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东西准备妥当,迟洛兮招呼江弦把饭桌搬到院子里,他把朱砂和雄j-i的j-i冠血混在一起,在面前摆好黄纸,双手合十将毛笔夹在两个大拇指间,神色虔诚庄严,口中默念着真言。
点墨,落笔,画符,提笔一气呵成,迟洛兮的样子就和电视里那些道士别无二致,虽然他的动作纯熟,表情到位,但还是让想到这点的江弦忍俊不禁。
好在迟洛兮写的及其专注,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动作。
一口气写了十几张之后迟洛兮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好了,现在就等子时了。”
……
子时,y-in气最盛之时,整个坳碗村万籁寂静,好似陷入了沉眠。
迟洛兮拿起装好的香烛,把符纸揣进兜里,又接过江弦递给自己的手电筒,和他一起朝妙善祠走去。
漆黑的夜色中仿佛隐藏着一切可能,江弦抬头,发现连天上的星星都在惧怕着这片土地一般,光芒暗淡得好像随时都会陨落。
手电筒在不远处投下一圈光晕,随着两人的步伐跳跃,不禁让江弦心中升起一种小时候在夜晚探险的兴奋感。
村路坑洼难行,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来到妙善祠,手电筒的灯光下照出黑夜中塌了一小半的妙善祠轮廓,就像一头受伤后静静蛰伏的小兽,空气中弥漫着潮s-hi泥土特有的腥气。
迟洛兮示意江弦为自己照明,然后拿出蜡烛,在祠堂门前像路灯般点了两排,又取出三支香点上c-h-a在门前,最后他把符在两排蜡烛中间摆成北斗七星形。
四周因为蜡烛的光芒,能见度好了许多,江弦灭掉手电筒,神经却异常紧张,整个身体崩得紧紧的,时不时神经质地回头望向自己的身后,他总觉得,在那片浓稠的黑色中,有什么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自己拖走。
突然一只手搭上江弦肩膀:“喂!”
“哇——”江弦吓得大叫一声,险些把自己手里的手电筒对着面前那张脸砸出去。
迟洛兮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鬼叫什么?!”
江弦急促喘息着,又为自己吓自己而感到一阵尴尬,悻悻道:“没,没什么。”
迟洛兮叹了口气,伸出两条修长的胳膊把受惊兔子似的江弦拥进怀里,顺着后脑发的发丝安抚道:“你怎么这么胆小,我在呢,怕什么?”
直到江弦彻底放松下来,迟洛兮才松开他,让他在蜡烛侧面站着,自己则站在正对着祠堂门的蜡烛的另一头,又将两张符塞进他手里,对他说:“妙善的魂魄力量很强,我需要借助天狼星君之力困住他,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符你拿好,如果他冲脱束缚靠近你,你就把符往他身上贴,记住了吗?”
见江弦点头,迟洛兮才取出最后一张符纸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不知低低念了句什么,只见迟洛兮指尖忽的爆发出一道火光,符咒瞬间化为灰飞,飘散在空中。
我去!江弦即刻兴奋地双眼闪闪发光——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空手点符咒!
江弦正欲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两排蜡烛的火苗瞬间从橙色变成了绿色,在黑暗中如同一只只鬼眼,虽然被风吹的左摇右晃,却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样子。
风吹了不一会就渐渐平息,周围的气温开始急速下降,不一会就冷得江弦打起了寒颤。
“来了。”迟洛兮悄声提醒到。
江弦定睛一看,只见两排蜡烛中渐渐出现一团黑雾,黑雾飘飘忽忽地越聚越浓,形成一个没有脚的模糊人形,那状若头颅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声音:“恨啊……我好恨……我要诅咒你们……”
它絮絮地重复着这些话,朝迟洛兮的方向迅速冲去。
“迟洛兮小心!”来不及反应的江弦惊叫出声,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话音刚落,只见黑雾在离迟洛兮20厘米的位置像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屏障般被弹开了,同时地面的那些符兀自漂浮起来,围成一个圈,把那团黑雾团团围住,一时间符咒金光闪耀,组成一道光柱,黑雾被牢牢困在其中。
黑雾发出一声暴躁的嚎叫,发疯般地在里面横冲直撞,周围的空气震荡着,发出一阵阵蜂鸣。
江弦只觉得现在有无数软刺从他耳膜中穿过,异常难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那看似脆弱的光之屏障在黑雾的暴力撞击下纹丝不动,江弦用担忧的目光看向迟洛兮,对方却朝他露出一个无比自信的笑容。
江弦原本悬着的心就被那个笑容安抚着回到了胸腔。
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挣脱,那团黑雾平静了下来,用像是带着雪花的电视杂音般的声音问迟洛兮:“你是何人?……为什么?”
