手脚该如何摆放,试图用话题来缓解尴尬,“医生怎么说?”
“伤口感染,发高烧,多处划伤。”
此刻的同学甲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只觉得被身旁的顾怀瑾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来,“对不起。”
“有用?”简短的二字让他身躯为之一振,黯然地垂首。
事已至此,他的道歉确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以说说当时的情景。”分明应当是疑问口气的句子却被顾怀瑾说出了陈述的口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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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甲趁着陈老师不注意时,偷偷溜到了距离队伍十米之后的距离,不长不远地跟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因这散漫而离队伍越来越远,然而他对此却并不在意,山顶只有一处,自己慢点到也不会怎样,更何况他们也不会关心他,从他离队这么长时间内都没人追来找他便可以知晓。
双腿因长时间的跋涉变得有些迟缓,同学甲索性寻了一棵壮实的大树,以防不识趣的人打扰,他还特地爬上树干靠坐着栖息。
昏昏沉沉间,远处发出的轰鸣声让浅眠的他霎时惊醒。他下意识地抱住树干,还没弄明白是什么事情时倾盆大雨照着他的头顶泻了下来。
被淋了个透彻的他睡意一瞬间全无,坐在树干上思索着是等雨停了还是现在马上跑上山顶。
对于黑暗中的郊外未知的恐惧,同学甲怯懦了,遇不遇到野生动物且放一边不谈,要是跑着的时候脚底打滑磕着碰着,又或者滚下山,都不好说。
最后他选择了呆在原地,折了些茂密的树枝为自己遮挡些许如瀑的雨水。
一个停步不前,迎来的是无可抵抗的自然灾害。
无形的恐惧笼罩着他,同学甲仅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根他栖息的树。
隐隐间感觉到大树的晃动,他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嚎啕呼救,“有没有人?救救我……”
兴许是他的呼喊起了作用,引来了一个救援者--那个让他出尽洋相的人。
路澜清腰上系着一根粗绳,抱着一根浮木吃力地往他附近靠拢,“跳下来,我会抓住你。”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一阵气血上头,他XXX(名字)不需要一个欺辱过他的人施舍!
“闹够了没有!你到底下不下来,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婆婆妈妈,丢不丢人?!”
同学甲被路澜清虎吼了一通,树变得更加松弛。性命攸关,他还是取决了保自己的性命,咬了咬牙,往路澜清的方向奋力跳去。
路澜清左手臂绕着绳索转了几圈,因着泥石流的冲击力而被勒得生疼,右手准确无误地握紧他的手掌后将身下的浮木分了他一点。
同学甲犹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趴在浮木上双手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右手,慌乱地连近在咫尺路澜清的闷哼吸气声都充耳不闻。
因为过于紧张害怕的缘故,他的双目一直紧闭着,没有心力去看周围的情况,所以他中途被一个木桩砸中昏去的时候显然对剩下的事已经全然不知。
“我问了黄老师,他说他是顺着电线杆上的绳索找来的,当时路澜清明明已经没了体力却依旧努力地拽着我……”
说着,同学甲脸上的愧疚更甚,他错把小人当君子,错把君子看成小人。
“嗯。”顾怀瑾清淡地应了一声,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同学甲一眼,“她暂时不会醒,你回去休息吧。”
很明显的逐客令,同学甲迫于压力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呆,徒惹人厌烦,起身离去。
“蠢死了……”顾怀瑾半趴在路澜清的床头,低声喃喃道,“再不醒,我可要……”
话语骤然停止,她好笑地发现她竟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路澜清的,苦笑间透着丝丝哀愁。
那晚之后,路澜清第二天便被赶来的急救员送进了医院,顾怀瑾主动要求留下照顾。因为校方知道她没有亲人的缘故便答应了,然而她的高烧退得很慢,如今好不容易退下了她却已经昏迷了三天。
空前的提心吊胆让顾怀瑾无时无刻不是提高警惕去照顾路澜清,只要周围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是生怕看漏了一个细节让路澜清陷入更加危险的状态。
医生说高烧退了她就没多少事情,现在昏迷不醒只是因为体力透支罢了。
然而顾怀瑾却不敢有一丝怠慢,连续几日没持续阖眼超过半小时,白皙的脸上依稀可见淡淡的黑眼圈。
叶怡然踏进方面见到这样的痴守的场景也只有叹息的份,手轻轻地搭在她肩头,小声道:“伯母一直问起你,虽然一直说你住我这,可是还回去一趟比较好。”
“嗯。”
想起自家的母亲,顾怀瑾觉得心头犹如添了一块天然的巨石,无论她怎样终究都无法突破它冲到另一头。
徐徐地起身,顾怀瑾的视线依旧无法从路澜清身上移开,直到叶怡然的介入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她。”叶怡然自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见她点了点头后送她出了病房门口。
回过神,叶怡然望着床上恬静的人儿,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次日,顾怀瑾提着她做的早餐抵达了医院病房门口,怕吵醒里面的人,先是站在探望的玻璃窗前观望了一会儿。然而面前的景象却让她驻足,握紧了手中的保温瓶。
叶怡然正含笑着喂路澜清喝清粥,更是体贴地为她吹凉了才喂入口中。路澜清顺从地一口一口吃着,看起来仍有些虚弱。
路澜清醒来的时候,房里只看见了趴在她床边睡着的叶怡然,再环顾四周时眼底说不尽地失落。
她因为想喝水不小心惊醒了叶怡然,也才有了现在她喂她吃饭的一幕,“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喂我吃饭的。”
“那可不行,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要是看见你自己用受伤的手捧着饭吃,非训我不可,指不定又要给我加重工作量了。”叶怡然夸张地表达着,模样逗得路澜清直呵呵笑。
顾怀瑾某方面的专政,别说叶怡然,她都有些害怕。
“小心点,嘴里喝着粥还笑得这么欢畅,也不怕呛到。”
“好。”
顾怀瑾同她们之间隔着一堵墙,虽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可是从路澜清脸上洋溢的笑容却让她心颤不已。
路澜清面对她时,从来都没有笑得这么开怀过……
“站在这干吗呢?”身侧陡然出现的声音让顾怀瑾回过神,她转头,微微一愣后平静道:“没。”
“呀,她醒了啊。进去吧,杵在这做什么。”贾亭西不由分说地推搡着顾怀瑾进门,挥挥手同转头看向他们的两位道,“早啊。”
“早。”叶怡然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继续搅拌着手中的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