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冠南瞳孔一收,手环住红叶的腰,转开。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将伞一斜,对着来人,刺了过去。光滑的伞顶端部此刻却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了那人的胸膛,柳冠南将伞微微一旋,血便喷溅而出,洒在了伞上。
纵使是看了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红叶也没试过别人的血离自己的脸这般近,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透过了伞,直接窜入她的鼻子,让她的胃翻腾了起来,倘若没有伞挡住,恐怕会溅她一身吧!
与此同时,身后也有细微的响动,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出来,若非他感官敏锐,也不会察觉到。
他本想抽伞抵挡,却发现那人死死地拽住了伞页,他想用内力震开,却已经来不及了,红叶就在他身后,可以为他挡住那暗器,然身体的反应快于脑袋的想法,几乎是察觉到暗器的时候,他便一手将红叶拉到怀里护住,而暗器则直接打在了他的背上。
后背的刺痛让他弄清楚了那暗器是银针,而且是比普通银针要细得多,难怪难以察觉。
柳冠南在心中暗叫不好,不仅因为他许久未受伤了,今日却为了眼前这个丫头甘愿以身犯险,更糟糕的是,针上淬了毒。
当即的,他一脚撩起地上一支箭,将它踢向了令一条漏网之鱼。
一箭穿心。
抓住伞页的人更是被他的内力震碎了五脏六腑。
柳冠南抽回伞阖上,将其丢在一旁,又放开红叶,走到一边默默地运气于掌,然后往胸口上轻轻一拍,后背的毒针被逼了出来,他又立刻封住了几个大穴,防止毒素蔓延。
打量了四周,见再无漏网之鱼,柳冠南这才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运功逼毒。
红叶这才明白过来他刚刚为她挡了毒针,现在正在逼毒。她也不敢打扰他,只能退到他身旁为他护法。
等柳冠南将毒逼出时,红叶也有了新发现。
“柳冠南,你看。”红叶喊道,并将几支箭放在柳冠南面前。
柳冠南吐了一口浊气,拿起地上的箭看了看,然后看向红叶,挑眉。
红叶接过箭,指着箭杆上的丹砂小楷。
“御。”红叶念道。
当今天下,能在箭上刻上“御”字的,除了名正言顺造反之外,就只有那个高踞朝堂之上的九五之尊了,只是朝廷与江湖本来就是互不干涉的,何况是他们这些局外人。
柳冠南眉头微微凝起,声音仍平淡道:“莫不是朝廷也踏足江湖纷争?”
看他们不死不休的打法,倒像是受人指使,来杀他们的。
柳冠南平日里也算是比较低调,他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惹上了朝廷。但如果针对的人是红叶的话,倒是极有可能的。毕竟红叶身上有盟主令,但朝廷此举倒是令人费解。
连朝廷也卷入了江湖纷争,看来一场大戏也即将开演了。
柳冠南看看一脸担忧的红叶,心想她大概也想到了。他一手握着箭杆,温声道:“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有能耐,可以导演这场好戏。”
他温和得不能再温和,但红叶分明从他眸中看到了一抹残忍。
敢挑事挑到他头上来了,他向来睚眦必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我的龟速是不是天怒人怨,只想说,肯追我文的,都是中国好书迷!!!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么么哒(>^ω^<)
☆、借宿
柳冠南调整好,便捡起油纸伞,和红叶匆匆上路了。
马已经死了,马车也碎了,两人在林间大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柳冠南只想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天空中只有厚重的云层,后得仿佛要压下来。没有风,空气仿佛凝滞了,闷闷的,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伞上浓重的血腥味。
柳冠南从怀里掏出帕子,想擦擦伞,发现身上只剩下那块绣了一半红叶柳枝的帕子。他犹豫了会儿,将帕子塞回了怀里。
红叶观察着他的动作,又见那帕子上绣着红叶柳枝,心突然悸动了一下。她很想问他,又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踌躇了许久,她还是将要问的问题压了下去,连同着那陌生的情愫。
一大滴雨滴落在红叶的颊上,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好像眼泪一样。然后是两滴、三滴……
柳冠南将伞打开,任雨滴冲刷他的伞,伞下的一方安宁,被二人占据着。
雨渐渐大了,“沙沙”地落下来。
伞上的血融在雨水中,顺着伞沿滴滴答答地落下。血腥味更加浓烈了,将二人包裹,他们身后的路已经被血水连成了一条线。
画面虽然诡谲,他们之间却多了几分温馨。
柳冠南似笑非笑,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在红叶身上打转。
这个人,他要定了。
从他把她从车外揽进来的那一刻,他便清楚了自己的心,无论接下来是刀山火海,还是生死较量,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永远。
一路的雨水洗礼,伞从血水中挣脱,恢复了往日的油绿、干净。
天色渐渐暗下,两人也在昏暗中看到了一丝昏黄的光。
柳冠南提着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和红叶一起走向眼前那破落的农家小院。
或许是心境变了,柳冠南的心多了丝念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苛刻。尽管雨依旧淅淅沥沥,打湿了路面,溅湿了他的衣摆,泥泞污了他的白色靴子,却没有令他皱眉。
“红叶。”柳冠南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柔情。
红叶还是第一次听柳冠南叫她叫得如此温柔深情,诧异地抬眸看向他。
柳冠南停下脚步,红叶也配合地停了下来,二人对视着。
柳冠南的眸子深邃,瞳孔中,只倒映了她。红叶看着他的眸,心狂跳不已。他的眼里噙着的,分明是情意。但她却有些害怕,她怕这只是镜花水月。
柳冠南抬手将她的鬓发拨到耳后,缓缓道:“你可喜欢我?”