迟洛兮清了清嗓子答道:“这个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也应该清楚,用怨念进行诅咒是极损修为的行为,极有可能落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但你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怨恨这个村子里的人,不惜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呢,妙善法师?”
“呵呵呵……”黑雾发出如同沙粒摩擦般的干巴巴笑声:“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贫僧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如果你再一意孤行待在这里,也一定会被这里的诅咒侵蚀,就算你今天可以收了贫僧,诅咒也不会解除,除了贫僧没有人可以阻止诅咒的蔓延!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村里人明明都那么尊敬和爱戴你,为了供奉甚至为你修了这座妙善祠!你为什么要这样辜负他们!你这样和背叛有什么区别?!”江弦质问着妙善,明明愿意付出生命来救助村民,现在却又要亲手毁了他们,这种矛盾的行为真是让他觉得愤怒又不解。
“你说贫僧背叛他们?!!”妙善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又知道些什么?是那些贪婪的人口口相传的感恩戴德还是惺惺作态的祭祀?你了解的所谓的真相又有多少?”
妙善的一连串逼问令江弦哑口无言,的确如他所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张辰睿日记里记录的一个传说,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却无从得知。
“那你口中的真相又是什么呢?”迟洛兮看着妙善用平静的语气抛出了问题。
妙善冷哼一声说:“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那贫僧就告诉你们好了。你们一定已经听过贫僧以自身为祭解除旱情的事,那事不假。不过……”
妙善突然话音一转,看向迟洛兮问:“以你能做出如此阵法困住贫僧来看,也一定察觉到这个村子的风水其实并不适宜居住吧?”
迟洛兮点了点头,妙善继续问:“那你能猜到这里为什么突然变得风调雨顺了吗?”
迟洛兮蹩起眉,略微思考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难道……”
“没错,就是因为贫僧。当年贫僧圆寂后不知是哪里的术士来到了村子,他告诉村里的人,若想从此以后安居乐业,就要把贫僧并未完全焚化的残骸与魂魄一起封印于这山脚之下,借贫僧之力来净化邪煞之气。那每年的所谓祭祀也只不过是为了加强封印而已!”
妙善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愤,他继续道:“贫僧业障已除,魂魄本该在圆寂之后位列仙班,如今却因那些自私的鼠辈而不得不永远被困于此,贫僧怎能不恨!”
妙善越说越激动,那些沉寂下来的黑雾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又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没想到迟洛兮听完妙善的话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妙善的语调中透露着满满的怒意与杀气。
迟洛兮嗤笑道:“佛曰时间为万物皆有因果,你妄称自己是得道高僧,又怎知现在的果不是由因而来?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注)。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还妄图位列仙班?得道高僧也是只浪得虚名而已。”
迟洛兮的一席话让妙善顿时无言以对,他沉默了许久才不甘地低喃道:“你难道要贫僧把这百年来的怨愤就这样一笔勾销吗?”
迟洛兮笑了笑说:“我知道现在封印虽然被毁坏了一部分,但你还是无法脱离出来,才会以雾状现身,如果你愿意解除诅咒,我就愿意替你解开封印,放你自由。”
“这个封印十分强大,凭你这种后生怎么可能……”妙善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晃着身体打量着迟洛兮,然后恍然大悟般说道:“怪不得贫僧一直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果然如此……好吧,贫僧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