红叶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又想耍她,当下想生气,却听柳冠南继续道:“不管是与否,从现在起,你便要开始喜欢我。”
红叶一怔,黑亮的大眼睛多了几分不可置信。在她的不可置信中,柳冠南深情款款地在她的眉心处轻轻落下一吻。
红叶完全被他的举动定住了,杏眸大睁,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好似要将衣角撕掉一般。
柳冠南亲了她!
柳冠南竟然亲了她!
红叶的内心在咆哮。不能怪她如此,因为这实在太意外了。
她心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柳冠南中了毒针,脑袋糊涂了;柳冠南太久没有逛青楼了,寂寞了;柳冠南搭错神经了……
唯独不敢相信柳冠南是因为喜欢她才亲她的,毕竟柳冠南在她心里已经被定位成了“恶劣的家伙”。
“柳、柳、柳冠南,你……”红叶舌头打结。
柳冠南但笑不语,红叶则在他的凝视下慢慢红了脸。
两人就这么在农家小院前站着,直到天完全暗下。红叶实在不想这样跟他僵持下去了,忙道:“我去问问可不可以借宿。”
说着,红叶转身要走。虽然她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怎么听都像是落荒而逃。
柳冠南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道:“我在暗处什么也看不见,牵着我。”
他说得理直气壮,倒像是瞎编个理由吃豆腐一样,尤其他还是搂着她的腰。
红叶突然想起那一次在树林里,柳冠南莫名其妙地牵着她。
大概柳冠南真的看不见吧!
这么说来,柳冠南是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她,这说明柳冠南是不是足够信任她了呢?
想到这里,红叶的心不由地有些雀跃,同时也浮上一丝愧疚,因为在此之前,她还打算怎么利用柳冠南帮她报仇。
她极力抹去心头的歉疚感,牵起柳冠南的手,道:“现在可以去借宿了吧?”
柳冠南的嘴角挑起一个明媚的弧度,纵使是在暗处,红叶也感觉到他的喜悦,不由地被他感染,唇角也不自觉地挑起。
农家小院破败不堪,还没走进去就能嗅到陈旧的气味。
红叶牵着柳冠南走到门口,回头看柳冠南,借着屋里透出的光,红叶看到了他皱起的眉,无奈道:“别嫌弃,不然只能睡在荒山野岭了。”
柳冠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气味不太好。”
红叶笑了笑,抬手敲门。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就在柳冠南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微探出身子,偏着脑袋问:“是不是宗儿回来了?宗儿?”
红叶当下就明白了老妪双目失明,她虽不知“宗儿”是谁,但也能猜个大概。
她还没开口,一个小妇人也匆匆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是不是耀宗回来了?”
但看到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后,小妇人又不禁失落了。
“娘,不是耀宗。”小妇人道。
她的声音清清亮亮的,煞是悦耳。饶是柳冠南也不由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小妇人也就双十年华,模样也只能算是清秀,但身上却有种清雅的气质,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老妪也是一脸失落,但同时又疑惑道:“那是……”
红叶见状,赶忙接口道:“婆婆,我和……外子路经此地,遭遇匪徒,马车财物皆被抢了,天色已晚,又是荒郊野外,所以希望婆婆能让我们借宿一宿。”
红叶的借口编得半真半假,小妇人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和老妪商量了一下,便让他们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太好,一怒双更了!肿么办?好吧!第一更~
☆、感情
屋里不像屋外那般破落,倒是被拾掇得整齐干净,柳冠南皱着的眉头才得以舒缓。
红叶和小妇人扶着老妪坐下后,便开始打听道:“婆婆,为何你们会住在这荒郊野外?不会很危险吗?”
老妪摇摇头,道:“危险倒不至于,自从我儿耀宗被抓壮丁的抓去后,老身就无心生活了,只是可怜我这儿媳,才过门不久就得守活寡。”
说着,老妪便不由自主地掉下了眼泪,一旁的小妇人也戚戚然地为老妪抹去眼泪。
红叶心知自己触到了两人的伤心事,忙道歉道:“对不起。”
老妪很快恢复如常,拉着小妇人的手道:“无妨无妨,青青,快去做点饭,两位恐怕还没吃晚饭吧。”
红叶本想婉拒老妪的好意的,但五脏庙却适时地闹了起来,红叶只好道:“那我也去帮忙吧!”
红叶随着被唤作“青青”的小妇人进了厨房,留下老妪和柳冠南。
“公子如何称呼?”老妪亲切地问道。她听红叶的声音,猜测她年纪不大,她的丈夫也应该是个年轻人,不由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柳冠南温和道:“敝姓,柳。”
老妪听到他的声音,忽然愣了一下,惊讶道:“你的声音……你是……”
老妪没有问出口,柳冠南便接话了。
“老婆婆的耳力真是敏锐,竟然凭一句话就能分辨。”
老妪也是个聪明人,听柳冠南截了她的话,她便不再接下去了。
柳冠南见她不说话,也跟着沉默。
就这么静坐了半个时辰,红叶和青青端上了饭菜,沉寂的氛围才被打破。
吃饭的时候,柳冠南顺便问了下路程,心里默默计算着到达城里所需的时间。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徐州城,以他和红叶的脚程,得走三个半时辰,不过到了城里一切都好办。